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到食堂约饭,完全是奔着食堂新出的粉蒸排骨去的,这道菜工序复杂,而且还不是预制菜,所以食堂出品的量完全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被杜明那小子一打岔,几个人排上的时候前面都快没了。
江璩端着餐盘望眼欲穿,听到窗口打饭阿姨宣布排骨告罄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蔫下来了。
林又橼气鼓鼓地说:“早知道先让方思源先来排队了!”
连云薇也咬牙切齿:“都怪杜明!”
方思源一脸平静地说:“把他的断腿裹上糯米粉炸了。”此言一出有如汉尼拔附体,做人的小曲在每个人心头荡漾。
周围的同学都一脸惶恐地看着他,不要用那么正经的脸讲恐怖故事啊!
前面打上饭的同学快乐得仿佛上岸一般,乐颠颠地端着餐盘出来。江璩忍不住叹气,准备跟小伙伴转移战场。
“林又橼,江璩,你们没打上排骨啊?”
说话的是韩冲,他和其他班的篮球搭子经常一起来吃饭。几个男生高高大大的,不管是在篮球场还是食堂,冲锋都猛得一匹,打饭阿姨见了都不敢手抖。
林又橼一脸失望:“是啊,来晚一步就没了,我们还没吃过这个呢。”
江璩蔫巴巴的,用脸色附和着林又橼。
韩冲把自己的那一碗排骨给了林又橼,“这碗给你们试个味道,我蹭我朋友的。”
他的好兄弟开始坏笑着肘他。
林又橼大大方方地道谢,江璩脸色也阴转晴了。
韩冲悄悄看了江璩一眼,说:“你们下次想吃可以告诉我,我们几个跑得快,可以帮忙打。”
他的哥们还瞎嚷嚷“太贴心啦冲哥!”“冲哥你好温柔!”之类的话,几人笑闹着走了。
连云薇感叹道:“不愧是暖男。”
方思源瞅瞅林又橼:“你俩关系这么好?”
林又橼:“都是经常打交道的学生会干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不问他干嘛跟我说话还带上个江璩?”
方思源立马看向江璩:“你怎么回事?”
“啊?我不知道啊。”江璩茫然。
连云薇劝他们不要计较:“算了,也许人家韩冲就是一中央空调,见谁暖谁呢。”
打完饭后,几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边吃边聊。
月考成绩出来后,江璩在年级排名中上,林又橼这个六边形战士位居全班第一,年级前五。方思源有点偏科,在年级前三十。
最恐怖的还是衡嘉阳,林又橼这样的六边形战士已经够可怕了,但还是被他这个学神级别的家伙拉出了几十分的差距。
林又橼说,这样的人就是走竞赛渠道的,参加高考也是炸鱼塘。
在学神的光芒之下,大家都默默地叹了口气。
连云薇文科好,理科考得一般,总成绩不太理想,但她也很高兴。她算了算,下次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跟江璩在同一个考场了。
说到位置,班上的座位表是一月一换的,并且座次排列的先后按照成绩高低来进行,也就是全班第一是第一个选择座位,以此类推。
林又橼吐槽:“我要选个靠近门窗的位置,不然每次体育课回来都要被熏死!”
方思源说:“那我选江璩旁边好了,江璩就算出汗了也是香香的。江璩你坐哪啊?”
“出汗了也是香香的”这种话放外面准被人一嘲一个准。但是在他们班上,这是被无数节体育课验证过的铁律。林又橼还曾经吐槽过,这要是放千把年前,怎么也得是个被纪录在《世说新语》里的美谈。
江璩迟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到时还能剩下什么位置给我。”但其实他心里还有有些舍不得原来的位置的。
这一份当众的迟疑让他忽然检视到了内心的一些变化。自己真的舍不得这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吗?
坐在这里黑板会反光,冷气不足,总是要给全班负责门窗和窗帘的开关。他失去了右眼,看东西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可是身后的谢擎云总是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他,每次老师在课上布置一些问题的时候,江璩心里没底的时候就会悄咪咪回头瞅瞅谢擎云是怎么写的。
而谢擎云也总是对他非常慷慨,给他对答案。
谢擎云真是太可靠了。江璩认为这点小小的依赖很正常。
但是这些,难道自己的朋友就给不了吗?
林又橼他们想着怎么给江璩占一个前排的位置,这样他看黑板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也不能对着空调,不然大夏天吹起来,冷热交替,江璩这个小菜鸡指定坐不住。
但是那么一合计下来,樊新羽的位置就是最佳候选。
怪不得人还没到学校报道,他的粮草就已经占据了最好的桌子。
他们几个甚至拿出了做附加题的认真架势,煞有介事地论证用田忌赛马解决座位问题的可行性。
连云薇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有没有一种可能,樊新羽会为了靠近谢擎云而放弃原本的位置呢?”
江璩心头一跳,是啊,谢擎云现在成绩是年级前三十,下次考试,他的考场就是从倒数第一冲到第一。他有了优先选择座位的权力,后来者却可以追着他落座。
但是无论怎样,江璩好像都没有办法再挨着他了。
江璩的心里乱糟糟的,大家的讨论也是从左耳进右耳出。到最后林又橼问他怎么看,根本就没入耳的他只好傻傻地说:“只要能远离那个姓杜的,坐哪都行。”
林又橼和连云薇对视一眼,得,正主早就魂飞天外了。
吃完饭后,连云薇家里开车来接,最先撤了。林又橼和方思源两个学生会干部要去开会,江璩则是怀揣着乱糟糟的心情,到校门口找自己的单车。
然后江璩发现自己的单车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把车锁。
“天杀的!谁把自己车锁锁我车上了!”
江璩很恼火,但是这时已经是放学高峰之后了,这简直就是故意的。江璩第一个就怀疑到了杜明头上,恨不得马上抄起一把大剪刀连锁带人一起一剪没。
他窝着一团火去保安的值班室寻求帮助,刚走过去,校门口一辆没见过的红色豪车突然按了几下喇叭,江璩没打算理会的,直到车上的人探出来喊他名字。
江璩一听就厌恶,竟然又是杜明那个小子。他竟然还敢来招惹自己?
江璩憋着一肚子气走了过来,“你给我的车上了锁?”
杜明嬉皮笑脸地说:“为了约你出来吃饭赔礼,才出此下策嘛。”
“神经,快点给我开锁!”
杜明手里甩着装逼用的墨镜,“我真搞不懂,我家米其林三星不比食堂那几块烂排骨强?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得吃过一次,错过这个机会你这辈子估计都踏不进这道门槛。”
江璩被他的逆天言论气笑了,“再过几百年这里照样有人吃你瞧不起的排骨,可你家米其林三星再过二十年还姓不姓杜你敢保证吗?”
他嘲弄地上下打量了杜明一遍。
杜明心里被他眼刀刮得一激灵,好像这个小独眼正在把他浮华的伪装层层扒开,看穿他依仗家境撑起来的声势,把所有败絮都扒开曝光。
“切,酸吧你就,我家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睁大你剩下的眼看好了,这样的超跑在我家,就跟你家的烂菜叶子一样到处都是!”
江璩白他一眼,“切,我瞎了也不见你的腿比别人多一条。”
杜明涨红了脸还想犟嘴,江璩懒得跟他吵,索性回学校待过午休算了。
他用手表给家里的手机发了信息,特洛尔斯看到后会过来帮他咬断车锁。
特洛尔斯很佩服这位不知死活的勇士,问江璩知不知道他家地址在哪,它老鼠已经捉腻了,随时都能化身车标猎手。
江璩对此表示无语。
他准备去图书馆待着。一个人在教室开冷气有些浪费,图书馆中午不闭馆,冷气全天开放,还很安静。
七中的图书馆修得很气派,门楼的楼梯石柱堆叠起排场,内部用灯光和落地窗给一排排书柜隔开的空间照得敞亮又文艺,不管在哪都很出片,极大满足了校方建设时的宣传考量。
江璩走进去,找了个没人打扰的角落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盖在脸上,就这样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书柜林立的书海里有人悄然经过,他呼吸绵长,像是密林里酣然而卧的小鹿。
盖在脸上的杂志不知何时滑落在桌面,露出了他毫无防备的睡颜。
有些人思量重,看到纯真的东西也会下意识地加以揣测,暗自戒备。他们不做傻子,也不愿意看别人做傻子还乐在其中。
也许行动上不会有所体现,但是如果真的能搅黄傻子的傻福和兴致,他们肚子里的坏水定会欢快地荡漾起来。
“嘶——”一声轻微的吸鼻子声掺入翻页声中。
那人转头,看见睡觉的人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安稳的模样。大概是冷气开得太足了。
脚步声轻轻远去了。
图书馆上的风扇还在呼呼地扇,阳光折射到室内烈度减弱了几分,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涌,沉甸甸的木桌和旧书在光影里不声不响,显出长夏末尾几分静谧的味道。
威斯敏斯特的钟声在异国的校园再度响起,成为无数人在时间上的一个无形烙印。
江璩迷迷瞪瞪地醒来,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干净的校服外套,上面还有淡淡的皂香。
这是谁的外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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