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再次见到沈舟,是在洛府。
彼时,她被洛家收养,成了洛府的二小姐,不再是孩童口中的野孩子。沈舟同她的姐姐洛时漾一样,唤她一声妹妹;而她也同姐姐一样,唤他一声哥哥。
那三年,南棠快乐极了。洛家父母待她与洛时漾一样,视她们二人为珍宝。
姐姐洛时漾也疼爱她,教她绣花识字。她们二人常常并肩躺在绣花枕头上,各逗情肠。
沈舟常常在读书之余带着洛时漾与南棠去城外摸鱼放纸鸢。
南棠来洛家第四年的春天,洛家双喜临门。
一喜洛时漾与沈舟定下婚约,二喜沈舟考取进士,上任县令。
洛时漾与沈舟二人的婚事,是天作之合。洛家与沈家毗邻而居,二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洛时漾光润玉颜,沈舟玉质金相,二人佳偶天成。
若是没有那场疫病,他们二人的结合会是大家口中的金玉良缘。
可第四年的秋天,疫病来了。
第五年的春天,疫病走了。疫病带走了洛时漾,带走了沈舟的父母还有城中许多百姓。南棠没有疼爱她的阿姐了。
沈舟失去了双亲,也失去了心上人。那年,南棠十七岁,沈舟二十一岁,而洛时漾永远地留在了二十岁。
第五年的冬天,南棠与沈舟成亲了。
婚后,南棠与沈舟相敬如宾。
春日他们去城外踏青,放纸鸢。
夏夜他在书案前处理公务,她为他端来一碗绿豆汤。
秋日他们二人坐在亭子里下棋赏枫叶。
冬夜他们二人坐在小窗前望着纷飞的雪花,饮酒叙话。
那夜,窗外的梅花开的极美,沈舟看了高兴,多喝了几杯热酒。热酒下肚,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他错将南棠看成了洛时漾。他紧紧地拉着南棠的手,像个孩子般,哭着说想她。
南棠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他慢慢地凑近她的脸,她的心慌张不已。
烛火熄灭的那一瞬,她的意识随之清醒,她从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沈舟,你喝醉了。”
黑暗中,他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洛时漾,他的的酒醒了大半,他慌乱地向她道歉。
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压下心底的落寞与失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往常一般唤他就寝。
多少次午夜梦回,南棠独自躺在床榻上,隔着轻纱,望见沈舟站在窗前的背影,他的背影与年少时的背影重叠,她知他在思念谁。
他思的是年少时在马车上唤他的少女,念的是差点就与他共度一生的许嫁之人。
南棠合上眼,她想起了那日,洛时漾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沈舟不顾众人阻拦执意去到她的床前。
他抱着哭诉道:“阿漾,我已经没了爹娘,我不能再失去你!”
阿漾的声音虚弱无比:“沈舟哥哥,不要难过,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阿棠,你帮我好好照顾爹娘还有阿棠。”
“好。”
“我要你娶阿棠。”阿漾强撑着说出这句话。
沈舟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我答应你。”
阿漾弯起嘴角,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南棠知道阿漾为何要沈舟娶她。
阿漾染上疫病时,南棠的婶子找来了洛府要将她带回去嫁给村里的瘸子,南棠不愿,可是一切都由不得她,只要她未嫁做人妇就要被带回去。
阿漾不放心将南棠随意嫁人,她知自己时日无多,无法再好好地为南棠择一位好夫君。
沈舟与南棠也算青梅竹马,二人总归是有情分在的,让沈舟娶南棠,她很放心。
南棠本以为她与沈舟会就这么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可天不遂人愿,她嫁给沈舟的第五年敌军来袭,他作为地方官员协助将军对抗敌军。
他与将军一起,将百姓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小镇子。他要南棠也去那个小镇子,临走之时,他将一封休书递给她,他不知他是否还能平安归来,他不想耽误她。
她听话地接过休书。成婚五年,他们是朋友,是亲人,唯独不是夫妻。写下这封休书后,他们便是陌路人。
南棠不愿意和沈舟做陌路人,于是在他走后,她把休书烧了。
三年后,几个归乡的士兵在驿站旁的面馆里坐下,“老板娘,一人一碗阳春面。”
“好,客官稍等。”
南棠将几碗阳春面端上桌,“几位将士,你们可认识一个叫沈舟的士兵?”
几位士兵摇摇头。三年来,她已经像今日这般问过无数次,可每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后来,几位士兵临走之时,其中一位士兵告诉她,他想起来自己听同伴提过沈舟这个人,不过这个人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南棠在面馆门口愣愣地坐了许久,从黄昏到黑夜。
等到面馆里的烛火都燃尽了,南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夜露,她转身走进面馆里。
此后她又是孤身一人了。
两年前,沈舟被敌军的箭射中心口时他突然看到自己走进了一个驿站旁的面馆里。
“客官,来碗面吗?”
沈舟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他回头与说话的人四目相对。
说话的人先是红了眼眶,后来她的嘴角慢慢上扬,“我给你煮一碗阳春面吧。”
话音刚落,南棠的背影在沈舟的眸底渐渐地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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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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