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银行的经理办公室里，文灯都有些回不过神。

维拉里安力排众议把他一路带到多宇宙联盟，并径直去了银行。他只低头和柜员说了几句话，那人便毕恭毕敬地将他们请进了经理办公室。

现在。

秃了一大半头的经理一丝不苟地泡着茶，有些像龙的尾巴在地上轻轻扫动，时不时回头问道：“请问两位喜欢什么口味的？我们这里有重口一点的巨岩茶，也有清淡一点的茉莉茶，还有……”

“您随意。”维拉里安道。

文灯随即也猛猛点头：“我都行。”

于是经理干巴巴地笑着，泡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他坐到来客对面，摆正了领带，又清了清嗓子，方才搓搓手问：“那个，听说，你们想抵押恶魔宝戒，可以给我看看成色吗？”

文灯：“？”

他茫然地看向维拉里安，就见男人从容地摊开手掌，一阵绿光绽开后，他的掌心便出现了一个颇大的戒指。这枚戒指的指环足能套进一个拳头，上面镶嵌着巴掌大的深绿色多面宝石，里面如囚禁着千万条灵魂般幽影浮动，更添诡异。

经理嗷地一声赶紧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过戒指，还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具有扫描功能的放大镜：“是真货，是真货，成色上等，容我仔细看看。您二位喝茶，喝茶。”

“？”文灯继续茫然地看着维拉里安，见经理已经一门心思鉴定戒指，便万分谨慎地凑近了，在他耳边问道“你在做什么？”

“抵押物品，换取贷款。”维拉里安仿佛只是当了一块破石头般云淡风轻道。

“贷款需要抵押物品？那也应该是抵押我的东西，怎么能让你……”

维拉里安轻声打断：“对我来说只是废品，现在不过是让它发挥余热，物有所值。”

看经理那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这怎么看都不会是什么废品，文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还在一毫米一毫米鉴定的人，指望着他说些什么。

足观察了大半个小时，经理才意犹未尽地把戒指放进身前精致的收藏盒里，眼里流露出符合身份的精光：“请问您打算用它抵押多少借款？”

维拉里安瞥了眼文灯，没说话，只在文灯看不见的方向冲经理比了个手势。

“……这是不是有点？”经理一看，眉毛拧起来，跟着比手势。

两人在桌下交锋好些个回合，最终才在经理的满头大汗下达成了共识。

文灯坐在边上就跟看哑剧似的，又急又不敢插话，好不容易才逮到空问：“什么意思？借了多少？之后还能赎回来吗？”

经理拿出手帕擦了擦反光的脑门，呵呵笑道：“当然能赎。一年之后连本带利全款还清即可赎回。”

“利息多少？”

“5%。”

“一年就5%？”

经理点点头：“毕竟走的是无需审核的急贷款，如果走正规手续办理，是4%。一般来说这种抵押贷款我们的利息会到6%-10%，不过因为贵客带来的抵押物确实珍贵，所以我也酌情少定了一点。”

文灯心脏怦怦跳：“这个，有多珍贵？”

“这个嘛……恶魔宝戒，是恶魔一族的至宝。”经理说着悄悄看了眼维拉里安，见他没什么表示才继续说道“是只有恶魔领主和他的直系血脉才会拥有的宝物，其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柄。拥有戒指的人，至少可以统领号召上百万规模的恶魔军团。由于它的珍贵，至今流入到市场上的恶魔宝戒也只有这个数。”

经理煞有介事地摊开巴掌，竭力伸长自己的五根手指。

“快，快拿回去！”文灯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扯维拉里安的袖子“这么珍贵的宝贝怎么能随随便便拿来抵押！还是给别人贷款！”

经理忙摆手：“哎呀，那都是很久以前了，现在即使你拿到戒指，也没法号召什么军团。顶多做个收藏品吧。再说了，就算真有军团，咱也不是恶魔不是，你拿着去命令他们，说不定反而被收割了呢。”

他说着自己还乐起来，笑得像个智商不高版本的弥勒佛。

文灯眼皮直跳，还想再劝，维拉里安直接伸手在文灯身上一晃而过，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修长的手指间就已经夹了一张银行卡。他将银行卡轻飘飘扔到经理手中，“打款吧。”

“好嘞。”经理一面掏出一堆合同放桌上，一面叫来职员颠颠儿地转账去了。

维拉里安拿起笔，不等文灯说话就开始在合同上签字。

“……”文灯呆滞地盯着他将合同全部签完，深感荒唐“不是，你，这，我……”

“放宽心。”维拉里安突然绽出一个微笑，拍了拍文灯的头“我们能挣回来。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戒指，能抵押这么多钱，是我们赚了。”

文灯嘴巴一张一合，许久才说：“可这毕竟是你们的至宝。”

“不是我的。”

“啊？”

“不是我的至宝。”维拉里安放下笔，目光垂下，柔声道“我的宇宙已经死了，老板。我是被抛弃的人，我和我的戒指，在我的族人眼中，一文不值。所以，不要再劝了，好吗？”

文灯呼吸滞住，他看着眼前美到连光芒都会特意洒落周身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仅仅因为原初形态是植物就被抛弃。

无数个宇宙里，其实更多的仿佛依旧是原始的弱肉强食。

力量带不来文明。

可文明有时又消失得太轻易。

“好了。”不知道眼前人在想什么，维拉里安拉着文灯站起来“拿了钱，雇佣施工队吧。”

“嗯……”文灯跟着往外走，经理此时也正好拿了卡来，兴冲冲地塞到文灯手里“全额交付，有空再来。”

两人出了银行，文灯攥紧银行卡，抬头直直盯着维拉里安：“谢谢你，泽斐尔，我一定会努力赚到钱的。这笔钱是我借你的，一年后我会连同更高的利息一起还给你。”

“我相信你。”维拉里安又顺手揉了揉他顺滑的发丝。

有了钱，两人无比顺利地雇佣到了两支施工队，一队负责森林建设，一队负责海洋建设，并负责沿途风景的设计。

文灯拿着合同，晕晕乎乎地跟在维拉里安身后回家。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总建筑师的话：“我们的确可以帮你设计所有景观，但您最好还是自己有个大概的想法，毕竟这是您的星球，不是吗？顺带一提，您自己提供设计图的话，我们还可以附赠免费建筑建造哦。”

说这话时，总建筑师的表情极其狡诈，让文灯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什么诈骗团伙。

“老板，在想什么？”维拉里安窝在舰桥里的沙发椅中，过高的身量使他很难蜷进去，只能勉为其难地将腿搭在扶手上。

“在想建筑师和经理，总感觉他们有点像……”

维拉里安不知从哪又顺了本书，一边翻一边说：“银行经理一般都是由龙族任职，他们对宝物的研究与敏感度无人能及，也极其斤斤计较。而建筑师，是和他们有2%血脉关系的狸鸟。”

说到这里，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动，深绿色的光芒便编织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胖乎乎的长着小翅膀的小兽正用力撬着土，它有着圆圆的小耳朵，和与海狸鼠极其相似的身体，而它的翅膀虽然小，却流光溢彩，如上好的锦缎。

“狸鸟是天生的建筑师，同时它们也生性喜好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特别是宝石。在远古时代，狸鸟和龙族是无法共存的死对头，因为无论龙族将自己的宝物藏到哪里，狸鸟都能想办法找过去，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挖地道。”

文灯听得津津有味，眼前又闪过那矮矮的门牙格外突出的建筑师，不禁笑起来：“那他们现在应该和谐相处了吧？”

“……现在已经有银行了。”维拉里安顿了顿，补充“也有法律。”

“维拉里安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我是说你明明一直一个人呆在荒芜的宇宙里。”

“秘密。”恶魔眨眨眼，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想了解我的话，只这样还不够。再对我好点怎么样？”

“……嗯，我会的。毕竟你把戒指都典当了。”文灯乖乖回答。

维拉里安顿时卡壳，好半晌才急匆匆翻起书页：“……那我恭候。”

等回到酒店，一众人当即围上来询问结果。得知不仅贷到一大笔钱还顺利雇佣到了狸鸟工程队时，就是塞拉菲娜都没忍住激动地扬起笑容，不过这笑容只维持了不到十秒，她就抢了合同回办公室研究去了。

文灯在后面喊：“有想要的景观记得和我说，我要准备初步的设计图了……啊，瑟里昂可以协助我吗？我不是很擅长画画。”

“当然。”瑟里昂就差蹦起来了，拉着文灯就往会议室走“我早就想好了，我们首先要在海底铺一层粉晶沙床，不然粉晶水母无法存活……”

哈弗森也跟在后面插嘴：“还得想办法把海洋冰层塞进去。”

“我要打猎，我要打猎，我要打猎……”那萝拉疯狂摇着尾巴。

撒拉斯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只能看着几人渐行渐远。

叹了口气，撒拉斯站到开始浏览书架的维拉里安身边，斟酌着开口：“贷了快三千万LC，怎么做到的？”

“抵押了……”

“恶魔宝戒？”

维拉里安似笑非笑：“所以我才讨厌诺非灵质，这世上没有任何能躲过你们的秘密。”

“过誉了，至少我就看不穿你到底想做什么。”撒拉斯声音沉沉“就算你是被召唤来的，和主人认识也不过才两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奇怪吗？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很有趣。”维拉里安收敛了浮在面部的表情，唇角变得平直“我想看见这里会发生什么变化。我想知道……他这么弱小的人，能走到哪一步。”

“有人说过你更像魔鬼吗？”

维拉里安抽出一本《多宇宙历史渊源18993篇》，嗤道：“我对自己一无所知，管家大人。所以您也最好谨慎评价。”

“主人不能再受伤了。”

“我倒觉得他比你想的更坚强。”说着，维拉里安瞥了眼撒拉斯所在的位置，轻声道“别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我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疯子。有来试探我的空，不如去劝劝架，你可爱的员工好像大事不好了。”

话音刚落，撒拉斯就看见瑟里昂鬼哭狼嚎地冲出来，那萝拉和哈弗森手持拖把、扫把甚至锅铲之类的物什紧随其后，并伴随着一串绝对和素质沾不上边的语言。

撒拉斯：“……”

他有时候真庆幸没人能看见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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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