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晏关山头昏脑涨地醒过来,早就过了上班时间了,他掏出手机迷迷糊糊给小陈打电话说晚点过去。
小陈那边莫名其妙嘿嘿笑了一声:“啊,院长,你男朋友已经打来请过假了。”
晏关山一噎。
小陈八卦的心根本压不住:“我说您是院长,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你男朋友说不合适,翘班就得请假,就慌里慌张把电话挂了。听声儿是个很可爱的小哥哥啊,院长啥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
晏关山半晌才说:“小陈,你接受能力挺高。”
“那必须的!”小陈觉得这是夸奖,“我没少磕cp,遇到活的,我势必要当你们的第一大粉头。”
晏关山:“……”
床边没人没热度,闻影早就起了,晏关山坐起来醒了会儿瞌睡,见到闻影昨天穿来的衣服都还挂在衣架上,莫名让人安心,他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去洗了个澡。
洗完下楼,家里十分热闹,电视开着,厨房里还有炒菜的声音,闻影和李姐一直在聊着什么,听到动静两个人一起喊:“下来吃早点了,你好些了吗?”
“嗯。”晏关山清了清嗓,“来啦。”
李姐熬了一大锅猪脚汤,还煮了饭,闻影在炒小菜,见晏关山过来往凳子上一坐,大爷似的等饭吃,白了他一眼:“头疼不疼?”
“不疼。”晏关山吸了吸鼻子,“大早上就吃饭啊?”
闻影不客气道:“做都做了,你吃不吃?”
“吃。”晏关山答得一点不犹豫。
李姐听笑了,说:“我也说早点吃饭会不会太撑,你肯定吃不下几口,小闻就说你不敢不吃。关山,你好听小闻的话。”
晏关山莞尔:“他说什么我听什么。”
闻影轻轻给了他一脚:“酒醉子昨天把晚饭都吐干净了,不多吃点你今天还上个毛的班啊。”
最近被酒精腌入味儿了,晏关山很少让自己置于无法掌控的状态,酒后失控他有点抱歉,抓了抓头发问:“我忘了自己怎么回家的,你给收拾的?”
“不然呢?你好意思等到李姐来给你收拾?”闻影道,“脏衣服洗了,干净的我给你换的。”
说这话的时候脸还有点红,晏关山想起这回偶遇到闻影,当天就给人扒光换内裤的事,闻影一直耿耿于怀。
“也算礼尚往来。”他说。
“别杵这儿碍手碍脚。”闻影偷瞄了一眼李姐,对方笑眯眯做饭根本没把这些古怪的对话当回事,他放了心,下巴指指手边台子,命令道,“把这玩意儿喝了,拿碗筷去客厅。”
学校是下午打来的电话,院领导都在,说要见一下闻影把处理结果告诉他。闻影给晏关山发了信息就出门了。
[Y]:放心,我不会让你没书读。
看着这条简短的回复,闻影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小时候被欺负所以总打架,别的小朋友打不过就叫家长,他看着那些身材高大气势汹汹的爸爸们,把孩子护在身后,又擦眼泪又哄地说“爸爸在呢,不让人欺负你”时,心底油然而生过羡慕。
考试考砸了,不管初中还是高中也见过不少同学呜呜哭着离开学校,校门口总有翘首以盼的家长,有因为成绩当场挨骂的,当然也有看见呜呜就哭的学生安慰他们“考不上爸妈养你”的。
闻影放学没人接过,更没听过这些话,他只知道羡慕,并不晓得具体在羡慕什么。现在晏关山一条微信让他明白,他羡慕的是后背有人撑着的踏实感。
开学一段时间了,学校里挺热闹,闻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院领导来谈话,倒是苏淳先推门进来,他把手上的文件递给闻影:“处理结果没有书面文件,这事儿就算过了,大院领导沟通后也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需要你再补考的科目是缺课严重的,虽然以前补考过,这次要求达到一定分数,不难吧?”
苏淳已经替闻影整理好需要参考的补考教材,考试时间也都标明了,闻影摇摇头:“能过,谢了。”
“我没做什么。”苏淳直言,“是晏关山本事大,能找来的人都说得上话。”
晏关山自小就认识各种有头有脸的叔叔伯伯,这些年自己在外面开宠物医院,公益基金会和助农项目接触到的人也多,人入社会,总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这次他愿意开口,自有人伸出援手。
闻影替他委屈,晏关山的性格,明明最讨厌在酒桌和交际场合里虚与委蛇,也不是年龄增长就非得混成人情世故的模样。
晏关山倒还跟他说实话:“能解决问题,不喜欢也可以忍着。”
“我可忍不了。”闻影固执地说。
“你忍不了就不忍。”晏关山当时和他挤在沙发里各玩各的手机,随口道,“家里给你兜底。”
听听,给兜底。
闻影听这话心里是挺美的,甚至幻想了半天自己把天捅个窟窿,晏关山抱着石头巴巴地跟在后头补。
但真看着他醉得五迷三道,半夜难受得直哼哼,闻影又舍不得放晏关山一个人在外头“忍”。
所以闻影试着用一种更平和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不摆烂不回避,哪怕某些方式他曾经有过偏见,但晏关山都能接受,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回过神,苏淳还在说,这事儿许寰也出了不少力。晏关山活动完社会关系,玉大情理上也不愿意为难自己的学生和老师,最后的处理结果属于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这是多方努力的结果。
苏淳:“况且你这个事,大部分是无中生有的谣言,不过晏关山跟人做了保证,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闻影干脆地说。
苏淳观察他的神色,竟没看出一点不耐烦,奇怪道:“没什么要说的?”
“就半年了,该考的该补的我搞定不就完了?”闻影看着有点无精打采,但不是抗拒,他说,“只是比往常要多来学校,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淳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肯定不乐意呢。”
“没不乐意。”闻影耸耸肩,“烦是烦,来来回回考试谁不烦,不还得考?”
“对了,考研的要求……给我一份。”闻影挠挠头,“去年的错过了,今年还是考一个吧。”
“你还挺听他的话。”苏淳摇着头笑完,拍拍那沓文件,“早给你准备好了,都在里面,还有和画廊签约的合同。”
把东西收拾好,闻影跟苏淳道了别往外走,因为边屹为这事儿操心得觉都睡不好,他拍了合同和补考时间表,给边屹和晏关山同时发过去一份。
[边边小叮当]: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不过下周得吃素。[哭泣]
[景三]:???
[边边小叮当]:本善男发了毒誓,只要你能顺利毕业,我宁愿下周吃素。
[景三]:神经。
晏关山是在他快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才发来的。
[Y]:不忙的话去见一见文老,代我说声谢谢。
闻影低着头刚走出大厅,脚步一顿,原地转身上了楼,找了半天人不在办公室,文老正在画室里教学生上课,还是对方先注意到在走廊里鬼鬼祟祟的闻影,文老背着个手出来将人抓住,闻影连个开场白都没有,当头就是句“对不起”。
“唉哟。”文老噎了一下,端详片刻说,“我可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闻影背着手,浑身不自在,但还是站得笔直,“我真心的,文老。”
闻影应该没有猜错,晏关山让闻影见文老一面,表达谢意是其次,这一面见了,闻影说不出口的歉意文老心里就会明白。晏关山是怕闻影难为情,才绕了一个弯儿。
这小弯儿绕到了闻影心里,所以他梗着脖子就来了,真心实意的。从进玉大到现在四年,文老作为他的老师,帮了很多忙,说一句倾囊相授不为过,为了让学生以后能日子过得好点,想了许多办法给找出路。
因为自己的破事儿连累文老名誉,于情于理,闻影都该当面致歉。况且晏关山体贴地给绕弯儿,有些事难为情、不好意思、做不惯,一旦有人看破不说破替自己周全,这一步就很容易迈出去。
“要不我给您鞠一躬吧。”见文老半天没反应,闻影猛地一弯腰,红着脸说,“对不起!”
文老扯着他肩膀拽起来,哈哈大笑。
太知道自己学生是个什么德行,所以闻影这副偷鸡摸狗浑身僵硬的模样,让歉意尤其真心。文老捏捏闻影的肩膀骂:“臭小子,装模作样呢在这。”
“真的真的。”闻影看他笑,不紧张了,“您笑那么开心,不生我气了?”
“都过去了。”文老笑眯眯地说,“好好画。”
“文老,今年我考研,等我一年我还来找你。”闻影用一种“你放学别走”的口气说。
文老笑就没停过:“好,你小子要考不上……”
文老卡了壳,闻影下巴一扬:“提头来见!”
……
晏母作妖的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她倒是想方设法还联系闻影,微信被闻影拉黑之后,来学校也蹲过几次。碰了面闻影也不避,反正他说话不好听,硬聊难受的是晏母。几次之后晏母再不来了,来来回回都那些车轱辘话,单方面要求闻影远离晏关山,晏关山只一句“我追的他”就能让晏母所说所为溃不成军。
柜也出了,关系也决裂了,再说体面显得虚伪,晏关山把这事儿看得挺淡,是闻影总替他可惜,但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Y]:有没有父母都一样过,跟你学的。
[景三]:学点好。
[Y]:下班晚,你怎么吃饭?
[景三]:我自己吃,你加班也自己吃,不能不吃。
[Y]:吃。下班我来画室。
[景三]:别来,自己回家去。
[Y]:[可怜]
[景三]:[拳头]
[Y]:我想来。
闻影盯着这三字儿嘴角都压不住笑,直接打了个视频过去,晏关山老半天才接起来,他也没避着同事,闻影能从小小的画面里看见跃跃欲试的半拉人头,晏关山站在医院大堂里。
“正准备点饭。”晏关山摘下口罩,对着镜头笑了下。
背景音不时能听见“嫂子好”“来吃饭”,闻影好好看了下他家晏医生,几天不见,是有点想,他说:“那你们点点儿好的吃。”
晏关山还没说话,一旁的小陈抢先开口:“咱院长大方得很,嫂子放心,嫂子来吃吗?”
“改天来。”闻影心情好,回应了一句,也不炸毛人家喊他“嫂子”,然后对晏关山叮嘱,“你别来了听见没,周末我过来。”
晏关山眼睛一亮,点头说好。
闻影瞧不得他得意那样,末了还刻意强调:“我是想皮皮了。”
上班族的疲惫闻影看在眼里,有那么一两回晏关山下了班非要在画室陪他画画,陪着陪着眼睛就闭上了,杵着下巴在电脑面前睡了半天,那之后闻影就再不让晏关山来了,说什么都不让。
主动改口叫人“男朋友”都一个月了,但真凑在一起腻腻歪歪的机会不多,闻影白天上课夜里画画,忙补考,周末得兼职。晏关山就更不用说了,当医生不管给人看病还是给动物看病,都是以患者为先,不是他想休就能休的。
以至于相处的氛围都沉在一种漫漫日常的生活状态里,不激烈,但舒适。没有送花送惊喜,或目的地明确的约会,是他俩都习惯的琐碎点滴,唯一算得上比较激烈一些的表现,就是某一天晏关山突然把设计师请到家里,跟闻影说二楼最大的一间客房要重新装修。
“改成画室。”晏关山站在一面墙旁边敲了敲,“这不是承重墙,我问过可以敲掉,跟旁边储物间连通,能大点儿。”
闻影愣了下:“要那么大干嘛啊?”
“大点方便。”晏关山心里早盘算过了,说,“再放上书桌和小床,你还想添点什么都够。”
闻影心说我也不是非得立刻跟你住一起。晏关山也不问,这种邀请太超前了,他不确定闻影想不想再多过一段儿自由一点的生活,所以按下不提。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生活敞开,主动抠出一些空缺,让闻影的部分渗透进来。
是不让对方反感的,循序渐进的接纳。
兼职告一段落,报酬拿到手的那天是个周五,闻影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问他们周末有没有空吃饭,在晏关山家里吃。
他主动约饭已经很稀奇了,还约在别人家里,边屹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古怪,问他要干嘛。
闻影卖关子不说,晏关山只回了句:“要买什么酒和零食,给我列一单,晚上我去买。”
闻影刚下课,从教室里出来打着电话懒洋洋的,问他:“不问问我要干嘛。”
“不问。”晏关山自信地答,“猜得到。”
闻影“切”了声说:“那你猜。”
晏关山笑了下小声地用气音说:“你要给我一合法身份。”
电话那头,王医生和小陈不满的地起哄,说院长偷偷摸摸讲小话不给他俩听,不乐意了。
闻影想象一下那画面都发笑,逗他说:“暂时合法不了。”
“违法也行。”晏关山偷感十足地道,“违法我也要的。”
我:其实苏淳不是个坏人,人挺好的。
老晏:不,就想气哭他!
我:小心眼![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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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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