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陈稳穿着白大褂在心脏中心住院部的过道上来去匆匆,身边的病人家属跟着她急得抓耳挠腮,直叫陈医生救命。连战则坐在北京朝阳区某一震耳欲聋的酒吧里,领口敞开,脖颈因酒精迷醉染上大片潮红,在周围酒池肉林一样的环境中一杯接一杯地喝。

身边玩得好的朋友都在,王天阳杨州同一个不少,陆方怡也来了,还有几个常年在外近来回京探亲的发小也被王天阳一并捉来凑了热闹。

局是王天阳组的,除了他们这些人,他还叫了几个艺术学院的小年轻,有男有女,个个水嫩。有的已经出道了,还签了娱乐公司,也算小红的明星。

王天阳说来者是客随便挑,他知道他自己的好友都是什么货色,正人君子的少,风流博浪的多。

连战没参与,他是男人,不是不好这一口,只是因为陈稳,硬生生地给戒了,从此堪比柳下惠,哪怕是必要的逢场作戏,姑娘都脱光了,他都能坐怀不乱。

此时也是一言不发,只闷头喝酒。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因为那深沉的低气压,也不敢轻易招惹。

陆方怡坐在他旁边,曲线凹凸,性感的妖娆风穿着,大圈的耳环,艳丽的彩妆,尤其是眼睛那块儿布灵布灵,下面光着两条大白腿,劲儿劲儿地蹬着一双松垮的靴子,跟他碰了杯酒。

连战醉眼嗤笑:“穿的这是什么,不伦不类。”

“啧,时尚懂不懂?Y2K。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跟你似的?来喝个酒还穿西装,装逼。”

连战笑了一声:“去你妈的。”

他装什么逼,还不是被家里那个逼急了,一上头,什么都顾不得。

“你到底怎么了,失恋了?不像啊。”

连战没说话,又倒了一杯棕色的酒液,手指覆住杯口摇了摇,面色平淡。

“恋”这个字眼多么奢侈,可他连否认的资格都没有,他跟陈稳连恋爱的关系都算不上,比陆方怡的穿着还要不伦不类。

她瞧不上他。

原先,他以为她是怕被家里人发现,所以处处躲着他,处处拒绝他,他自我感觉还挺良好,误以为这是隐秘的爱恋。可背德的禁忌关系产生的刺激感将他蒙蔽,近几年他才越发觉得,她根本就是不爱他,不仅不爱,反而厌烦、嫌恶。如果不是他的强硬相逼,如果不是他紧追不舍,她早就离开了,什么兄妹,什么家人,她恨不得离他八千里远,从此一劳永逸地摆脱他!

什么喜欢什么爱!什么家里人会伤心会反对!她只是在拿话哄他,连床上也一样!!

贱人!

他恨得直接摔碎了一盏酒杯,酒液四散,坚硬的玻璃材质将一个年轻人的额头打破。

他没有一丝歉意,在昏昏沉沉的迷醉与愤怒之间起身去了卫生间。

扶着墙,走路有点摇晃,酒吧里的吵闹与喧嚣声离他越来越远。

忍不住俯下身对着垃圾桶呕吐,一个管理人员忙过来扶,他都尽数吐到了地上,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他伸手摸钱包,抽出了几张红钞,一把拍在了那个管理员小哥的胸脯上,说:“收拾一下,不好意思。”

话虽如此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傲慢。

他不是故意散发,却是天生俱有。

管理员小哥忙喜,但是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先生,我扶您回去吧。”

连战推开他,摇了摇头,“不用,你去忙吧。”

管理员一走,卫生间的长廊里瞬间又寂静下来,又沉又幽,地毯还是钩织的暗红色,像诡异的闯关密室或者新娘婚礼的红地毯。

转角处突然传来吵闹声,听声辨色,应该是两个男人缠着一个女人不让走。

嘴里污言秽语,还动手动脚。

连战当没听见,径直往卫生间里去了。

再出来,洗手时水流划过指间,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性感得发红,青筋毕现,又像被浓烈的酒精烫了血管。

他愣神片刻,又抽了几张纸巾擦手,转身欲走,却被一道熟悉的女声叫住了脚步。

“连战!”

他回头,眉头微皱。

一个穿着热烈而大胆的女生冲他跑过来,突然躲在了他身后。

他低头看,眉眼清丽,鼻头小巧,只是上了妆,嘴巴格外殷红。

是宁夕。

他再看她的标志性建筑,果然,胸更大了。

他拉开她的手,“怎么了?”目光里没有丝毫情感。

宁夕察觉到他方才的眼神,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忍不住轻轻红了脸。

连战指了指跟在她身后过来的两个男生,道:“你男朋友?两个?”

宁夕拉着他的袖子,拨浪鼓一样摇头,可怜兮兮地说:“我不认识他们,我就来上个厕所,他们不让我走。”

那两个男的也走过来,在离他们两步处站定,果然看连战衣着不菲,不敢轻易上前。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一个男人道。

连战听这熟悉的开场白,忍不住讽刺地嗤笑一声。

“不如说此路是你开,此树是你栽。”

那男人没反应过来,先是迷茫而后恼怒,冲过来抓住连战的领子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捡尸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连战眼神一冷,眸色逐渐变得深沉,连周围的气场都变了,抓住那人的手腕果断一扭,他腕力强健又用了巧劲,那人顿时吃痛,呲牙咧嘴松开了手,趔趄着退后了两步。

两人一起上,连战让宁夕到门口等。

本就心里不爽,正好来了两个沙包。

他身体素质本就极好,一是遗传,二是后天自己的训练。他少去健身房,但强身健体的户外运动却一个不少。他不从军,但自小在严苛的军营里混到大,乃至现在还和三五好友常约着野外训练,负重越野。

事毕,那两个人被酒吧里的安保拖走,连战只掌骨关节那里擦破了点皮,露出粉红的血肉。

宁夕牵手要看,却被他挥开了,说道:“我记得我给了你不少钱,还来这里做什么,又卖身?”

宁夕被他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语伤了心,鼻子一酸,眼睛瞬间发了红。

连战有些烦,女孩子哭哭啼啼有时候是挺招人疼的,但大多时候都只会惹人烦,尤其是对象不对的时候。

“有事说事,哭什么。”

宁夕止住眼泪,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我跟朋友来玩儿的,他是酒吧驻唱。”

连战若有所思点头,“那你去玩儿吧,我先走了。”

宁夕突然拉着他的手臂,双手环绕上去,看上去很是有些深情的舍不得。

她抱得紧,连战一下没抽出来,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没跟我上床不甘心啊,还是想从我这儿再捞一笔再走?”

宁夕嘟着嘴巴抱怨:“你说话太伤人。”

“行了。”连战一下挥开手臂,宁夕一个趔趄没站稳,险些摔倒。眼睛一红,又是要哭。

连战愁得皱眉,他怎么净招惹上这些麻烦精。

他带她去了卡座,宁夕欢天喜地,像只雀跃的小燕子。这么久了,她一直没忘记他,虽然她一直很怀疑他的性功能有问题。

能口口,却不能正常使用。

炫彩的激光灯在喧闹的人群中疯狂扫射,昏暗的环境里,她先大声地跟王天阳和杨州同打了个招呼,那俩人对视一眼,也是半天才想起她。

尤其杨州同,又抬头看了一眼连战,心里不知作何想法,他只知道小稳现在在医院里加班。

陆方怡坐在角落,手里端着一杯酒,跟着音乐悠然自得,抬手跟宁夕打了声招呼,叫道:“小宁,没看见我?”

宁夕吓了一跳,她现在签了公司,抬头眯眼用力辨认,才发现沙发一角那个穿着奇特的女人是自家老板。

赶忙越过人群去应道:“陆总好。”

陆方怡笑着点点头,抬头看连战:“怎么,要下手?”

连战轻笑一声,不解释,也不置可否。

陆方怡附在宁夕耳边高声问,酒吧里都有谁在,有没有公司里的同期。

宁夕思索了一下,细数了几个人,基本都是陆方怡公司里新签约的小艺人。

她道:“把李子成叫过来。”

宁夕应是,连忙去了。

李子成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毕恭毕敬,在陆方怡的示意下,先弯腰给连战倒了杯酒,起身又敬,忠诚地表达歉意。

连战随手一挥,表示无碍,这事儿就算了了。

李子成深知资本的水深火热,连战能高抬贵手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福气,但他还是暗中咬着牙,责问命运的不公。

前一阵子,圈里有个人,因为得罪了一只大老虎被整死了,死相凄惨,但那人稍微一运作,又让那只可怜虫背上了羞耻的骂名,全家受过,真是死也死不安稳。

他怕,也惧,但身在娱乐圈,身处名利场,这是灾难,也是机遇。能轻而易举出人头地的场合,当然能轻而易举将人覆灭,人人都知道,却人人还削尖了脑袋往里扎。说到底,名利迷人眼,跨越阶级是每个人的渴望。

王天阳的手机在高低错落的洋酒瓶之间响起,如果不是打着闪光灯,那微不足道的声音,在这震耳欲聋的酒吧里简直就是蚂蚁低鸣。

陆方怡不经意间瞥见,挪开酒瓶将手机扒拉出来,来电显示果然是“小稳”二字。

她其实不懂,为什么这个圈子里的人都这么疼她,明明她只是一个养女,她父亲的地位在这个圈子里闻所未闻,只不过是连家老爷子跟前一个小小的警卫员,甚至连名姓都没有。

杨州同待她不同,他生性儒雅,极少跟女生多亲近,但待她却如同亲妹。王天阳更是如此,无法无天的一个小少爷,那么大家族的独生子,却只听她一人的话,手机乱撇,经常打电话不接,但把她的手机号码特别关注,甚至加了闪光灯来提醒自己,这是圈内人都知道的事,调笑他他也大方承认,毫不避讳。

其他人也是,跟着王天阳叫妹妹,比她大的人也就算了,比她小的人也是这样。

真是邪性得厉害。

她看了一眼连战,他正在跟别人说话,情绪好了很多,酒也没那么醉了。身边那个男人也是他们圈子里的人,目前正在东南沿海干活,给他的父亲开疆扩土,此时怕是正在跟连战讨论最新项目的发展方向,一张脸不到两年就沧桑了许多,果然上班是最好的医丑。

王天阳在舞池里跳舞,甚至拿起了麦,边唱边打DJ,气氛嗨到火热。

……

她拿起手机出去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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