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在这个初雪天,班级组织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是去敬老院做义工。
出发那天,天气阴冷,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付柠萌负责陪一位耳朵不太好的老奶奶聊天,忙前忙后,鼻尖冻得通红。
徐景迟被分到清扫院落,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像个小太阳一样跑来跑去的身影。
休息间隙,付柠萌搓着手跺着脚取暖。徐景迟沉默地走过去,将自己脖子上还带着体温的灰色围巾解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动作有些僵硬,语气也硬邦邦的:“戴着,要风度不要温度说的就是你。”
围巾上残留着他的温度和干净清爽的气息,付柠萌愣了一下,嘴角翘了起来。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挤在公交车上。
付柠萌和几个女生兴奋地讨论着期末考结束后的寒假计划。
“我要睡到自然醒!”
“我要把落下的剧都补完!”
付柠萌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旁边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的徐景迟小声说:“徐景迟,寒假一起出来写作业啊?有不会的还能问你!”
徐景迟说:“那你记得来找我。”
“好!”
付柠萌有时候觉得自己身体是真不行,一换季铁定会生病。
结束义工工作回来后,她就觉得自己不太舒服了。教室里虽然开着空调,但进出教室的温差还是让付柠萌中了招。
她开始鼻塞、头晕,典型的感冒症状。
最要命的是,她从小就对吃药深恶痛绝,尤其是那种白色的药片,苦得她能把胆汁都吐出来。
每次生病都硬扛,实在扛不住了才被秦琴女士盯着吞药,过程堪比上刑。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付柠萌蔫蔫地趴在桌上,鼻子通红,连和罗嘉迦斗嘴的力气都没有。
下午自习课,她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看到徐景迟不知何时站在她桌旁,眉头微蹙。
他手里拿着她的水杯,已经拧开了盖子,另一只手里放着两片白色的感冒药。
付柠萌下意识地皱紧眉头,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不吃,苦。”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然后,徐景迟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诱哄的耐心:“生病吃了药才能好。”
“我再扛一会儿。”
付柠萌基本上都是是在扛不住了才会吃药,现在还可以扛一会儿,于是她还是不肯抬头,像只耍赖的猫。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徐景迟又碰了碰她。
她抬起头,看到他依旧端着水杯和药片,但摊开的另一只手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两颗大白兔奶糖。
“先把药吃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放缓,“吃完就给糖。”
“哄小孩呢?”付柠萌的嗓音有些沙哑。
徐景迟说:“我没哄小孩,我在哄你。”
付柠萌:“……”
鬼使神差地,付柠萌伸手,从他手心拿起那两片药,视死如归地放进嘴里,迅速喝了一大口水,梗着脖子硬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几乎在她咽下去的瞬间,一颗剥开了糖纸的奶糖就塞进了她嘴里。
清甜的糖味迅速冲散了药的苦涩,付柠萌含着糖,感觉那股恶心感被压了下去。
她抬眼看向徐景迟,他正把另一颗糖放回口袋,“我回去了,你再休息一会儿。”
他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付柠萌重新趴回桌上,嘴里是甜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暖洋洋的感觉。
她昏昏沉沉地想,徐景迟好像真的很会照顾人。
因为感冒药里有嗜睡成分,她很快又睡熟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
徐景迟坐在前排,做完一道题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的女孩此刻安静地趴在桌上,侧脸朝着他的方向。
因为发烧,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还是红红的,看上去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窗外的冬日光影柔和地笼罩着她,让他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轻轻弯起了嘴角。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醒来,教室里渐渐嘈杂。
付柠萌还沉浸在睡梦中,没有醒来的迹
徐景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他没有像叫别人那样直接拍桌子或者大声喊,而是微微俯身,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桌面,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付柠萌,醒醒了。”
她没动。
“付柠萌。”他又喊了一声。
付柠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一时有些怔忪。
“午休结束,待会儿要上课了。”
“哦……谢谢。”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初夏午休睡醒,偏头看向自己隔壁的位置——徐景迟并不在。
她扭头看了眼,果然徐景迟又去找付柠萌了。
付柠萌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徐景迟就站在旁边,笑着跟她说着什么。
苏初夏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每天都在说什么,徐景迟好像对付柠萌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只要有机会就往后排跑。
到底说什么呢?她听不见。
苏初夏转身,收回视线,眨了眨眼,发现眼睛酸酸的。
-
时间很快来到十二月下旬。
期末考试即将到来了,而在考试来临之前,先到来的是蒋闻舟的生日。
付柠萌临时反悔,明明用了一整个晚自习才写出来的情书,突然不想送给蒋闻舟了,但是她却误打误撞地去了蒋闻舟的生日会。
其实是蒋闻舟在家开生日party,邀请了很多一班的同学去他家参加聚会,梁恩研也被邀请了。
毕竟梁恩研和蒋闻舟都是班委,关系不近不远,还可以。
梁恩研问付柠萌要不要一起去。
付柠萌拒绝:“算了吧。”
“你不来?你不是喜欢蒋闻舟吗?”
“呃……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了。”付柠萌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你果然三分钟热度,”梁恩研并不意外:“一起来吧,不喜欢也可以过来玩一玩。”
“我都不认识你们一班的同学,怎么去玩。”
“你认识我啊,过来免费蹭吃蹭喝不好吗,我其实和蒋闻舟也不是很熟,你陪我一起吧,不然我有点尴尬。”梁恩研说:“你懂的,刚开学才几个月,我跟新同学真不太熟。”
“那你拒绝不去就行了呗。”
梁恩研说:“那怎么行?我们都是班委,以后还要一起参加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需要打好关系啦。”
两个人又扯了一会儿,最终付柠萌还是答应陪梁恩研一起去。
生日会当天,付柠萌全程跟着梁恩研,不停吃吃吃,或者是在角落里玩,偶尔跟几个人搭话,全程都没怎么跟这次生日的主角蒋闻舟搭话。
蒋闻舟自然也注意到付柠萌来了,也没说什么。
两人也就是在送礼物的时候说上了话。
毕竟是来生日会了,不送点礼物实在是过意不去,付柠萌直接送了一条围巾,是手工围巾,自然不是她自己做的,是她妈秦琴女士做的。
本来这条围巾是送给付杨洋同志,但是付杨洋觉得款式太年轻了,他戴着不好看,于是一直不戴。
好不容易放在家里的围巾,不戴有些可惜,于是付柠萌想了想,可以把它带来送给蒋闻舟。
毕竟是全新的,给谁戴不是戴呢?
当然了,除了这条围巾,付柠萌还买了其它的礼物,围巾充其量只是一个赠品,她还没有那么缺心眼。
只不过,当她把自己的好几样礼物拿出来的时候,她听到蒋闻舟的朋友们起哄:
“哦哟,手工围巾啊。”
“织围巾要准备很久吧。”
“有心了哦。”
付柠萌说:“不是也织的,是别人织的。”
又是一阵笑:“蒋闻舟,她说不是她织的哈哈哈?”
“那是谁织的,好难猜啊。”
蒋闻舟接过礼物,说了一声“谢谢”,而后扭头对朋友说:“行了你们。”
起哄声这才停下来。
送完围巾,付柠萌赶紧溜了。她也不好解释什么这围巾是我妈织的,送给我爸戴的。
这礼貌吗?
还有她明明买了这么多礼物,怎么就偏偏注意到那条围巾呢?明明也没有很好看。
她买礼物还花了两周生活费呢。
付柠萌有些郁闷,早知道就不答应梁恩研来这个破生日会了。
付柠萌是和梁恩研一起离开的。
梁恩研问她:“你居然也会织围巾了,真是闻所未闻啊。”
“屁嘞,那都不是我织的。”
“啊?可是那围巾一看就是手工做的,网上买的绝对不是这个质感。”而且也没有logo。
“是我妈织的,我爸不想戴。”
“噗呲哈哈哈哈哈……付柠萌你……你就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男生……哈哈哈送二手围巾。”
“什么二手围巾,都没戴过好吗?而且我也给他买了礼物,围巾就是附赠的,更何况……”付柠萌提了提面前的小石头:“更何况我都不喜欢他了。”
“那你现在喜欢谁?”梁恩研问。
付柠萌莫名其妙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徐景迟。
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啊!
付柠萌摇了摇头,口是心非地说:“现在我没有喜欢的。”
-
付柠萌参加了蒋闻舟生日会这件事,徐景迟还是通过一位共友知道的。
那位朋友叫程逍,是上一级的学长,跟徐景迟住同一个小区,而且他又是蒋闻舟的朋友,那天程逍也去参加了蒋闻舟的生日会。
程逍发布了一条动态,是九宫格。
那天参加蒋闻舟生日会的所有人的大合照照片,以及蒋闻舟收到的礼物一览图,最后是七张聚会的照片,其中有两三张都是程逍自恋的自拍照。
程逍:“来参加小学弟的生日会,唔……非常的happy。”
徐景迟对这种并不是很感兴趣,刚想划走,却直接愣住了。
因为他在这张大合照里,看到了付柠萌。
还在这堆照片里,看到了付柠萌送的礼物。
「蒋闻舟,生日快乐。
——付柠萌。」
她的照片在角落,徐景迟放大,认了好久,才认出卡片上面的字,也认出了她的礼物。
——一条浅蓝色的手工围巾,是在那张卡片下面,一看就是她送的。
徐景迟又记起来当初撞见她写告白信的那一天。
所以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做手工围巾给蒋闻舟了吧。
又或许更久之前开始做的。
徐景迟很想问付柠萌,是不是去了蒋闻舟的生日会,是不是亲手织了围巾给他,是不是现在还喜欢蒋闻舟。
可他不敢问。
毕竟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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