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陈小龙”
“性别”
“男”
“年龄”
……
审讯室里只有头顶的冷光灯在微微嗡鸣,光线直直打在桌面上,刺得人眼眶发酸。
罗察在冷冽的灯光中,抬头看向前方身形矮胖神情慌张的年轻男人,“3月24日晚上六点到七点这一段时间你在哪里?”
——这是采集了村里所有身高在一米五和一米七区间内的人的指纹最终比中的和门闩、门、扫把上指纹相符的嫌疑人。
“我在家里。”陈小龙努力压抑着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
“有人能证明吗?”罗察问。
“没……没有。”
“你一个人住?”
“不……不是,我跟爸妈一起住。”
“他们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七点还没回家吗?”
“回了,”陈小龙的手不自觉摩挲着大腿,罗察瞥了一眼,继续问:“他们没看到你?”
“没,”陈小龙喉咙吞咽了一下,继续道,“我一直在三楼,他们没上来看。”
罗察笑了一下,声音不重,但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很明显,仿佛一把刀子剖开神经。
陈小龙的脸色白了一瞬,紧张起来,却听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就……就是同村的。”
罗察点头,又翻一页,问:“你在追求死者的姐姐?”
“不……”陈小龙刚想摇头,瞥到对面警察手里的材料,又点了点头,“是。”
他追陈布这件事闹得挺大,村子里很多人知道,警察肯定也知道了。
他小心地看向对面那个坐在中间看起来很冷的女警官,试图从她脸上捕捉点蛛丝马迹好猜测材料上写了什么。却看警官皱起眉,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是还是不是?”
“是,是,是在追她。”
“这一段时间你去过她家吗?”
“没有,上次她拒绝我之后就没去了。”陈小龙两手在桌下紧张地交握,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死死地盯着问话的女警,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问题。
他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了,却听那声音漫不经心问道:“你的鞋码是多少?”
“?”
“鞋码。”
“……37.”
“你在3月24日去过村口的水渠吗?”
“……没有。”
“我们在村子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双鞋底带泥的鞋子,这是你的吗?”
一旁的张简随罗察的话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双白色的运动鞋。鞋子上沾着干涸的泥土,鞋边有着水渍浸透的痕迹。
张简把袋子轻轻摆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啪”。
陈小龙的肩膀猛地一颤,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下,摇头否认,“不……不是。”
罗察提醒道:“鞋子上汗液、皮屑的DNA跟你吻合。”
沉默。
“鞋子是你的吗?”
“……是。”
“你在3月24日去过村口的水渠吗?”
陈小龙咬牙,“没有。”
“村口水渠边的脚印,跟你的鞋子完全吻合。”罗察抽出资料最下的一张纸,展示给嫌疑人。
陈小龙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那张纸上,被拎在空中的纸上,黄泥地上明晃晃的脚印,仿佛一只眼睛,死死盯着他。
几乎瞬间,陈小龙的额头上就爬上了细密的汗珠。
“不……不是我的,我……我早把鞋子扔了!可能是——对,就是别人捡了!”
“鞋子上没有第二个人的生物信息,”罗察直视着他,“3月24日,你去了村口的水渠吗?”
“没……没去。”陈小龙的声音弱了下去,刚出口又急忙补充,“那是……那是我昨天去的。”
“去干什么?”
“……散步。”
罗察笑了一声,抬手,又拿起那张脚印的纸,“前深后浅,明显的倒退行走的脚印。你是倒退着散步的吗?”
沉默。
罗察摇摇头,起身绕到桌前。“下雨前、下雨中、还是下雨后,下了多少雨、泥土含水量有多少,踩下脚印后过了多久,最终呈现的脚印都是不同的。”
她走到陈小龙面前,把材料拍在审讯椅的搭板上,“你不是在25日早晨去的水渠边,你是在24日傍晚去的。”语气不疾不徐,“当时天色暗了,加上带着一具尸体,你不得不小心走路,因此你每一步跨得并不大,留下了不少脚印。”
“在水渠边你停住了脚步,因为你需要小心地下去,于是你在岸边留下了更为清晰的脚印。”
“水渠对你来说还是太高了,这让你在上来的时候不得不用手撑着岸边,也因此留下了一个手印,”罗察抬起手,张简适时地把材料放进她手里。
这是一张残缺到只有掌根和拇指的手印图片,罗察在天亮后再次去现场时提取到的,她把这张纸也放在了审讯椅架上。
“我……”陈小龙张了张嘴。
罗察继续说着:“处理好尸体后,你回到了死者家里,打扫了现场,清扫了地面,然后你离开了现场,但是忘记关上为了方便搬运尸体打开的另一侧门。”
“我们在门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和两个掌印——”
陈小龙猛地看向罗察,手指紧握,指节用力得发了白。
罗察平静地和他对视,“还有很多证据,需要我一一向你展示吗?”
陈小龙嗫嚅着,最终还是在罗察的目光中颓然地放松了全身的力气,垂下头:“是我……”
“是我杀了阿妹……”
…………………………………………
3月24日下午一点,陈布为阿妹准备好晚饭后离开家,并嘱咐阿妹关好门。
阿妹关上门后独自一人在家,下午六点半吃了晚饭。
十来分钟后,陈小龙来找陈普“说个清楚”,被阿妹迎进门。
得知陈布夜班后陈小龙本想离开,但因为想从阿妹处了解陈布,遂留下,两人交谈。
交谈间,阿妹数次提到“姐姐”,陈小龙联想到陈布数次拒绝的理由是这个妹妹,恶从心起,借口洗手从水槽拿取洗碗布,隔着椅背从背后用左臂环住阿妹的脖颈,右手用洗碗布捂住阿妹口鼻。
片刻后,阿妹失去意识,陈小龙松开手,走到前部察看,发现阿妹仍有微弱呼吸,因害怕事情败露,又以手扼其颈部,至死。
考虑到陈布不久后会回来,犯案后陈小龙趁天色已暗,迅速将阿妹尸体拖至沟渠抛尸,并将捂口鼻用的洗碗布抛掷到村口另一侧水泥渠中。因单扇门进出不便,陈小龙打开另一扇门的门闩,拖尸而出。
因拖拽时地面灰烬留有痕迹,抛尸后陈小龙又迅速回到现场,用扫把将地面灰烬清扫,清扫过程中,因为情绪激动,扫把在灰烬堆上留下了明显的不规则线状痕迹。
清扫完毕后,陈小龙沿村中道路向家中走去,一路惊慌,把鞋子抛弃在沿途的垃圾桶里,快速回到家。
25日陈布发现阿妹失踪,陈小龙为了避免人设崩塌露出异常,便和同村的其他人一起寻找阿妹。
25日晚,尸体被发现。
………………………………………………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让阿布再受拖累了…”陈小龙痛哭流涕,为审讯落下了尾声。
人总是这样,喜欢为自己的恶意套上一层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仿佛这样就能洗清脏污。有时候这种理由是为了骗过别人,有时候这种理由又把自己都骗过了。
罗察没有回应,冷漠地收拾好文件,起身,拉开沉重的审讯室门,径直走了出去。
陈小龙的眼泪里也许真的有几分懊悔,但这有什么重要的呢?被杀害的女孩连流泪的机会都没有了。
法律会制裁这个人,她要做的只是用证据把这个人送上法庭,至于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没有自己的苦衷,都不是需要关心的事。
门外,太阳正升到当空,灿金的阳光从侧窗斜入,在过道上漫开一片。仿佛蓬勃盛开的花海。
这是雨后的第一个晴天。
第一个案件是为了展示办案风格,所以简单快速。
实际无论是办案还是审讯都没这么简单,一般案件光口供都有几百页了,也要进行很多次审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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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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