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已沉，冬夜的寒气从打开的窗缝中渗透进来，嘉祐忽然感觉有点冷，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逡巡一周，开敞式的空间更突显了空旷感。嘉祐起身来到窗前，整个园区正在沉沉睡去，唯有酒吧街的霓虹还在不远处闪烁，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关上了窗户。
“回家吧，快十点了 。”林樾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你怎么忽然冒出来了，下午不是回江州了？”嘉祐惊讶道。
“刚回来，给你带了吃的，你怎么连晚饭都不吃。”说着，强行扣上了电脑。
“没觉得饿，下午同事们给了不少吃的。”嘉祐道。
两人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不饿也要吃点，第一天上班就加班到这么晚，搞得我跟无良资本家一样。”林樾依次打开打包盒，“打包的点心，应该还有点温度，你试一下，不行我再拿上去微波。”
一个下午沉浸式的工作，在坐上沙发的一瞬间，疲惫忽然来袭，嘉祐很自然地靠在了林樾身上，懒懒地道：“累，资本家让我靠一会儿。”
林樾顺手揽住他，手掌轻抚额头，让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嗔怪道：“工资没多少，不至于这么拼命，打了两个电话都不接，要不是孙翎告诉我你还在，我就直接回家了。”
嘉祐笑道：“静音了，你要给太多我真就不敢来了。”
林樾柔声道：“知道你顾虑多，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要考虑周全啊。”
嘉祐转过身面朝林樾郑重道：“我会尽力帮你的，但是不能保证半年后会继续留在这里，希望你能理解。”
林樾就着这个姿势轻吻了嘉祐的额头道：“我都理解。快点吃东西，吃完回家。”
回去路上，嘉祐问：“谈得怎么样了。”
林樾道：“成立项目公司，我是实控人，得找一家有经验的公司合作开发，目前接洽几家都在谈，大公司比较傲慢，既要面子又要里子，但主控权我是不会放的。”
主控权意味着项目公司的经营权和财务系统控制权限，在大兴土木的年代，有些手里有资源但不懂开发的土老板不得不把权利让渡给有资质、有经验的大企业，有时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各取所需倒也相安无事，更多的时候则是持续不断的矛盾冲突，很影响经营秩序。而林樾则既是控股方，又想利用大企业的产业链资源，谈不拢才是正常的。
嘉祐笑道：“你也是啊，既要面子又要里子。主要这块地规模太大了，又有显而易见的利润空间，做成的话，不管对经济效益还是品牌价值都有很大加成。大企业不会愿意给一个毫无开发经验的公司打下手，人家自己是有品牌的。”
林樾无奈道：“就是这样，所以谈了几家都谈不拢，小公司倒是不在乎，但他们哪有大项目的开发经验，我岂不是成了他们的陪练。”
嘉祐道：“我想劝一劝你……”
林樾打断道：“我绝不会放弃主控权。”
“急了？”嘉祐笑道：“我话都还没说完。”
林樾道：“没有，你说。”
嘉祐道：“虽然你有近十年的行业经验，但都是在成熟完善的体系下完成职业经理人的工作，你现在找大企业合作开发，相信也是基于这一点考虑，但你一定要主控权，人家就是不买账，觉得你母公司一个纺织企业，离开他们根本玩不转，而他们认为的恰恰就是事实，你有什么办法？难道一直耗着？”
林樾确实就是陷在这个死结里打转，前前后后沟通了近一个月而毫无进展，听嘉祐这么说，越发焦虑道：“那你说怎么办，把主控权拱手相让当个财投？那还不如把地还给我爸，让他自己去折腾好了。”
嘉祐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跟你爸端这么久了，结果并没有比他更高明，老头子不得笑话你嘛？咱们不如换个思路，这么大一块地，开发周期长，过程中肯定存在变数，对你各方面的控制能力都有很高要求，所以不要操之过急。”
林樾手握方向盘，陷入了沉思。嘉祐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凭目前的现状，自己真有能力操控这么大规模、这么长周期的项目吗？换个角度思考，合作方的担心不无道理，人家凭什么把自己的资金和信誉交到你一个富二代手里，虽然你林樾过往战绩可圈可点，但做职业经理人是一回事，做老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樾道：“那你的意思是？”
嘉祐认真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习惯于孤注一掷，全情投入，这次咱们改变一下这种思维逻辑，步子迈小一点，分期开发，先拿一块住宅用地来试水。这样就不用依托大企业，不会失去主控权，成功的话也可以积累一定的口碑。等积累了经验、有了底气再拿剩下的筹码去谈，成功率就高很多。当然，这么做损失了大项目的明星效应，很有点小家子气，但就现状来讲，这样是不是最稳妥的办法？”
林樾沉默不语，在他的字典里，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过渡方案、徐徐图之”这样的字眼，要么不做，要做就认准目标一举拿下。如果说有什么是例外，那也只有面对程嘉祐这个人时，他曾因怕伤害对方而畏缩过。
嘉祐提出自己的想法后不再追问，他想给林樾充分的思考时间，两人到家之前都一路无话。
一进门，嘉祐道：“先别想了，今天早点休息，这一个月都在来回奔波，明天再……”
话音未落，林樾突然欺身而至，高大健硕的身躯笼罩上来，将嘉祐禁锢在臂弯中，嘉祐背靠着玄关柜动弹不得，“你干嘛？”
林樾什么也没说，偏头吻上嘉祐有些冰凉的嘴唇，热烈的气息从鼻腔和口腔灌入肺腑，冲散了冬日的凉意。
“你先松开……”嘉祐用力推开林樾。
“刚在办公室就想亲你，我忍了一路，一个月没做，你要理解一下……”
“停，先停一下，让我把鞋换了。”嘉祐再次推开他。
林樾低头看到嘉祐蹬掉了一半的运动鞋，伏在他胸前闷笑。
“傻了，笑什么呢？”嘉祐挣脱禁锢，终于把鞋子换好了。
“笑我自己，真是傻了，只要一有空闲，从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林樾脱掉外套，顺手打开了空调暖风。
“恋爱脑还是那什么上脑。没必要开暖风吧，很干燥。”嘉祐道。
“你的脸都是冰的，等会儿开加湿器。”说着，林樾帮嘉祐除掉了外套，“先去洗个热水澡。”
嘉祐顿时红了脸，“我自己来。”
浴室氤氲的雾气和水流声掩盖了潮热的喘息，嘉祐仰躺在林樾身上，一手紧握着浴缸的边缘，他紧闭双目神色有些痛苦。林樾的一只手臂环在嘉祐胸前，低头不断亲吻着他的耳垂和颈窝，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紧绷的胸腹。水流随着他的动作不断从浴缸边缘溢出，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开心吗？宝贝。”林樾的嘴唇贴着嘉祐的脖颈，发出亲昵的声音。
“嗯？”嘉祐只是含混回应着，他面颊潮红，发丝和睫毛都挂着水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林樾被他这个样子激得血气上涌，一声浓重的呼吸从嘉祐紧闭的双唇中泄露出来，一只手攥紧了林樾的小臂。
“我爱你……你爱我吗？”林樾不停地重复着“爱你”，低沉的声音传进嘉祐耳鼓。
“嗯。”嘉祐机械地回应。
“又敷衍我。”林樾不满道。
正如林樾所说，他的体力和耐力都好得出奇，从浴室到床上，嘉祐被折腾得连声求饶，他用被子盖住脸，探出一只手臂阻挡林樾的靠近。“真的不行了，你再来我就要报警了。”
林樾笑出声来，终于收住了动作，**着上半身靠在了床头上。嘉祐侧过身去道：“太累了，我先睡了，你把睡衣穿上，别着凉。”
林樾又俯身过去，亲吻着嘉祐的脸颊，呢喃道：“不冷，你在身边我就会燥热。”
嘉祐笑骂道：“滚，别说骚话了，嫌热去睡客房。”
林樾按灭了床头灯，从背后抱住嘉祐道：“我爱你，晚安。”
“我爱你”这句话自从两人正式确立关系，就挂在了林樾的嘴上，不管是肌肤之亲时还是日常生活中，他都说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嘉祐却说不出口，林樾每每追问，他只能勉强应答，这种直抒胸臆的露骨表白时常让他产生怯意。是自己不够坚定？还是由爱生怖？嘉祐在思考中陷入了深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