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景迟。
很多人说我性格冷淡,不爱说话。
其实我不是冷淡,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那个叫付柠萌的女孩。
我第一次见到她,其实不是在开学那天,而是在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中考时,我因为身体原因,缺考一门历史,本以为自己无缘榕城一中,于是那天,我准备去榕城一中看一看。
进不了这所学校,起码能够看一眼。
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的女生,正叉着腰,气鼓鼓地跟门卫老大爷理论。
“就是萌萌哒的萌啊,萌妹子的萌,我很萌的那个萌!”她仰着脸,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倔强。
夏日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在她身上,她那天扎着简单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脸颊因为激动泛着红晕,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一刻,周围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清楚地知道,也许那是一见钟情。
在此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生。
那天骄阳正好,微风不燥。
在刚刚懵懂觉醒的青春期,我真正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哪怕只是一面之缘,萍水相逢,但我就是喜欢上她了。
我记得门卫大爷最终还是写下了“付柠檬”。
她泄气地耷拉下肩膀,像只斗败的小公鸡,嘟着嘴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个女生,真有意思。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一瞬间的心动,会绵延那么久。
我运气很好,碰上榕城中学扩招,我以倒数的成绩进了榕城中学。
其实我并不喜欢普通班,以我正常发挥的成绩,去理科一班轻轻松松。
但当我知道她跟我同个班时。我突然释怀了。
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冥冥注定,我会遇见她。
开学报到那天,在张老师那里再次听到她解释自己的名字时,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接上了那句“萌萌哒的萌”。
说完我就看到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还是那双亮亮的眼睛,和暑假时初见她时一样。
那天我捡到了她的学生证,照片拍得有点傻,但那双眼睛没变。
我把学生证还给她,她像抢一样夺过去,连谢谢都没说就跑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忍不住笑了。
看她的模样,是觉得学生证上的她不太好看吗?不会啊,我觉得明明挺可爱的,虽然学校的拍照技术实在是太差劲了一些。
但是只要是她,我就觉得很好看。
我也不知道这份暑假里萌芽的好感,是什么时候变成深刻的喜欢的。
也许是在她因为身高体重被机器报出来而气得跳脚的时候,也许是在她对着简单数学题抓耳挠腮的时候,也许仅仅是因为,她是我枯燥高中生活里,最鲜活、最明亮的那抹色彩,和暑假初遇时那份惊艳一样,让我越来越喜欢她。
她好像永远都活力四射,又好像永远都搞不清状况。
她会在操场上被虫子吓得尖叫,会在我递给她一颗糖时,眼睛瞬间亮起来,像得到了全世界。
我开始做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会在她训练接力时,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给出一点“建议”。
我会在她饿得低血糖时,跑去小卖部买面包和牛奶。
我会在她被毛毛虫吓到时,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抓。
我会在下雨天,绕很远的路,只为了能“顺路”送她回家,把伞给她。
我会总控制不住地想她。
我会想所有办法,能让她开心。
我以为我做得足够明显了。
可她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甚至可能早就忘了暑假里那短暂的、只有我记住的一面之缘。
她还是会兴奋地跟我讨论一班的蒋闻舟。她会偷偷写告白信,虽然写得磕磕绊绊,她会为了那个模糊的影子减肥,饿得脸色发白。
她为什么会喜欢蒋闻舟?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是不是觉得我比不上蒋闻舟?
我生气,又无奈,又自卑。
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是遇见她时,我却莫名其妙地自卑,为什么会这样?真的太煎熬了。
我只能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用更冷淡的态度对她。
我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但为什么越来越难过?
文理分科,我还是控制不住去找她。
当我问她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可她说“当然是文科啊”,语气那么轻快,仿佛离开我的班级,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点希望,也熄灭了。
我其实想过为了她学文科。
但我看着她逐渐疏远我,在走廊遇见时飞快地低下头。
我想叫住她,想问她为什么疏远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后来她居然转学了,她转学这件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看着她彻底离开的背影,切断了我所有的希望。
她是不是并不喜欢我?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她是不是还喜欢着蒋闻舟那个男生?
我搞不懂,也不敢问。
后来,我接受了苏初夏的靠近。
不是因为喜欢,或许只是因为疲惫,因为周围人的起哄,也因为想用这种方式,来忘记那个怎么也忘不掉的人。
我知道这样对苏初夏不公平,但我当时的状态,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小船,只想抓住任何一块能让我暂时喘息的浮木。
我和苏初夏去了周杰伦的演唱会。
在现场,听着那些熟悉的歌,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暑假初见时,她在校门口阳光下,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一刻,我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我永远也忘不了她了。
大学时,从章序那里听说她谈恋爱了。
我对着电脑屏幕,坐了很久很久。感觉心里最后一点什么,也彻底碎掉了。
我删掉了早就写好的、想去她城市找她的行程计划。
再后来,我和苏初夏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结婚。
苏初夏是个好女孩,她陪我走过了很多岁月。我对她有责任,有亲情,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
只是,在我心底最深处,永远有一个角落,藏着那个中考后的暑假,在榕城一中门口,叉着腰跟门卫争论自己名字怎么写,鲜活明亮得如同夏日阳光本身的女孩。
那个叫付柠萌的女孩。
她永远不会知道,有个叫徐景迟的男生,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喜欢到,很多次做梦都会梦到她。
喜欢到,只要她跟我多说几句话,我就开心得失眠。
喜欢到,在无数个深夜,反复回想与她有关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个她自己可能早已遗忘的初遇。
喜欢到,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听到“萌”这个字,心口还是会微微一颤。
她转学离开时,我在她的同学录上写下那句——“喜马拉雅山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其实这句话是出自艾米莉·狄金森的《我想你了,可我不能对你说》。
这句话完整版是——
我想你了,可我不能对你说,
就像喜马拉雅山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其实,我还想告诉她——付柠萌,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也请你一定要永远像那个暑假初见时一样,勇敢、明亮、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喜欢你,但是你不会知道。
这大概,是我能给的,最笨拙告白了。
如今,时过境迁。
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们都过得越来越好。
偶尔,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我还会想起她,想起那个,贯穿了我整个青春时代的暗恋。
其实这样就很好。
她在我记忆里,永远是十六岁的样子。鲜活,明亮,独一无二。
而我的喜欢,也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有她的,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