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上将,刚才我说的话要成真了。我们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行。”顾墨毫不犹豫地答道,“但我不想你死在这里。”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裴折雪本以为,顾墨会像其他Alpha那样,在听到“要死”两个字时变得惊慌失措,然后他再像救世主一样救他于生死之间。这样一来,好感度肯定会大大提升。
可没想到,顾墨到这种时候依旧冷静,甚至还能说出“我不想你死”这种话。顾墨的回答没有片刻犹豫,好像他本来就打算这样做。
裴折雪怔了怔,原本准备好的玩笑话全都被堵在喉咙里,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
就在这个空档,系统计算好了求生方案。
【裴少将,您可以降落在北偏东25度、500米处的海面上,生还率为99.5%。我已通知救援队,预计五分钟后赶到。】
“好了。”裴折雪目光紧紧盯着海面,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我们会降落在海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别害怕。”
顾墨其实并不害怕死亡。倒不如说,如果结局是和裴折雪葬在同一片海里,那甚至算得上是一种恩赐。
可纵使这个想法再有吸引力,他也没有想要在这里将它实现的**。
因为,他不想让裴折雪再死一次了。
裴折雪孤身一人走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他还没有享受幸福的结局,不能在这里结束。
所以,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别害怕。”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的颤音。风声在耳边狂乱地呼啸,他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别害怕,136号!”
顾墨提高音量,声音穿透轰鸣的气流,想要传达给身后那个人。
“不管怎样,我陪你一起。”
对方冷静的声音传到裴折雪的耳中。
眼前是蔚蓝的天空。裴折雪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以惊人的速度坠落。失重的感觉像堕入无尽的深渊,风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刮在他的脸上,耳膜也被压得发疼,心脏像是失去了限制,在下落的过程中胡乱颤动。
然而,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他感受到身前人有力而沉稳的心跳。那心跳声像是钟摆似的一下一下地敲在胸口,成为混乱气流中唯一让他踏实的存在。
风声轰鸣,世界在坠落的瞬间被拉长,唯有那道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无比清晰。
那一刻,他几乎产生了错觉——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顾墨。
没错,逞英雄的时候到了。
裴折雪轻轻笑了一下,拉动手中的绳索,将两人的重心重新调整,让自己护在顾墨身前,企图用这种方式为顾墨减轻伤害。
“你在干什么!”顾墨的声音终于慌了。
干什么?这还不明显吗。——就是不想让你受伤啊。
这种时候,他只能相信系统所说的话,竭尽全力控制降落的位置,多一些生还的概率,但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他就不信,顾墨不会为此心动。
不过,裴折雪闭上眼,咬紧嘴唇,试图用这种痛苦来适应即将到来的剧烈冲击。
他也有点怕疼。
但是没关系,很快就过去了。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裴折雪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滞。
风声依旧在耳边嘶吼,可他忽然察觉到,身体与顾墨之间的拉扯感消失了。
他猛地睁开眼——
绳索不知何时被割断,顾墨正牢牢抱着他,反手换了位置,将他护在自己怀里。两人剧烈旋转着坠落,混乱的气流将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他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他在车上闻到的沉香味。
那不是车上的香氛。
那是顾墨的信息素。
那一秒钟,好像很长又很短。
短到裴折雪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被迫依偎在顾墨怀里。
可那一秒钟好像又很长,他能听到耳边传来的规律心跳声,把他从坠落的恐惧里拉回来。
顾墨的怀抱意外地温热。那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暖着他早就冰冷的皮肤。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早逝的母亲的怀抱。它们同样暖和,同样让人想要放下所有警惕。
原来,这么冷的人,也有这样温暖的怀抱啊。
这是裴折雪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裴折雪从治疗舱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顾墨的情况。
“顾上将没事,”护士小九低着头,一边在光屏上记录他的生理指标,一边笑着回答,“军部送来了最新型的S级治疗舱。虽然他受伤挺重,但按照恢复速度,明天就能完全好了。”
三年过去,军部的医疗技术已经先进到这种程度了吗?
裴折雪微微怔神,随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其实并不是担心。
只是作为“向导”,关心顾客的身体状况……仅此而已!
绝对不是在担心顾墨!
可心脏跳动的速度却一点没慢下来。
那种被紧紧拥在怀里的触感还残留在身体深处,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在胸前,努力压下那种奇怪的悸动。
“所以说,”小九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明天开始,你可还得继续伺候顾上将呢。别以为跳一次海就能把他甩掉。”
裴折雪干巴巴地移开目光,假装没听见。
他才没想甩开呢。
他巴不得天天跟着顾墨,毕竟,更多的相处机会,就意味着更多的好感度!
正想着,门口忽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136号,”外面的护士探头进来,“A在找你。”
裴折雪的瞳孔骤然收紧,原本还残留在体内那点暧昧的暖意,瞬间被熄灭。
惩戒室内。
昏暗的空间里混杂着金属和血腥味。墙上整齐悬挂着一排排“教具”,每一样都被擦拭得干净发亮,仿佛在等待主人的使用。
这里没有窗户,空气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那盏刺眼的白灯。
裴折雪被迫跪在白灯的正下方。每当他抬起头,灯光就刺得他眼睛生疼。A设计这盏灯时就是为了这样,让被训的人学会低头。
头不能抬起来,眼睛不能直视客人。
这是A反复灌输给他们的第一条规则:服务生不是人,而是供Alpha取乐的工具。而工具,是没有资格直视客人的。
A阴沉着脸,坐在灯光外的阴影里,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根银质教鞭。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扣子一颗不落地系着,袖口平整。那头顺滑的黑发垂在耳侧,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听说——”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漫不经心,“有位军部的上将,让你做向导,买断了你五天?”
裴折雪跪在地上,声音平静:“是的,先生。”
话音未落,A的脚毫无征兆地踢在他的腹部。
那一脚力道极大,裴折雪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迟迟回不过神。
A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泛着危险的寒光,他伸手抓住裴折雪的头发,强行将他拽起。
“据我所知,那人是你之前的死对头,对吧?”
裴折雪没有回答,神情木然。
A似乎被这种抗拒的冷淡激怒了,他的手指从裴折雪的下颚一路滑到颈侧,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你最好老实点……136号。”
他俯下身,唇贴近裴折雪的耳畔:“如果让我发现,你还在妄想些什么……你就完了。”
然后,A松开手,嫌恶地将他甩开。
裴折雪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摔在地上,身体与地面碰撞出一声闷响。
A冷冷地拍了拍手,仿佛刚处理完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两个清洁工闻声赶来。
“把136号拖下去关起来,”他淡淡地吩咐,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第二天早上洗干净了再给上将送去。”
晨光熹微。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走进来。
阳光猛然倾泻,将漆黑的房间照亮。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他银色的发丝凌乱,五官却精致得过分。苍白的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泛红的眼眶。他蓝色的瞳孔涣散,像覆了一层灰。
“136号,出来。”
地上的人没有动。
清洁工又重复了一遍。裴折雪这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地站起。
beta清洁工一贯冷漠,除了必要的指令,从不多说半句。他们的性别让他们不受omega信息素影响,可以高效地完成工作。
裴折雪像件物品,身体里里外外被清洗干净,再被套上一身灰色衬衣和裤子,把惩罚留下的痕迹遮了个严实。
“好了。”
听见清洁工的指令,他机械地攥紧衣服,前去集合。
集合大厅。
水晶吊灯的光芒折射在墙壁上,深色的大理石地板被打磨得一尘不染,衬得四周的氛围更加冷肃。
服务生们穿着和裴折雪一样的制服,沉默地站到各自的位置。主管挺着啤酒肚,正清点人数。
“96号呢?”
“主管,他被昨天的客人带走了,一直没回来……”站在前排的24号回答。
主管烦躁地撇撇嘴。“哼。让清洁工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深吸一口手里的雪茄,将烟圈吐在点名单上。“136号呢?”
“在这。”裴折雪举手示意。
主管将雪茄熄灭在在24号的手心里。
24号眼神空洞,只有微微的颤抖证明他是个活物,而非玩偶。
“不愧是傍上大款了啊,胆子真是肥了,连迟到都敢了?”
裴折雪低下头,没有回答。
主管早就知道他昨晚被A关禁闭,这时开口,只是为了找借口刁难他。
主管受够了裴折雪这副沉默的样子,拽住衣领,逼迫他抬头。
“你是哑巴吗!既然喜欢在厕所休息,就把厕所全打扫一遍!”
裴折雪被迫仰起头,视线与那双浑浊的眼睛相撞。
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阵烦躁。
真吵啊。
我都已经这么配合了,还要怎样?
【裴少将,请再坚持一下。主角还有一分钟到达现场。】
“对啊,我现在是顾上将的人。可没时间去执行您的命令。”
裴折雪蓝色的眼眸没有波澜。冷得吓人。那里面藏着压抑的恨意,又麻木到极点。
主管打了个寒颤,怒火被瞬间点燃。
“你真是翅膀硬了!你以为顾上将会护你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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