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酒馆生意比别的季节更好,尤其这几日天气阴冷,依靠酒精取暖的人多了起来。这才下午,太阳的热度刚刚散去一点,酒馆里已经是摩肩接踵。往往这种时候老板定会在吧台后面招呼客人,今天却不见踪影。
一位熟客问酒保,“沙朵,科林去哪了?”
那酒保扭过头,边倒酒边说,“说是来了个外甥女,他去接了。”
客人端着一管烟斗,咂摸两口,“哦,去火车站了。”
“没有,从南边、山那边过来,应该是坐马车。”
他惊讶的抬抬眼皮,看着沙朵,“没有火车的地方,够偏僻的。”
“要来个小村姑啊。”另一个客人大笑着递上一个空酒杯,“沙朵,给我来点够劲儿的,不要啤酒,哈哈哈。”
此时,科林等在城镇的路口,四处无人,老马垂着脖子去啃地上的枯草,时不时晃一下马车。天太冷了,他搓搓手,想赶紧回去喝上一杯热啤酒。
远处一个黑点越来越近,他眯着眼睛,看到是辆马车,后面坐着个人。再离近一些,能看出是个小姑娘了。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扬声问道,“是埃拉吗?”
坐在后面的女孩伸出脖子看看科林,没有吱声,倒是驾车的男人多抽了马一鞭子,到他面前停下,问道,“你是科林·阿奇尔?”
“是。”他点点头。
“这是埃拉,我是她哥哥莫尔。”男子伸手同他握了握。
科林看看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他身后的女孩不过十六七而已,估摸这女孩有几个哥哥姐姐。心里叹口气,千万别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哭包。他拿过埃拉的行李,一个小包裹,放到自己的车上,“走吧。”
“去吧。”莫尔拍拍埃拉的肩膀,百般不放心,“照顾好自己,以后有机会我来看你。”
她点点头,有些胆小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早点回去吧。”
莫尔看着埃拉上了科林的车,对她摆摆手,看着他们转弯才叹口气牵着马往回走。
“你带的什么?”马车一晃一晃,埃拉的包裹撞到科林的腿上,硬硬的。
“衣服。”她坐在车辕上,晃着两个小腿,新奇的看着陌生的街道,“还有几本书。”
“书?”对了,他想起来,这个外甥女是来上学的。
科林酒馆的位置很好,靠近城镇的最中心地区,让没见过世面的埃拉好好的看了看这座城镇。
东木镇紧邻东木山脉,虽不似埃拉的家乡就在山脚下,站在高处也能远远的看到它高大的身躯走势,连绵不绝。东木山盛产木材、矿石等资源,因此东木镇借着贩卖这些东西从战后创伤中快速恢复了过来。甚至因为贸易繁荣,今年还被国王点名称赞,从无人知晓的边陲小城成为举国闻名的资源贸易地区。
此时战火平息没几年,仔细观察的话,埃拉还能从东木镇的角落中看到一些战争遗留下的痕迹。但人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惶恐,生活、经济逐渐繁荣,这让埃拉越发期待新生活。她过腻了之前的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本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倒背如流,无聊透顶。
“低头!”科林偏头低声叫她,“埃拉,低头。”
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低下了头。等科林转过头去,埃拉悄悄抬起头,见他目不斜视的驾着马车,便大胆的看着四周,究竟有什么让她低头的东西。
在平凡的街道人群中,她看到一个女人。她穿着明艳的亮黄色长裙,眉眼艳丽,坐在门前长廊梳着头发,是冬日里灰暗街道上最明亮的色泽。她抬头别了别落下来的发丝,正好和埃拉四目相对。她对埃拉笑了一下,马车迅速跑过去了。埃拉想,原来城镇里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不过几分钟,马车到了科林酒吧,科林把马车赶到院子里,跳下车栓好马,拿起她的包裹,说,“过来。佩娜,我们回来了。”
一个胖胖的女人笑眯眯的走出来,对埃拉招手,“过来孩子,中午吃饭了吗?”
“没、没有,早上就出来了。”一进门就说饿,她有些不好意思。
“很累吧,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其他的事晚上再说。”佩娜将她推到桌子前,看着她吃了些才放她走。
等将埃拉安顿好,佩娜对科林说,“多好的小女孩啊。”
“唔……”他含糊的点点头,想起埃拉穿的衣服,干净整洁但很旧,“你给她找身衣服。”他心里嘀咕,别让人看见说我虐待小孩。
“是该换一身新行头。”佩娜哼着歌,突然想起来,“我的衣服她哪穿的了,得给她买身新的,她穿蓝裙子一定好看。佩格就有一条蓝裙子,你记得吗?昨天我还见她穿了,天蓝色的……”
“唔、唔。”他敷衍的点点头,压根不知道邻居小姑娘穿了什么颜色的裙子,干脆从兜里掏出些钱给了佩娜,“你看着买吧。”
东木镇在战争发生前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在国家的边境线上,要不是东木山脉的阻隔,没准现在已经荒无人烟了。但再不济也比埃拉出生的小村子强得多,在进城的马车上,她看到了好几家书店,允许人们免费阅读,这在她看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她的小村子里,拥有几本书已经很难得了。这次远行,她仅有的财产是几件破衣服和几本翻烂了的书。这些书是几个哥哥来城里时买了送给她的,是她无比珍贵的东西。但与这座城镇比起来,渺小的厉害。想到这里,她有些害怕进入学院,担心自己什么都不会被人嘲笑。
科林的家不大,就在酒馆后面有栋小楼,科林和佩娜住在一层,二层是别的人家。他们收拾出一个小房间供她住宿,非常狭小,转身都要慢慢的转,但她知道,他们只能为她做到这些了。这几天,科林为了埃拉入学的事跑了几趟学院。因为极少有学生从偏僻山村中来东木镇入学,颇花费了些功夫,科林想,希望她能学出点样子来,别让他白费了苦力。这些事,埃拉都看在眼里。于是,她上午帮佩娜做家务,下午无事便去酒馆帮忙。
沙朵想,寄人篱下的小姑娘想讨好舅舅,自己白得个帮手,岂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擦着吧台,趁着客人没来交待她,“扫扫地,把椅子摆好。”埃拉应了一声,拿扫帚扫地。沙朵满足了,果然傻孩子讨人喜欢。
临近客人上门时,沙朵把埃拉叫到后面的储物室里,“客人来了你别出去,别给大人惹事。”也不等她回答,把门关的死死的。
天花板上有一盏吊灯,靠窗户摆着张床,旁边有张桌子,大概是沙朵休息的地方。床上被子皱巴巴的卷着,脏兮兮的,一半掉在地上,桌子上烟灰、账本和抹布混在一起,墨水染的桌子一块一块的蓝黑色,空气散发着潮气和霉味。旁边还有一扇小门,埃拉推开往里望了望,黑漆漆的,架子上摆着几个箱子,借着外间的灯光她看到里面是酒。怪不得外面这样阴冷潮湿,她不好意思坐在沙朵的床上,只好坐在脏兮兮的椅子上。
外面渐渐热闹起来,埃拉出不去也看不到,闲得无聊翻了很久账本,从今年看到去年,从去年翻到今年,发现沙朵做账做的一团糟,嫌弃的放下了。
“哗啦啦——”玻璃破碎的声音。
突然的声响吓了埃拉一大跳,她小心的凑到门口听,几声抱怨劝和之后,渐渐恢复平静。当她想离开时,突然听到了自己的事情。
“听说科林家来了个小村姑,怎么没见过?”
“她不爱出门。”这是沙朵的声音,沙哑的,“挺懂事的。”
一个更年轻的声音用轻快的声音问,“长得好看吗?”
沙朵的声音变低了,“一般。你最好小心些,科林不敢惹艾萨克家的人,收拾你却容易得很。”
“唉,艾萨克……”一个老成的声音压低了,神秘的说,“谁知道当年的穷小子能做大事呢。”
“当年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儿和我们喝啤酒了。”
“看到他的枪了吗?听说是特制的,能买上一间房。”
沙朵小声说,“艾萨克家的人没少摔我们的杯子。”
艾萨克,埃拉只记住了这个名字,以及沙朵说她长得一般。哼,我至少要比一般好一点吧,她忿忿不平的想。
沙朵是个粗心的人,他没有发现,在埃拉帮忙的这几天中,他的小休息间干净了许多,没有了垃圾,床单也变干净了,更没有意识到那道门是不隔音的。当客人都离开,埃拉在扫地时发现几粒碎玻璃,想起前几天打碎的酒杯和那个姓氏——艾萨克。她突然脱口而出,“艾萨克是谁?”
“你从哪听来的?”沙朵迷茫的看着她。
她指指休息室,“门后。”辩解道,“你们的声音太大了。”
“唔……”他含糊的点点头,又想到她迟早要知道,无知没准还会给自己惹事,便说,“姓艾萨克的,都是不能惹的人。你知道协会么?”
“数学家协会吗?”这是她从书上看来的词。
沙朵嗤笑一声,“书呆子。就叫协会,或者叫艾萨克协会。他们原先有个名字,后来人们只叫他们艾萨克协会或者协会。现在的东木镇里他们是老大,让人走哪边就走哪边,所以,如果你想好好上学,最好不要惹到他们。”
“哦。”她有很多问题,都吞到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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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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