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今天晚上九点五十分。
方青昨晚几乎一宿没睡,本来他和罗云道回到村长家中,也已经是翌日凌晨两点五十三了。罗云道背疼,然而强大的困意几乎把疼痛打倒。为了不压到伤口,他侧着身睡。他们衣服也没脱,累得什么也不想干,罗云道一贴上枕头眼睛就要闭上了。
然而,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晚上过度的活动导致神经兴奋,又或许是错过了生物钟,罗云道酝酿了半天的睡意,但还是没睡着。一直处于一种将睡未睡,灵魂卡在躯壳边缘的状态。在这个时候,地上打地铺的方青不断地发出声音,翻过来翻过去,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煎饼。
罗云道有些烦了,对方青说:“你别乱动,我要睡了。”
方青委屈道:“我认床,再说地铺不舒服。”
“那你在我家怎么睡的?”罗云道困得头痛,他用脚蹬掉自己身边的被子,给方青留了一个被被窝的入口,烦躁道,“滚上来。”
方青立马从地铺起来,往罗云道身边一趟,这下子他立刻乖了许多,一动也不动,其中有多少痛苦只有方青自己才清楚,为了让罗云道快速入眠,他当了快二十分钟的木头人。直到罗云道彻底睡着,进入了深睡眠之后——呼吸渐渐慢下来,他才放心地继续乱动,一会儿转到左边,一会儿转到右边。有时候碰到了罗云道的胳膊,那人也没有反应。
在地铺上确实不舒服,但在床上反而更睡不着了。方青只能说自己的认床越发严重。
别问,问就是认床。
总而言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到第二天的晚上九点五十分,方青没有像昨晚那样生龙活虎,他半死不多地躺在床上,和罗云道说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就是床。
罗云道说他一吃完饭就回到床上睡,已经睡了三小时了,差不多了。
“赶紧起来,时间不够了。”
拖拖拉拉又给了方青十分钟的赖床时间,他们本来计划好九点三十去刨坟,这会儿都十点了。
“起了起了。”方青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罗云道又看见他俩颗小虎牙。处于怠倦期的野兽,罗云道突然想到。
再把时针往前拨,将时间退回到今天上午十点。
许老汉严重腐烂的尸体终于要埋进土里了,根据村里的习俗,这具尸体要埋在山脚下村落的坟地里。他们村的人死了,都埋在那儿。
梁丕和姜州前往村中继续调查,想再挖出什么线索来。比起第二手资料,当然是自己了解更为详细确切。而方青和罗云道则帮忙去埋尸体。
坑挖得不深。
罗云道心想这岂不是很容易会被野狗刨出来。
村长边挥锄头边问:“你们城里人是不是没见过刨坟埋人的?”
“是没见过。”罗云道帮忙把土拢到一边,他的速度不快,一看就是不太干农活的人,“我们那儿不兴土葬。”
“也是。你们都有殡仪馆,火化咯。”村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早点埋好,中午就太热了。”
方青跟着挥锄头,但没使力气出来,轻飘飘的,好像在扬土。
他说:“罗哥,你来试试,这锄头死沉。”
“别偷懒,你看村长刨得多快。”罗云道看着那木头柄的长锄头,心想这起码得十来斤吧。
村长憨厚一笑道:“我们农村人,农活做惯了。这种东西,不嫌沉。”
许老汉的尸体套着麻袋,扔进了土坑里,村长和方青一铁锹一铁锹地盖上土。许老汉的媳妇陈菊带着一大篮子的纸钱和果品,等小土堆垒成之后,她趴在边上又哭又叫,哭够了之后,把篮子里的纸钱全烧了个干净,说什么到了地下使劲花,不够了就托梦,她再给烧过来。
这些纸灰洒在许老汉的坟头,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
罗云道咳嗽了好几下,捂着嘴也不管用。
方青拧着眉问:“怎么不给他竖个墓碑呢?”
村长摆了摆手,道:“你不懂,我们大螯村横死的人,都不讲究立木牌。这么哭一下,也就算完事了。不搞别的守灵啥的。”
“这样啊。”
方青对村长说道,“别的事没了。我们先回去了。”
在路上,罗云道用纸巾擤了下鼻涕,一鼻子灰。他还在回忆这个纸团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突然想起来大螯村没有施行垃圾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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