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这么想,本以为原主是个家道中落的大小姐,没曾想也是个有灵根的主!
若只是桂砚秋一人可穿过此门也就罢了,巧合也说不准。可这移舟杜娟兄妹也知有了灵根,一脉三人无例外进了侠月派,那么这桂府定不是普通府邸这么简单!
桂砚秋心中默默嘀咕着,垂头跟上前去。
众人到了屏障跟前,凌玉落下地来收剑回腰身,淡然道:“屏障可隔绝一切邪祟淫恶之物,符纸名为祛邪符,作用则是镇压它们,免得带入侠月派。”
她抬手扯下一张赤色黄纸的符捏在手心,道:“一个个进去,长老都在里面等着呢。”
许是先前下马威的作用,无人不从,皆是乖乖入障,凌玉为他们挨个挨个地贴符纸。
“你停下。”
“我?”桂砚秋一愣,停下脚步。
凌玉拧眉打量她良久,试探般捻起三张符纸贴在她眉心,符纸瞬间焚烧殆尽,灰随风飘去。
“……你是阴阳面吧。”凌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面上不动声色。
桂砚秋不解道:“阴阳面是什么?”
身后突然窜出一道声音:“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都要问师姐!”眼见从宗外跑出一个小弟子,身上正穿着侠月派外门弟子服。
“噤声!”凌玉面色不善地叫住小弟子,又将目光转向桂砚秋,“姑娘,你打人间来的?”
“对。就想着……来修真界闯荡一番。”桂砚秋干巴巴道。凌玉抿了抿唇,并未出声。
小弟子抢话道:“阴阳面可少见了!所谓阴阳面,乃是命格特殊的象征!阳面命带祥瑞吉兆,阴面又附凶鬼恶煞,命丢了也不奇怪!”
桂砚秋闻言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两步,声音也染上几分害怕:“凶鬼恶煞?”
身后的少年扶住她的双肩,上前轻声道:“通俗点儿说,你气运好时洪福齐天,气运差时时运不济,没他说得那么恐怖。”
她松一口气:“那就好。”
少年紧接着心道:“就怪了。”
小弟子见到他的面容时眼睛瞪得如铜铃,哆嗦着声音后退了几步:“是……是你!”
“什么?麻烦说清楚点儿。”少年眯着双眸笑道,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小弟子感受到凌玉暗示的眼神吞着口水道:“无事。公子,方才是我不好,认错了人。”
桂砚秋看眼少年又看眼小弟子,发觉这二人都盯着她,只得干笑一声,木木道:“哈哈,误会,误会。”
少年冲她一笑,仰着下巴冲小弟子点了点:“麻烦多给点儿符纸,区区三张符可镇不住阴面。”
凌玉眼睁睁看着小弟将祛邪符一张张叠在桂砚秋脸上,又一张张焚烧,心中在滴血。
“够了。”她终是看不下去,揉了揉眉心,拿出储物袋拿出数十张符,低声念了什么咒,符文散着红光,她这才将符贴至桂砚秋脑门,这次并未成灰,则是缓缓消失,用凌玉的话来说,叫作“吸收。”
小弟子躲在凌玉身后看着桂砚秋两人走入屏障,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他还真是好运气!居然找了个阴阳面组队!但我怎么感觉这两人不熟啊……”
凌玉不语,眉眼一凛,抬步跟着走了进去。
阴阳两面,阴面被符纸镇压在外,桂砚秋岂不是只剩阳面了?
*
“今年的年轻人比上次少了许多,不过也够了。”老者摸着长胡缓缓出声。
长相艳美明媚的女子翘着二郎腿悬坐玉座之上,手中还捧着支烟斗:“这算得了什么!人才在精不在多,金老头儿,做人别那么死板!”
被她称作金老头儿的正是五长老之一的金长老,说话的女子则是掌握兵器的宿长老。金长老鼻子重重哼出一口气,还未开口便被另一道声音:“老宿老金,你们猜怎么着?凌玉这孩子方才与我传简迅,今年参选的人中有个阴阳面!”
此人便是凌玉的师尊——侠月派门派掌门无忧真人。
掌门此言一出顿击千层浪,宿长老咯咯直笑,弯不起腰来:“哎呦!这什么运气!碰巧赶上这次新增的屏障祛邪符,不愧是阳面发作了!”
“那名弟子在哪儿呢?”久不出声的女子好奇道。女子与宿长老关系颇好,便是弟子们口中性情最为温和的南长老了。
四位长老与掌门同坐高台上,从下至上琉璃阶梯自下而上延伸至座台,每阶台阶皆下了咒术,一阶比一阶灵力强,修为越高登得越高,意在谨记弟子直至达到长老的实力方可登峰造极。
南长老眺望着台下一片人头寻找着什么,目光触及到桂砚秋倾刻叫了出来:“找到了!那个姑娘在……”
话未说完,忽地戛然而止。
南长老不说话了。
“怎么就停了呢!”宿长老循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正欲出声突然看到了某个身影,嘴角噙着的笑一僵。
掌门笑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倒让本座也来瞧瞧那个阴阴面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笑眯眯地看了过去,望见桂砚秋时欣慰地点点头,下一刻她身侧的少年闯入他的视线中。
“怎么是他!”掌门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那身影晃来晃去。
少年似乎察觉到这道视线,虽侧着身与桂砚秋说笑,目光却对上了掌门,黑眸如毒蛇般令掌门感到危险。
金长老慢慢念出了那个名字:“……叶雎。”他闭上眼,“我们不能留他,必须将他逐出侠月派,免得又得罪了叶家人!”
相比起来宿长老还算镇静,正捏着帕子拭嘴角:“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侠月派讲的就是一个‘义’,且是来者不拒,上至皇帝下至乞丐的名号都打响了,把他赶走岂不是‘不义’之举了么?”
“此话也在理……该如何是好呢?他还偏偏与那个阴阳面组了队伍,本座属实不想放弃阴阳面,这么好的气运定能造福百世。”掌门苦道。
从头至尾保持沉默的上官长老出声道:“不妨收下他。叶家当修真界霸主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正好以此试探叶家的底线与态度。若他们执意为了一个少爷与我们敌对,侠月派也没有与叶家交好的理由了。”
“不错。便按你说的做罢!”掌门落座道。
主座台附近叠起一座看台,聚集许多看热闹的侠月派弟子,其中不乏有认出叶雎之人,引起一阵惊呼。
掌门见人已全部进入屏障,凌玉最后穿进来封住出口,仰头朝掌门拱手,虽不言语,意思却是昭然若揭。
下一刻,掌门粗犷的声音传遍整座武场:“欢迎各位初到侠月派!本座真心祝愿你们所有人皆能通过测试,成为本派的一员,共同守护修真界!”
他轻咳一声,道:“本座就此宣布,测试就此开始!”
宿长老高声道:“心魔是每个修真之人的要害与弱点,若是连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都无法战胜,谈何拯救修真界?”
南长老接话道:“测试分为两场,其一便是战胜心魔!半个时辰内还未清醒者判定为弃权,失去入派资格!
不等底下人的反应,金长老踩上玉椅双手挥动流星锤,口中念着咒,浑身的灵力由丹田聚拢至手臂传到锤身,他身子在空中一转,流星锤上的灵力化作星星点点洒落下去,均匀地滴撒在少年们的身上。
桂砚秋伸着手,瞧见金光洒落她指尖,下一刻便感天旋地转,置身于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哪里?她小心地挪着步子,祈盼可以遇见个人。回想起方才宿长老的话,她揪住衣角向前跑去。
她要寻找心魔。
这个空间不仅漆黑无声,又仿佛没有尽头,不管她怎样地跑,都如同无头苍蝇在乱窜。直到筋疲力竭,她才慢下了脚步。
“我的心魔……是什么?”桂砚秋茫然喃喃,未知的黑暗使她陷入无助。她不安地搓着手掌,越走心越惊,冷汗湿透全身。
四处寂静,只听她奔跑的脚步声,怎么也不像是还有旁人的样儿。所以,她内心深处究竟恐惧什么?学校?老师?似乎都不是。
看似密闭的空间竟忽然刮起冷风,若有若无,又时刻不在,萦绕在桂砚秋面颊上,吹打她的耳畔。
没来由的心慌才是不对劲的。她从小起身体便不好,六感却不是一般的准,总是能感应到某种微妙的变化。
桂砚秋深呼吸着瘫坐在地,双手摸索到方才凌师姐给每人发的佩剑,指尖轻抚过剑身,轻叹一声。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她的话猛然止住,卡在喉间的话转了个弯:“我…… 怕死啊……”
难怪!
难怪这个偌大的空间只她一人,难怪她心慌悸动!
桂砚秋想明白了,她所害怕之事便是个“死”字,这把利剑的作用并非砍杀妖鬼,并非除邪破境,而是……
她颤抖着手握住剑柄,手心渗出的汗水又黏又滑,持着的剑差点儿因手汗掉地上。她干涩着嗓子,心中祈祷:“一定,一定不能出错!”
若是她猜错了,亦或是出了差错,都是不可挽回的磨灭。她揪着心很难下定决心做出收尾。
“苍天保佑。”
眼角滑下一滴泪,她利落地拔出剑。
桂砚秋自刎了。
鲜红的血迹映在明亮的剑光上,随着挥剑的弧度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
空间在剑锋划过脖颈的刹那由黑转白,一片红,洒落白面,犹如雪地中的红梅,美不胜收。
*
“你醒了?”
桂砚秋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透着惊诧,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缓了半晌,总算抚着心口定下心来,万幸中的万幸,好在她没有赌错。
真正要杀死的不是他物,是她自己。桂砚秋杀了桂砚秋,幻境自然也就破了。
她掀起眼皮,视线中闯入一只梅红色手帕,她稍稍抬头,叶雎刚好冲她微微一笑。
桂砚秋心一暖,接过帕子擦汗,没想在她转头的一瞬叶雎的笑容即刻消失。
“我这是过了?我一直以为战胜心魔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呢。”她悻悻道。
“不,这可不是心魔。”不远处的凌玉环胸缓步走来。
桂砚秋一愣,道:“居然不是吗?那方才我所经历的是……”
“此为掌门特意设计的环节。你们基本都是些连剑都没碰过几次的年轻人,心魔这东西又怪,连掌门每隔几年都会经心魔的发作,更别说是你们。”凌玉道。
她身侧的小弟子忙帮腔道:“心魔那些东西呀都是吓唬你们的!测处真正难处还在第二场呢,不过你可是阴阳面就不要紧了。这轮只要自刎就能脱离幻境,只怕有人不敢呢!”
“难怪我没感觉到疼……”桂砚秋还未来得及询问小弟子方才所说的不要紧是什么意思,一道人影款款而来。
“叶雎,本尊听闻你在这儿,这不就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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