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叶允从床上爬起来,扔掉这些天用来擦眼泪的毛巾,再磨磨唧唧地用尽自己毕生所学地给自己化了一个妆。

然后,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停顿了一分钟,又把妆给卸了。

她是要跟李木茶的女朋友比美吗,要雌竞吗。

如果比不过,那岂不更是自取其辱?李木茶又会怎样看她?和女朋友在私下里怎样嘲笑她?

最终,叶允便素颜着,以着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为糟糕的状态过去了。

她破罐子破摔,直接摆烂了。

反正即便李木茶喜欢女人了,那也不会喜欢上她。

叶允到达饭店的时候,李木茶还没过来,崔璇便八卦地跟她聊了起来:“叶允,你还记得那个XXX吗?”

“谁?”

“就同学聚会那天,跟你吵架、还要打你的那个!”

“哦。”叶允想起来了,“他怎么了?他死了?”

“哈哈哈哈!叶允,你要笑死我了!他没死,但是他被警察抓了,还上新闻了!”

说他在几年前的一个深夜,醉酒驾驶,撞死过人,他的老爸立刻为他找了个替罪羊,然后这件事就没有然后了。

但最近,他的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被曝出来了,警察就把他带走了。

“啧。”叶允咋舌,距离同学聚会短短几天过去,嘴贱的贱人就遭报应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这个时候,李木茶也来了,

她还是那么好看,一经出现,好像从油画中走出一般,跟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视野里的其他人或事都变得虚化、不重要了似的。

叶允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

崔璇也跟李木茶说起这件事。

李木茶没有像叶允一样幸灾乐祸,只是反问:“是吗?”

可叶允在一旁听着,总感觉李木茶的语调很是意味深长。

但叶允见李木茶还是那么漂亮,漂亮得光彩照人,漂亮得叶允每看李木茶一眼,就要立刻在心里感慨一句,叶允便不再多想了。

这次聚餐,还有崔璇的男朋友陆远迁和他带来的三个男性朋友,看来这也是崔璇的意思,想叫叶允多认识认识人,早点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

可李木茶也在。

她在的话,这三个男生的目光是不会放到叶允身上的。

即便事先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李木茶现在是女同了,那他们也依旧围绕着李木茶,左一句不信李木茶是女同,右一句是因为李木茶还没有遇到过像他这们样的男人!

崔璇又朝着陆远迁吐槽:“你的朋友是怎么做到看起来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的?”

但叶允看起来并未明白这点,崔璇以为这是因为叶允的心思实在是太单纯了,想不到。

其实叶允是真的不在意,她也早就习惯当李木茶的陪衬了。

她对男人更是没有任何兴趣。

正好这些天她一直都没有好好吃饭,那今天就好好地吃顿饭吧。

可她翻着菜谱点菜,翻着翻着又摆手,哭了起来:

“这个北京烤鸭,我对象可喜欢吃了。”可她跟我分手了!

“这个油焖大虾,我对象也可喜欢吃了。”可她把我甩了!

“这个西瓜汁,我对象也可喜欢喝了。”可她跟男人跑了!

这不是菜谱,这可能是《悲惨世界》,叶允的前任大概也是个不挑食的人,怎么什么都喜欢吃。(……)

然后叶允就不点菜了,揪着餐桌上的纸巾就又凄凄惨惨地哭了出来。

她简直是水做的女人,水灵灵本尊,都哭了这么多天了眼泪依旧没干。

没办法,剩下的菜只好交由大家点。

可李木茶听着一旁的三个男人说话,叽叽喳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琥珀一般的茶色眼瞳却在不经意间瞟向了圆桌对面的叶允那里。

她头一次见到叶允这副模样,还觉得挺稀奇的,既稀奇这件事的主体是叶允,又稀奇叶允失恋了居然会哭成这样。

好像女生失恋了都会这样的,即便叶允也不能免俗。

李木茶从来都没有失恋过,一直都是她叫别人失恋的。

她现在看着叶允,突然又想,即便有人叫她失恋了,那她也必定不会跟现在的叶允一样哭得这么没出息的。

她默不作声,却还是多看了叶允几眼。

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李木茶人如其名,是个绿茶婊。

她的父亲给她起名的时候还不流行“绿茶”一说,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女儿在未来居然会是那副德性。

学生时代,认识她与叶允的人都很缺德地认为叶允是她的小跟班、小丫鬟,觉得叶允是她的陪衬。

还有人当着她与叶允的面说了出来。

当时,她立刻冷下脸来,叫对方不要这样说,再这样说,她可就要生气了。

然后她又浅笑着看向叶允,叫叶允不要多想。

叶允也低头,说自己不会多想的。

可她当时看着叶允,却恶劣地觉得,叶允必定会多想,经常想,之后长大了,成年了,甚至中年了,老年了,也还在想,就像是心理阴影一样一直纠缠着她。

——因为她本人就是这么缺了大德地认为,叶允就是她的小跟班、小丫鬟。

李木茶比叶允还要明白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么,你会认真看待比自己低级的、是自己的小跟班的人吗?

她看向大多数人都是蔑视、轻视的,对待叶允更是这样。

因而,此刻,好像也是她此生头一次这样打量叶允,好像重新认识叶允,更好像是初次认识叶允一般。

看着看着,她的内心深处居然还生出了一丝玩味的意味。

李木茶虽从未细致地观察过叶允的相貌,两人还好多年没见过面了的,但她对叶允肯定也是有着个大致的印象的。

叶允这个人其实蛮冷的。跟一座北冰洋的角落里,单独一块漂流,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存在感稀薄的薄凉冰山似的。

像是活在冬日里的人,不适合在夏日相见。

想象不出来如若当年第一见到叶允,是在冬日,那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李木茶是见了谁都笑,见到厌恶的人了都能笑出来,虽然都是假笑;叶允却是见到谁了都冷着脸,都不怎么笑,纯不爱搭理人。

除了见到她。

所以,也是难得看到冰山融化时的景象的。

叶允哭,比男人哭还要令她觉得稀奇。

在此之前,她以为叶允是用冰做的,原来冰什么的,始终还是水啊。

这当然是小孩子都懂的常理了,但她此刻看着叶允,再一次清晰透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更……她看着叶允……她的内心深处突然而然地又产生了一种想要凌.虐、蹂.躏的意味。

想要把这座破碎冰山仅剩的冰渣握在手心,捏得更碎。在她手心里化成一滩水,然后甩手甩掉。

叶允也着实哭了很多天,哭得脸色惨白,跟纸一般,几乎都没有血色了。

现在也还在哭泣着。

可李木茶看着,却觉得这样的一张脸蛋……还挺好看的。

惨白得快要透明了,楚楚可怜,更像是快要死了一般,就更是叫人觉得可怜了。

她在路边看到一个快要死掉的人,无论认识不认识,都要生出一丝怜悯之情的吧。

那么她现在看着叶允,就是两丝的怜爱。

叶允的五官也皆是淡淡的,可虽淡,却也是有笔墨的,笔墨刚刚得不能再好,再淡一点,或者稍浓一些,都不会叫她此刻盯着看这么久的。

果然人的品位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化的。放以前,她完全没觉得叶允好看过。

虽然觉得叶允的相貌始终还是比不上自己,但长成这样,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她眼前的这三个男生的品位则是太浅薄,太俗不可耐了,即便他们的品味就是她这样的大众情人,那她也要吐槽。

他们此刻要是能看上叶允一眼,就要陷在叶允那里,不会再在意她的。

而她。

她低眉垂首,喝开了眼前的茶水,很快便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向叶允。

她说她现在喜欢女人了。她说笑的啦。

叶允哭着哭着,不经意间抬眼看了李木茶一眼,立刻愣住了。

李木茶此刻正在看着她。还以着很危险、很玩味的意味看着她,不怀好意极了。

她立刻摇了一下头,再看向李木茶,却见李木茶还在与那三个男生聊天,自己刚才所见仿若错觉。

也是,李木茶一贯以着狩猎一般的眼神看向男人,怎会用这样的眼神浪费地看向自己呢。

可崔璇和陆远迁点好菜了,菜都端上来了,李木茶的女朋友却依旧迟迟不来。

这是她第一次亮相,大家肯定是要等她人到了才动筷子的。是尊重她,更是给李木茶一个面子。

可她还不来,叶允就要饿死了。

叶允还在哭,这下却是饿哭的。

她只能在心里痛骂李木茶的女朋友可真不是个善茬儿,人都还没出现呢她就已经感受到她的恶毒了,那她更是斗不过了!

在等待着李木茶的女朋友的时候,大家又跟李木茶聊了起来。

怎么跟女朋友认识的?

李木茶答道:“网恋。”

“呃……”众人都有些无语。

叶允却觉得这很合理。

同性恋什么的,大多不都网恋吗。现实世界里,哪有那么多的同性恋可以碰头啊。

这么想着,她开始觉得李木茶真的弯了,真的喜欢女人了。

李木茶直说,在国内谈女朋友的确很不容易。

她下载了国内的同**友软件app,立即把自己的资料放了上去,宛若姜太公钓鱼一般,等待着女朋友上钩。

可上钩的却全是祖安小姐,骂她骗子,骂她死全家,还有人疯狂举报她的账号。

曾经的雌竞王者自己都郁闷了:我真不愧是我,我依旧这么招男人喜欢,却不招女人待见。

说到这里,大家一同疑惑地看向了她的交友app的个人资料界面。

高学历,强专业。

海归。

还有几段在国外的金融机构工作实习的经历。

从不在网上露脸的她还难得把自己的照片放上去了。看来是真的很想谈一个女朋友。

叶允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却不说,只是偷偷掏出来手机,戳开同款app,搜李木茶的ID,立即保存了这张照片。

但崔璇看着看着,终于恍然大悟:“大家都把你当杀猪盘了!”

李木茶的这个资料,怎么看怎么像是骗子!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优秀的人?即便真有,那她还会找不下对象,还沦落到跟我一样上网找对象?

崔璇说着,翻出来了李木茶最近的聊天记录举例:

对方:【你这资料!还有你这照片,找的网图吧?这年头还有这么弱智的把“我是骗子”四个字写在资料里的骗子?你骗谁呢?】

李木茶:【照片是真的,是我本人。】

对方:【你这照片明明是AI合成的,哪有真人长这个样子?!笑死!我做梦都不敢梦到自己长这个样子!】

众人:“……”

可能,这就是长得太好看的人的烦恼吧。(……)

那李木茶好不容易交得的这个女朋友是缘分真的到了,还是女朋友的智商不高,心太大,很容易被杀猪盘呢?

正想着,李木茶给女朋友打去了电话,说她与好友已经在饭店等了她许久了,她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女朋友却道:“你这个骗子戏还演得挺像的!”

李木茶的声音不怒自威:“我怎么是骗子?”

“你就是骗子!”

李木茶真是要被对方打败了,便直接跟对方开启了视频通话:“我怎么是骗子了?”

对方看着屏幕里的李木茶,惊了:“卧槽!真有人长这样?……那抱歉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骗子,这几天便都在逗你玩儿,我也早就有女朋友了……”

“……”李木茶直接挂断了通话。这下显然是真的生气了,还气坏了,都不端着了。

于是,今天,在场的失恋的人不止叶允一个,还有李木茶。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很是尴尬。

可——“哈哈哈哈哈哈!”

自今日来到这里后便一直默默流泪的叶允突然爽朗地笑了出来,笑出了声。

她因为失恋难过了许久,但是此刻,却突然开心得快乐像是从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了似的。

李木茶看到叶允笑了,小冰山突然冒泡泡了,突然不像冰山了,反而像是加了很多冰块的气泡水,清爽极了,便好像也被叶允感染到了,笑着道:

“行,我今天能逗叶允开心,无论如何都值了。”

“哈……嗝!”

但听到这话,叶允突然不敢笑了,突然打了个嗝。

我之前还真没听过《失恋阵线联盟》这首歌,还是她在KTV点的。后来我才知道这也是一首名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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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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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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