“你想得美。”
这天,季予意和何欢在门背后定下三个约定:
1. 只有在父母面前,她才会叫何欢姐姐。
2. 不能一起上学或回家。
3. 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们住一起。
这三条约定说来说去,就是不能让同学知道她们的关系。
的确,这件事对于何欢和季予意的意义根本不同。对于季予意来讲,告知外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是难堪的,羞耻的。
以她的个性,根本招架不住外人对于她家事的八卦问询。
何欢默了默:“那你上学怎么办?”
季予意毫不犹豫:“我自己去。”
光从季家大宅走到别墅区外头最近的公交站就要三十分钟,她自己去?
但何欢没说话。
她看得出来,她的到来对季予意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即使季予意没表现出来,但窝在心里,也是一种表现。
她不能再向季予意施加压力。
晚上,何欢庆城的父母来送东西。
二楼的窗帘掀开一角,季予意站在窗边,看向楼下,手中热茶氤氟。
外边飘起了小雨。
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窗棂上,季予意想,送个东西而已,现在快递物流这么发达,何必要两人亲自开车,从庆城到海市来这么一趟?
窗帘唰地一声拉上。
季予意倒回床上,一手按灭了屋内的所有灯光,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留了床头一盏小灯,拿出那本没读完的《傲慢与偏见》,就这么边读边睡着了。
翌日,季予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当然不是真的一直睡到那个时候,而是窝在床上看小说。
这是老把戏了。
从小她就这样,表面八点多才醒,实则枕头下面压一本西游记或者别的什么书,趁吴姨早上出门晨练买菜的时候偷偷爬起来看。然后吴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再飞速将书塞回枕头底下,做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但今天有点奇怪。
一直到早上十点了,吴姨也没上来叫她。
季予意一般享受这独享的moment,一边心里又有点忐忑。
眼见太阳升起来,她也躺不下去了,合上书,披上睡袍准备下楼看看。
但她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两人细碎的说笑声。
季予意脚步一顿。
“肉馅里面要放个鸡蛋更好吃吧!”
“是呢,不仅要放鸡蛋,等会还要放葱花……”
“再用热油一淋,那才叫香呢!是不是?”
“大小姐怎么什么都懂!”吴姨笑。
这个家里人人都喜欢她。
爸妈是,吴姨也是。
季予意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栏杆,顿了顿,才吩咐道:“吴姨,我饿了,帮我下碗面。”
“诶,好嘞。”吴姨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何欢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我们在包馄饨,要吃吗?要不要一起包?”
“面要鸡汤做底!”季予意扫了一眼何欢沾着面灰的花脸,沉着脸,没理会她。
“好嘞好嘞!”
吴姨陪着笑,连忙扯了扯何欢的袖子。
这个家里,也只有过年几个人才会象征性的动手包一两个饺子,平时根本没有人在意做饭这件事的。
他们只要想吃的时候能吃上就好了。
吴姨在这个家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一起做饭。
季予意下楼之后,屋子里就静下来了。
她接了杯茶捧在手心里,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才问:“爸妈呢?”
“先生太太有急事,昨晚就走了。”吴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那爬山……”季予意脱口而出,又猛然住了口。
人都走了,还爬什么山?
看来对谁都一样,季予意心里感到一阵阵憋闷,随意安排别人的时间表,又自己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失约。
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这次弄得好像对何欢多重视一样,但还不是说失约就失约。
但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对谁都一样。
对何欢是,对她也是。
季予意的胸腔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人往她心房里塞了一个不断胀气的气球,胀得她满腔愤懑,就快要炸了。但与此同时,这气球的另一端好像又在嘶嘶地的放气,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何欢将面端给她。
季予意矜持地故作呻吟地咳了一声:“你知道爸妈昨晚走了吗?”
“今天早上听吴姨说过了。”何欢将面端到她面前,还为她贴心的配上了餐具。
何欢看她这么问,以为是她惦记着出去玩,便问:“你想爬山,让老季开车载我们去?”
“不用了。”
谁在问这个!
季予意抬眼去看何欢的神情,竟然发现她的面部很是平和,丝毫没有失望或者气恼的表情。
她难道不在意吗?她昨天不是一副很期盼高兴的样子吗?
季予意想,这人不是演技太好,就是真不在意。
可为什么呢?
明明是她被放鸽子。
季予意挑眉:“你不生气?”
何欢:“生气什么?”
季予意言简意赅:“失约。”
“这有什么,”何欢在她对面坐下,晃晃腿,毫不在意:“既然连夜走的,肯定是急事,爬山嘛,什么时候都能去。”
言下之意是,急事自然比爬山重要。
山嘛,几千几百年都放在那里,又不会跑掉的。
“你可真善解人意。”
季予意心里冷笑一声,端起茶杯走了。
希望她以后还会这么觉得。季父季母的急事多了去了,生意、应酬、开会,反正哪样都是急事,哪样都能排在子女前面。
“喂,还去不去爬山啊。”
“你自己去吧!”季予意摆摆手:“吴姨,帮我把家教课的时间改回来。”
“面呢?”何欢在她背后叫道:“你面还一口没动呢!”
“不吃了,帮我扔了吧。”
“我要回去睡会,不要上来吵我。”
何欢端着面回到厨房,她起的早,此刻也有几分饿了,于是坐下呼噜噜将面大口扫了个干净。
“真是个怪人。”
何欢一向很能理解别人,但此刻也有点生气。
哪有人特地叫人下碗面,端过去了又不吃的?
“她补什么课?”何欢没好气的问。
“小姐在补习英语呢。”吴姨好脾气地答道。
何欢一讶:“她英语这么好了,还补呀?”
“真的吗?”
“当然,”何欢道:“她可是全校第一名呢。”
何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很骄傲,仿佛她自己考了第一名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吴姨很是欣慰,转而又担心道:“小姐又生气了。她胃不好,到时候又要闹肚子痛了。”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本来想爬山的也不是她。”
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又不是她想爬山。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放鸽子。
反正这两人也不是亲生父母。
季予意说是要睡会,可哪里睡得着。
睡着睡着,干脆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
既然不是亲生,很多事情就有解释的余地对不对?可要说亲生,何欢是他们亲生,为什么他们对何欢也是这样子?
她在房里转了两圈,打开课外书翻了两页又合上,转而摸出听力课本,打算来一套真题训练,却不想平时听得津津有味的英语材料,现在是越听越烦。
合上书本,季予意下楼叫车子,准备出去买买买发泄一下,却被告知车子被何欢用了。
季予意这才发现,这是何欢到她家来的真正第一天。
她这才想起来,她应该带她出去买点东西、表示一下欢迎的,却莫名其妙的对人家发了一通脾气。
还是一通压根和人家无关的脾气。
以前季父季母干完缺德事就撒丫子跑路,吴姨又不敢惹她,她有一肚子的怨气也只能吞进肚子里自己慢慢消化。
等到消化的差不多了,气也散了,季家父母便可以从头再来第二次了。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多了个何欢。而自己竟然把这么多年来日积月累的失望全然撒到了何欢头上。
这叫什么事儿?
季予意心里浮现出一点难言的愧疚来。
而且,这不是她家。实际上,已经是她们家了。
何欢怎么想?她会不会向父母告状?她看起来那么娇,鼻尖粉粉白白的,说不定已经哭鼻子了!
季予意转了几转,心里越来越不安,几晌之后,还是让吴姨帮忙拨通了何欢的电话号码。
“喂,吴姨,”电话那头的声音热烈高兴:“季叔带我来海港城了,好大呀,里面有好多我只在网上才见过的牌子,还有好些我都没见过……”
季予意握电话的手紧了紧:“是我。”
“哦,小意啊,”何欢的语气打了个顿,陡然淡下来:“有什么事吗?”
季予意想道歉,却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多此一举,有心想叮嘱她两句,又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最终脑子打转半天,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没有的话我就……”
季予意想,亏她还愧疚抱歉了半天,亏她脑补了一大堆何欢伤心流泪的画面,结果人家开心着呢,过得好着呢!
是她白痴,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当件事情来看!
季予意气的狠狠挂了电话。
那头,何欢哪知道季予意的愁肠百结,她见对面久久无声,店员又在等着她试衣服,便催了两声,谁知道没等她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何欢看着手机,丈二摸不着头脑,心道:莫名其妙打给她,打了又不讲话,她到底打这通电话干嘛?
何欢摇头,决定不去管她。她想好好相处,也要另一个人有合作的意愿才是。
雨衣:气鼠我辣。
欢欢: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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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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