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跟我玩失踪。
给我发消息说他要和别人结婚了?
我去你大爷的。季屿。
艹
你勾勾手我就跑向你。
你玩腻了就可以把我丢下。
2.
我和季屿有过长达六年的恋爱。
年纪小的时候,幼稚的人们整天嘴里说着一辈子,幻想着天长地久。
他陪我走过很多地方,我背着他跑向过很多个落日。
他说,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现在才发现,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傻了。
相信他的鬼话,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季屿,我有点恨你。
这么轻易的把我抛下。
3.
高考结束,高三毕业班组织了聚会。
尽管同班了三年,可我连人都认不全。更别提坐在我后面,每天沉默寡言,不迟到不早退的季屿了。这人成绩还不错,不过书呆子一个,这次聚会,他就坐在我边上。
季屿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瞳仁很黑。长得不错,但我这人天生少爷脾气,整天拽了吧唧的,没耐心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感兴趣的人身上。
我看着他的脸愈发陌生,想也不想就问他,“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只见他特别尴尬,脸红得像颗晶莹剔透的樱桃,他动了动嘴唇,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
最后只小声地说了句,“…见过的,我还…还给你捡过球。”
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班里有他这号人,给我捡过球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可能每个都记住。
“哦。”
我淡然回应。
季屿看我表情,知道我应该没记起他。他脸更红了,跟熟透了的油炸虾团子一样。他的手指轻轻攥着衣角,然后又放开了。
转回头看KTV点歌台上吵吵闹闹的那帮人。陆川跑下来问我要不要去唱歌,他要唱周华健的《朋友》,让我陪他。“兄弟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我看着台上唱的人,一个嘶声力竭,一个动情流泪,一个破了高音。
烦得抓了抓头发。
不去,太丢脸了。
就陆川那大白嗓,跟他站一块我嫌丢面儿。
我余光瞥见季屿正在听他们唱歌,那认真程度堪比上课。
我脑子一抽,也上去唱了首歌。
周传雄的《黄昏》。
我高中的时候参加过歌手大赛,还拿过奖。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
唱到**的时候,我往季屿的方向看,他眼睑微抬,和我对视了一眼。
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不过眼睛好像更亮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错觉。
一曲毕,掌声响彻云霄。
3.
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一群女生扭扭捏捏朝我的方向看,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女生跑过来问我能不能加个微信。
陆川在一旁打趣,你们这群小姑娘家家的,就是专挑好看的。加了也是在他微信列表躺尸,还不如加我,我不怕被打扰,欢迎随时情感咨询,不收费。
看着她们站在那大有那种不加就不走的架势,
于是我出于礼貌,便同意了。
然后一群人围在我身边,我把微信二维码打开,放在桌上,让她们自个儿扫吧。
季屿看了一眼,食指屈起扣KTV的真皮沙发,最后还是站起身挪了挪位置,方便她们加微信。
聚会结束后,很多人哭得跟傻子一样。而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们。
太晚了,他们陆续都回去了。KTV门口,热心肠的班长问季屿怎么回去?公交地铁都停运了,也打不到车。
季屿怔了怔,说,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就好。
其他人要不就是有人来接,要不就是开了宾馆。成群结队的离开。
班长说那你注意安全啊,就和朋友走了。
季屿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去哪。我想他该不会要站到天亮吧。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热心的人,拿着车钥匙就走了,车停在附近。
经过KTV的时候,看见季屿还是站在KTV门口。
他站在那,真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有点可怜。来来往往的人在他身边穿梭。
啧。
还是心软了。
我降下来车窗,“上车。”
他愣住了,似是没想到我返回来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后面的司机按喇叭,正催促我快点走。季屿见状,只好慢吞吞地上了车。
上了车,我问季屿家在哪,我送他回去。
他说了个地址。
手里攥着书包挡在胸前,我和他不熟,也没那么多话讲,所以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到了他家,季屿问我多少钱?给我气笑了。
“我是司机吗?”我反问他。
“不是。”季屿说。
“那为什么要给我钱?”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的样子。于是我声音软了下来,“没事,回去吧。”
他站着没动,声音有些颤,“我…有东西给你…”
我好像一个面试官,而他和我说话总是很紧张。
季屿伸出手,掌心里放着一个钥匙扣。我看着他,没说话。“大家都有?”我问。
季屿缓缓眨了下眼,“嗯,你…上次请假…没机会送。”
听到这里,我接过他掌心的东西,笑着说说,“谢了。”
他和我说了再见。
我驾车离开后,钥匙扣就被我随手放在车凹槽里,很久都没想起。
4.
我以为那是我和季屿最后一次见面。
高考结束后 ,我如愿以偿报了A大。陆川找我出去玩,我说没空。
那天在车上看到钥匙扣,都落了一层灰。突然记起这件事,我问陆川有没有收到过钥匙扣。陆川一脸迷茫地问我,“什么钥匙扣?我没收到啊。”
陆川又刨根问底,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
最后那个钥匙扣还是被我捡回了家,和我童年的玩具一起放在储物室里。
我以为那是我和季屿最后一次见面。
不曾想,在某天,我们又见面了。
大一新生,老乡群团建活动。
没想到季屿也来了。
不过因为选了不同专业,我压根不知道,直到这次我才知道他居然和我上了同一所大学。
季屿依旧是那副拘谨的样子,不小心和我对视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这群人没个正形,逮着人就灌酒。
就算季屿已经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难逃幸免。
他们围着季屿,一杯酒倒满,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季屿只是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喝不了酒。”
这更加激起了他们的逆反心理,看着季屿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就差掰开嘴往里灌了。
就在气氛逐渐僵持的时候,我出了声,“这我高中同学,再灌他酒,别怪我跟你们急啊。”
他们听完就此作罢,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
季屿许是没想到我会替他解围,眼神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很快说了句,“谢谢。”
他坐在角落里,都没人陪他说话。出于人道,我走了过去。
季屿抬头望着我,黑色瞳仁浮现一层不安。
“你…要坐在这里吗?”
我嗯了一声,季屿于是给我挪了个位置。
我在他旁边坐下,能感觉他有点紧张。
他们喊我过去打牌,我说不去。
我坐那儿有点无聊,于是玩起了手机。余光瞟到季屿,这人就坐在那儿,也不玩手机。视线落在某个地方发着呆。
突然记起我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于是我说,“加个微信。”
“什么?”季屿似是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怔了怔。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到泛白。
不就是加个微信吗?搞得像如临大敌一样,我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加个微信,有事好联系。”
我说。
于是我俩加到了对方的微信。
季屿的微信头像是天空,微信名是他的名字,颇有保温杯加枸杞的干部风格。
后半场,季屿一直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团建结束后,有几个人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唱K,我说没心情。
季屿还是一个人。
我转头看向他说,很莫名其妙地说,“今天没开车。”
季屿看着我,没听清,“什么?”
“带身份证了吗?”我问。
已经过了学校的门禁时间,季屿点了点头,说,“带了。”
我笑了一下,像是夸奖,“学聪明了。”
他听后,脸颊漫上血色,耳尖泛红。
我们去宾馆开了间房,用季屿的身份证。
我们在宾馆凑合了一晚。
5.
后来我很少见到季屿。
微信聊天框也一直停留在自动回复中。
6.
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大三的时候,突然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我接了,电话那头的人也不出声。
轻微的喘息声顺着电流传到我的耳中。
我问他,“季屿,你怎么了?”
他过了一会儿,带着点醉意缓慢地说,“喝酒…了头…晕…”
“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
我说。
他眨了眨眼睛,轻缓地说,“庆功…宴…躲…躲不过…”
“你就这样还能走吗?”
“好像…不太…能…”
“我现在去接你,乖乖待着别动。知道吗?”
“知…道…了…”
我拿着车钥匙正要出门,想了想还是去衣柜找了件外套。
季屿说的酒吧离学校有点远,我一进包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有两三个喝多了在沙发上休息。
季屿就这样躺在沙发上,脑袋靠着墙。睡着的时候长睫毛掩着落下了一小片阴影,他感到有点冷,身子骨缩了缩。
我走过去给季屿披上了外套,将他带走了。
我搂着他的肩膀,将他塞进车里。
坐上车替他系安全带的时候,他闭着眼睛,手不安分的抓住我的手。
手有点凉。
我把他带回我租的房子,照顾了他一夜。
我给他睡我的床,我睡的沙发。
第二天他醒来后,看到我身体紧绷,浑身僵硬得不行。
我说,“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季屿摇了摇头。我靠在门框,逗他说,“昨天我宽衣解带照顾了你一夜,你要怎么报答我?”
他似是很为难,咬着唇,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笑着说,“逗你玩呢。”
季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7.
我和季屿好像熟了一点。
就熟了那么一点点。
后来我时常约他出来吃饭。
而他从不迟到,风雨无阻,不管我多晚叫他他都会来。
倒是个很称职的饭搭子。
他吃饭总是闷头吃,只有我问他话,他才会回应。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8.
我国庆想去旅游,问季屿要不要跟我一起。
季屿好像很少回家,几乎除了兼职就是呆在学校,很少去别的地方。
听到我的话,正在闷头吃饭的季屿,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问,“去哪里?”
“大理。”
季屿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他缓慢眨了眨眼,问,“贵吗?”
季屿的学费是自己出的,平常要打几份工,除了吃饭之类的日常开销,额外的娱乐活动他也不怎么去。
我见他一脸担忧,轻声说,“不贵,信我。”
季屿望着我,似乎始终拒绝不了我的任何请求。
“好。”
我看见他的眼睛浮现星星点点。
9.
国庆我们如期而至地自驾游去了云南,季屿在副驾驶上睡着的时候我拿了个抱枕给他垫着。
晚上到了大理,我们先去了已经订好的民宿,老板帮我们搬行李。
原本是想订两间房的,但因为客源满了,最后还是订了一间大床房。
我从小到大都没和人睡过一张床。要是实在睡不着,去沙发睡也行。
我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见季屿趴在窗前看风景,玻璃是全透明的。
我走过去,问他在看什么。
他抬头,望着我,我眨了一下湿润的睫毛,水珠顺着面颊落到锁骨窝。
季屿像是看呆了,而后转过去指给我看,“大海,很漂亮。”
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海,好壮观。
我笑了,“明天带你去看海。”
晚上睡觉的时候,季屿睡在靠窗的一边,我睡在左边。
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所以这天晚上睡不太着。
我侧躺着望着季屿的后脑勺,季屿的呼吸清浅。
我以为季屿睡着了,轻轻问了句,“季屿,你睡了吗?”
季屿动了动,闷声说,“没有。”
我转回去,头枕着手,说,“还以为你睡了。”
季屿没有转过身,一直背对着我。
我说,“睡吧。明天去看海。”
“嗯。”
也不知道他梦里有没有海?
很久以后再次提起,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他说他的梦里没有海,只有我。
10.
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季屿变得很好奇,好像一个小孩子。
第二天,我们去看海了。
下了车,要走一段路,我让他注意点车,头一次见他这么兴奋,我笑着摇了摇头。
让他抓着我的衣角,免得走丢了。
季屿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着伸出手攥着我的一小片衣角,然后跟在我身后。
大理的天气很好,人头攒动。我们去了洱海。
天光乍泄,碧蓝的海一望无际。
阳光倾洒在我们身上,像上天的馈赠。我转头看季屿,他闭上了眼睛,头发被微风吹拂着。张开了双臂,像在发光一样,毛茸茸的。
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睁开了眼睛。
我冲着他笑,他就转过头,不看我。
我看着他耳朵通红,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什么。
我弯下腰双手捧了一捧水,泼他身上。季屿的衣服被海水弄湿了一点,脸上也有水。
“有本事泼我啊。”
我非常嚣张地说,断定季屿不会泼我,他不会那么幼稚。
然后我就被他泼了一身,失算了。
小崽子还会泼人,长本事了。
我又给泼回去。
泼到最后两个人没力气瘫在沙滩上。
他全身都湿透了,我也是。
后来去大理古城,遇见一家簪花店。突然想到一句话,“今生簪花,来世漂亮。”
我问季屿想不想戴簪花,他呆愣地问我,“簪花是什么?”
后来我给他看照片。他一开始是心里是想拒绝的,鲜花戴在头上,很张扬。他不喜欢张扬,但看到我期待的眼神,就有点动摇了。
“我戴上…会不会很丑…”
“不会,会很漂亮。”
其实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男生有点不太好,但是季屿和漂亮这个词很搭。
季屿听了,耳朵一下就红了。他轻声说,“那…那我试试吧。”
季屿的脸其实有点粉雕玉琢,很秀气。簪花店老板夸他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我说,没说错吧 ,老板都夸你。季屿的脸又烧了起来。
化妆要挺久的,但我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戴上簪花后,换了服装。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好漂亮”。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就是一个这么肤浅的人。
季屿头戴着粉白相间的簪花,额间的碎发堪堪遮住眉毛,黑色的瞳孔被光切割成碎片,亮晶晶的。穿着黑色马面裙。
季屿很腼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中好像也有点不可思议。
后来摄影师帮季屿拍一组照片。
每一张都很好看。
11.
我和他好像又熟了一点。
假期结束,回去的时候,季屿问我是不是花了很多钱。我说没有。但他坚持要平分,我只好说了一个不那么便宜但他又还能支付得起的价格给他。
季屿的自尊心很强,总是不愿意亏欠别人。
12.
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本来想找季屿出来玩,可总是联系不上他。于是我和高中班长要了他家的地址。班长问我为啥要他家地址?我没多说,只说有用。
然后他发给我一个文件,上面是所有同学的学籍表,让我自己找一下。
我看到了季屿的那张表,右上角贴着大一寸的蓝底照片。季屿的头发比那时短。
我看那个地址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那一栏,季屿居然是单亲家庭。
我跑去季屿家找他。
季屿家住在老城区一片,敲他家的门却始终没人,楼上阿姨下来倒垃圾,说,他们一家今年都在医院过呢。家里根本没人,别敲了。
我问阿姨怎么了?
阿姨把脸皱成一团,尖嗓门大气不敢出,“生病了,生了好严重的病。”
直到阿姨走了,我还站在门口,脑子一片混沌,我打电话给季屿,季屿还是没接。
除夕夜,我们一家包饺子,大家其乐融融。一堆亲戚小孩在我家门外玩烟花爆竹。
我又打了个电话给季屿。
响了十几秒钟,终于接了。
他不出声,粗喘的呼吸声透过我的耳朵,像是刚哭过。
“季屿,你…怎么了?”
我愣住了。“你现在在医院吗?”
“我妈…走了。”季屿一开口,声音嘶哑。
冷冰冰地话如同炸弹砸在我的头上,狂轰乱炸。
我妈叫我们进去吃饭,我大喊一声有事出去一趟。我妈说,早点回来。我说知道了。然后就立马开车去了医院。
他不让我来,但我偏要来。
因为他现在这个情况,身边不能没有人。
我一路跑过来,直到看到季屿。
季屿垂着头,整个身子都在颤。
我弯腰撑着膝盖喘了会儿气,然后直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季屿看见我出现,就像是漂浮在海里的人终于找到了支撑的木板。于是我摸了摸他的头,想让他别那么害怕。
他的手好凉,我给他捂了一晚上也捂不热。
期间我妈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我现在陪一个朋友在医院,他的至亲没了,现在很需要我。我妈也很通情达理,说让我好好照顾人家。
13.
小狗。
“要跟我回家吗?”
我轻声呢喃,拨开季屿额头被汗濡湿的碎发。
14.
季屿在车上熟睡,我将他带回了我常住的公寓。
我一晚没睡,守着他。期间他像是被噩梦缠身,呢喃着妈妈的字眼。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妈妈哄我睡觉一样,哄着他。
渐渐的,他呼吸平稳。
我到阳台抽了根烟,抽完回去推开门缝,透亮的光落在地板上,我蹑手蹑脚走进去,替季屿盖好被子。
昏暗的天慢慢透出一丝光亮的时候,我正在厨房熬粥。等季屿醒了,可以喝点粥垫垫肚子。
季屿醒后,要去医院。我让他先把粥喝了,然后陪他一起去。
小小的骨灰盒装着季屿的妈妈。
季屿抱着这个骨灰盒,不肯撒手。
幸好季屿家还有一些亲戚可以帮忙照料季屿妈妈的身后事。过了半个月,他妈妈下了葬。
我陪着季屿去给他妈妈上坟。
季屿在墓前给妈妈磕头,额头红肿。
季屿告诉我,他妈妈查出是肝癌晚期,没得救了。而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还有我。”
“要牵手吗?”
我伸出手,他还是有点犹豫地伸出手,于是我一把把他的手握住,轻易地分开他的手指,穿过指缝,和他紧紧地十指相扣。
“妈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要怕。”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带着他奔跑,跑过落日,跑向新生。
15.
“我可以吻你吗?可以吗?季屿。”
季屿没有回答,但我知道,他的眼神在说可以。
16.
假期结束,我让季屿搬来和一起住。
大四的时候,季屿开始实习。他实习的公司和我家的产业有点关系。但我知道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便也没有动用关系。
他每天加班熬夜到很晚,有时趴在电脑前赶设计方案赶着赶着就睡着了。我抱着他去床睡,他睡着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婴儿的姿势,许是没有安全感。
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然后把他抱在怀里。
17.
直到工作了,我有时不忙,会去接他下班回家。
我们养了一只小狗,叫平安。
平安是我们在路上捡的流浪狗,送去医院的时候发现它的一条腿瘸了。
我们领养了它,平安很可爱,下班回家的时候总会跑过来蹭蹭季屿的裤腿,冲着他摇尾巴撒娇。
好吧,我的家庭弟位很明显。
放假的时候我问季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说想去挪威。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有段时间我的微信显示地址是挪威。
我想起来了,大二的寒假,我去了一趟挪威,还发了条朋友圈。
他说,“你说极光很美,所以我想去看看。”
18.
我们收拾了行李,去了挪威。平安就托给我同事照顾。
挪威的冬天很冷我们带了许多厚衣服,我们在挪威住了十天。风光秀丽的北欧小镇,我们乘坐登山缆车欣赏山巅景观。
因为天气原因极光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最后一天要离开的时候。季屿问我,极光会出现吗?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我坚定地告诉他,会。
他看着我,像是永远也不会怀疑我所说的一切。
因为气温低哈的气变成了气体。他说,“没有极光也没关系。”
“真的吗?”
我捧着他的脸,和他凑得很近。
“嗯。”
你就是我的极光。
下一秒唇齿相撞 ,他吻上了我的唇。我愣了一秒然后将他搂在怀里用力的亲吻。
突然间夜空出现绚烂的极光,流星划过,红绿相间的极光像海浪一样在夜空飞驰。
我们在极光中接吻,许愿要相爱一万年。
相约下一次。
19.
回去的时候,我妈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要给我张罗着相亲。
我告诉她,不用了。
她说拖着拖着就成大龄剩男了。
有点尴尬,幸好打电话的时候季屿不在旁边。
于是我只能叹口气,说,妈,您想不想再要一个儿子。
我妈说,你什么意思,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折腾我???
我咬着后槽牙,一冲动,“妈,您儿子其实是gay。”
“什么????!!!”我妈声调拔高。
声音把我爸引来了。所以他俩一起闹腾我。
“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还跟儿子吵起来了?”
我爸实在是仁慈。
我妈复述了一遍,我爸也急了,一把抢过电话,“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同性恋。我不结婚,不对,我要结婚也是和男的结。”我语气尽量平和。
“是不是小时候把儿子打扮成小姑娘影响了他的性取向???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我妈在一旁开始自我反省。
我爸倒是接受良好,“谈了?”
“谈了好久了。”
“那还不赶快带回家?”我爸语气低沉温和。
我瞪大眼睛,“爸,您不反对?”
头一次发现我爸居然这么开明。
“反对有用吗?”
“那我妈呢?我妈这边怎么说?”
“你妈这边我去说。”
“好嘞,我找个时间就带回去给你们看。”
我现在高兴得想翻几个筋斗云,想上天。
电话挂了,我跑到卧室抱着正在工作的季屿亲了好几口,“宝宝。”
季屿深吸了口气,现在一听我叫他宝宝,心里就发麻。主要是每次我在床上要引诱他做什么不好的事的时候,都哄着他喊他宝宝,他对这个称呼很受用,然后最后被我搞得精疲力尽。弄得现在对宝宝这个词都有点敏感了。
“我跟我爸妈出柜了。”
我说。“我爸妈让我带你回家。我打算下个月抽个时间带你去一趟。”
听到这里,季屿紧张得吞咽困难。
“下个月?这么快。”
我捏捏他的小脸,“别担心,我爸妈人都很好,很开明的。他们会拿你当他们亲儿子一样的。”
我看着他的脸,又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20.
我带季屿去见了我爸妈。
一进门我爸妈就迎着季屿,问他吃了没,怎么这么瘦。还给他准备了见面礼,是个玉镯子,我妈说都怪这个臭小子没提前跟我们说 ,这本来是留给未来儿媳妇的,虽然儿媳妇是男的,也没关系,礼物总是要送出去的。
他们围着季屿问东问西,问他哪的人,做什么工作的。我提前和爸妈嘱咐别提季屿他爸妈,因为季屿爸妈都不在了。我爸妈更是一阵怜惜。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合着我才是外人呗。
晚饭过后,我妈拉着季屿,讲我小时候有多么调皮,多么难教。
还把我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给他看,满满一册。这相册我之前锁保险柜把钥匙扔了就是想让它无重见之日,谁知道我妈又请了个开锁师傅,把相册偷出来,偷偷复印了好多份。
季屿看着照片,弯了弯睫毛,笑了笑。
好吧,好吧,老婆大人最大。
20.
我帮我妈去储物室找东西,突然记起高中毕业季屿送给我的那个钥匙扣还放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然而我一眼就看到了,它放在众堆玩具之上,不过有些落灰了。我弹去灰尘,却意外发现这个球体是可以打开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下意识狂跳,我按下开关,里面藏了一张纸条,过了很多年,纸张的颜色变黄。
我拿出那张纸条,颤着手将它展开。
上面写着:
你好,文昭同学。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回忆在我脑海闪过。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早很早之前。
21.
我下班去接季屿的时候,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很靠近。他们有说有笑的,让我很不爽。我接过他的公文包,拉开车门,让他上车。
我叹了口气,他看出我心里的失落了,问我,“怎么了?”
他居然还问我怎么了?
好吧,不能对老婆生气。
“刚才的那个女孩是谁?”
我尽量保持平静,可语调一出就怪了。
季屿偷笑了,“你这是在吃醋吗?”
“不是很明显?”
季屿一把搂过我的脖子,吻了我,然后又放开了我。
“你这是在哄我吗?”
我怔了,回味这个吻。
“不是很明显?”
他学我说话。
哼!
别人学我说话,我肯定打得他妈都认不出。
老婆学我说话,我只会觉得老婆好可爱。
好吧,还真挺有效果的。
22.
季屿有段时间经常生病,有次因为胃病犯了,当场晕倒。被送上紧急救护车。
我当时在国外谈生意,接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他住院的第三天。
我赶了最近一班飞机飞了回去,医生说季屿现在没事,需要好好养着。
我看着他,他就睫毛簌簌地抖了抖,然后冲我讨好地笑了笑。
我气极了,可又拿他没办法。
“下次再这样不告诉我,我就…”
卡壳了,惩罚他的话说不出口。
“就天天把你绑在我身边。不许你去工作。”
23.季屿最近对我很冷淡,也不回家。问他就是在公司加班,忙,索性在公司睡了。我正要有个重要项目要收尾,整天飞来飞去。
都有三个月没见到季屿了。
我下了飞机专程去季屿公司等他下班,给他打电话却没有接。
上次那个和季屿有说有笑的女孩看见我愣了一下,我把她叫住。
问她季屿还在加班吗?
然后她有些疑惑,“季屿他…一个月前就已经离职了…您不知道吗?”
离职了???
“好,谢谢。”
我给季屿打电话,可是电话依旧关机。
我去我们经常见面的地方找他,去他以前的家找他,去他妈妈的墓地找他。可都没有找到他。
我清楚的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季屿失踪了!!!tmd失踪了!!!
24.
直到一周后,季屿发消息给我说他看上了他们公司的一个女孩,让我不要再费力去找他了。他已经辞职,准备和女孩结婚,他说女孩不在乎他之前当过同性恋。
我才不信!!!这tm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鬼话。然后我回拨电话依旧关机。
“季屿,你最好做好了被挖地三尺的准备,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条消息被红色感叹号拦截。
季屿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他这人总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因为小时候没人能引导他,也没人能倾听他的想法。他擅长把痛苦打碎往肚子里咽,而不是选择依赖别人。
就算和我在一起了,也是这样。
教了他好久,就是教不会。
算了,找回来,慢慢教。
26.
“你找到季屿了吗?”
陆川发消息问我。
我现在焦头烂额,实在不知道季屿会去哪里?能找的都找了?
我给所有认识季屿的人发消息,让他们有季屿的消息就告知我。
后来陆川发来一张监控图片。
那模糊的身影我却可以一眼认出那就是季屿。
“他之前有段时间频繁进出这家医院,我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川他爸在这家医院当主任医师,之前一个月前碰到过季屿。听到陆川说起季屿,才有点印象。
“好,谢谢。”
我花了点手段,查到了季屿在这家医院的就诊记录。
当我看到确诊书时,我心脏骤停。
窗外的天气很不好,最近天天下暴雨。乌云密布,也不知道季屿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我问医生这个病有遗传性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妈妈就是因为肝癌离世的。
26.
季屿一遇到事情就喜欢把人往外推。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季屿。
他会去哪呢?
我思考了很久。
极光!!!
他前不久还和我说过要和我再去一次挪威。
他肯定就在那里。
我飞了当晚的航班去了挪威。我去了我们之前去过的小镇,发了疯的找季屿。拿照片给那里的人看,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个中国男孩。
比划着说那个男孩长得高高瘦瘦,很白很可爱。
突然有个女孩说她有印象,那男孩还在她这里买过东西。
我向女孩道了谢。
27.
我登上雪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又瘦了。
我慢慢走过去,轻声说,“极光在挪威常被视为爱情的象征。”
那人的背影僵直,而后他缓慢转过身。
我站在原地继续说下去,“据说看到极光的情侣就会得到永恒的爱情。”
璀璨的极光飞过,将夜空闪如白昼,红绿相间的颜色倒映在人们眼中。
“所以我们也一定会得到永恒的爱情。”
我冲过去将季屿搂在怀里,我吻他,控制不住的流泪,尝到了咸湿的泪水。
我知道,那不止有我的眼泪。
找到你了。
小狗,可以跟我回家吗?
28.
我和季屿结婚了。
29.
上天保佑。
30.
手术成功。
31.
我爱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