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自己在现代好歹继承家业经营公司,多少算个老板,能被这样晾在一边当空气的情况属实罕见。
但自从穿进这本书里,乞丐都当了几个月,还有什么不能忍呢?宋遥知温吞地抿着盏中茶,直到茶水都冰凉下来,陆懿之才从和谢清昙的卿卿我我里抽出身,对自己抱歉一笑,温言道,“抱歉,清昙与我好几个月没见,难免多些话。”
哦,那意思就是平时也很有话聊咯?她当然也不觉得吃味,谢清昙的手段在自己眼里多少显得幼稚且拙劣。不过她又不喜欢陆懿之,要是对方郎有情妾有意,青梅竹马的,自己这个局外人自然是选择成全祝福。
“无妨,无妨,你们本就是熟识,当然更有话说。”宋遥知大方摆手,不掺和这对男女。
只是陆懿之未娶谢清昙未嫁,她以为为了避嫌,陆懿之多少该解释两句二人关系,但对方竟然并未多言,只连连给自己道了歉。
就在此刻,谢清昙的目光落在桌面陆懿之送给宋遥知的礼物盒内,她指着其中一件北红玛瑙雕刻的祥鹿踏云摆件,北红虽不及南红色泽正红鲜亮,但这块玛瑙橙红的色泽莹润清透,鹿身位置泛白,红色正好生在鹿角与祥云的位置,雕刻用心,寓意上佳,看上去着实讨喜。
“这是赤琼么?”她的目光已经完全被这个祥鹿摆件吸引住。
“并非,这是北红而非南红。”陆懿之温言向谢清昙解释,“南红色泽更鲜艳亮丽,多产于滇南一带。北红色泽多有透明,常有黄色调,是北地特产。”
谢清昙点头,面对这个摆件,眸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看向陆懿之的神色憧憬,浅棕色的眼瞳在日光下比这玛瑙还要明澈漂亮。她如此神态,其想法不言而喻。
宋遥知并不稀罕陆懿之送来的这些东西,谢清昙想要,她当然可以点个头把这个盒子送出去都不成问题。不过鉴于送礼的人还在身边,她也不好就这样把东西转赠,况且她对这个绿茶表妹也没什么好感。
更重要的是,她更好奇陆懿之的态度——这个问题,还是交给他去头疼吧。
好在陆懿之沉吟片刻,并没有做出古早小说般更狗血的剧情的行为,而是重新将祥鹿放回盒子里摆放在宋遥知面前,“我那儿还有几块北红玛瑙的原石,清昙若是喜欢,改日挑一块石头打个你喜欢的样式。”
哟,真舍得下血本,两边都不愿意得罪。宋遥知暗笑,乐得看陆懿之两头端水。
但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宋遥知不自觉地收起笑容,抬眸一看,陆懿之的身旁谢清昙此刻正笑吟吟地和他说着自己喜欢的样式,可眼角余光瞥向的方向似乎正是自己。
她轻易地察觉了自己的目光。
而后唇角勾起,霎时簌簌风雪如白梨,恍惚春色近。
宋遥知被谢清昙的这个笑折腾得一晚上没睡好。
一整夜的噩梦。醒来时宋遥知只觉得浑身脱力,活像被丢进水池子里或者是滚筒洗衣机里卷了一整晚。但是一回忆梦境,片段光怪陆离,早记不清晰,只依稀记得和葫芦娃或者是西游记里的盘丝洞蛇精蜘蛛精有关。盘丝洞里蜘蛛精身姿窈窕,转过头就是谢清昙那张巧笑盈盈的脸。
鹿鸣走入房间,看见自家小姐这憔悴的面容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睡好,做噩梦了。”宋遥知含混回答,不想阐明自己做噩梦梦见谢清昙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精。
“可是被子薄了厚了,或者是炉子里的炭火太旺了?”鹿鸣小心问,毕竟宋遥知刚归家,难免有诸多不适应,夫人耳提面命让自己照顾好她,“要是有哪里不合适,一定要和奴婢说。您今日要去见夫人,奴婢拿些脂粉来给小姐遮一遮。”
往镜子里瞥了一眼,宋遥知就看见自己眼底隐隐的乌青,默许了鹿鸣来给她上妆。毕竟今天要去见谢珺瑜,她可不想一脸憔悴地出现在夫人面前。算算时间,宋临云和宋锦书这两兄妹估计也该来拜访,探探自己的虚实了。
任由鹿鸣为自己盥洗梳妆,宋遥知闭目养神捋顺思绪。
通过旁敲侧击地从鹿鸣处打探,宋遥知算是基本知晓了,谢清昙原是谢珺瑜弟弟谢瑨的女儿,不过因为谢瑨一直在远离皇都的外地任职,姐弟两分离多年。可好几年前谢瑨夫妇在外地上任时遭了意外双双身亡,只留下这个尚在幼年的女儿。按理来说谢清昙理应被送回南郡谢氏抚养,可谢瑨因为早年执意要娶出身并不算好的妻子与谢家闹了矛盾,与家中关系多年不好,只和谢珺瑜这个姐姐亲近。遂谢清昙也被送到了国公府抚养,美其名曰“借住”。不过谢清昙也在国公府住了好几年,算是在府内长大,府上都默许有了这么个谢小姐。
况且谢小姐长得漂亮,待人宽和,府上人都对她颇有好感。
待人···宽和吗?宋遥知腹诽,或许绿茶都是这样爱演戏吧。
不过谢清昙来国公府的确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南郡谢氏作为世家大族,子弟众多,谢清昙父母双亡,就算她回到谢氏,也不一定有人待见她。很可能年纪轻轻就被当做联姻工具草草嫁给哪个世家子弟。
但谢珺瑜心善,又疼爱自己的弟弟和侄女,国公府就算是看在谢氏的面子上也不可能亏待了她,将来对她的婚嫁也必然会精挑细选。况且宋遥知早年走失,宋临云和宋锦书又是和谢夫人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子庶女,谢珺瑜自然把自己的侄女当亲女儿对待。
当谢清昙问起陆懿之和谢清昙的关系时,鹿鸣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说谢清昙和陆懿之自幼相识,故而熟悉些,就像两兄妹一样。何况陆公子少年功成,玉树临风,是京城众多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喜欢他的人能从皇都西市排队到东市再绕两圈,谢清昙肯定算不上其中夸张的存在,甚至还不如宋锦书。
这下轮到宋遥知无语了,那种纯然算不上高明的绿茶手段也算不夸张是吧?
宋遥知再细细整理思绪,她记得原著里宋遥知回府后没几日陆懿之就主动前来探望,在看见宋遥知的第一眼就深觉惊艳,再一交流,两个人相谈甚欢,彼此都颇为欣赏。尤其是宋遥知幼时在江南时学习医术,与陆懿之交流一番行军时医治伤员的话题,陆懿之深感此女见识胸襟,不同于别的高门贵女,遂暗自心动。
···难道是她没有和陆懿之畅聊医术?可她在现代学的会计专业,只懂一点急救医学。不过如果陆懿之喜欢这种有见识的女生,她也可以和他聊行军时候的军饷管理嘛,问就是从前在江南时帮养父母开的杂货铺记账。
可问题是原著里也没有半路杀出个谢清昙,然后两个人卿卿我我,根本就没有她的事了啊!
宋遥知下意识地摁揉着太阳穴,感觉比从前看公司账目时还要头痛。这个世界,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与原著出现了如此大的偏差呢?
看她面色不虞,鹿鸣小心问,“小姐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上没盖好被子染了风寒头痛?”
宋遥知睁开眼,感觉自己再这样一副生无可恋的面色是很难应付今天要来拜访的宋临云和宋锦书。或许因为她本就不是原著中真正的宋遥知,人家男女主天作之合一眼钟情,看见她没感觉也在情理之中。
她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能说服自己的理由。遂理好情绪嘱咐鹿鸣动作快些,不要耽误了去给谢珺瑜请安。
晨间熹微,天光曈昽自窗棂散漫成朦胧的光线。清晨的府内栏杆地砖都结了层薄霜,此时的府中只有些下人安静地洒扫地面残霜碎雪。
宋遥知来给谢珺瑜请安一向来得很早,毕竟她刚归家几日,许多事不做到尽善尽美难免在背后惹人非议。谢珺瑜在听见侍女禀报宋遥知前来请安时,急忙派人迎她进门。
“遥儿怎么早来了?可用了早膳?要不要在娘这儿吃点?”
远远看着身披棠梨色披风的少女走入屋内,谢珺瑜就笑着招呼她。宋遥知从容取下披风递给一旁的侍女,拂下肩廓残存的细雪,眉眼间软软含了抹笑,便似瓶中新开的红梅。“已经用了早膳,但还可以陪娘坐着吃点。”
宋遥知一边回答一边看向谢珺瑜,这才发觉她身边已经坐了一人。而这人坐在离谢珺瑜稍远的位置,正好把离谢夫人最近的位置空了出来,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到来。
而那人也在此刻转过头来,白衣如雪,墨发如瀑,像是素白宣纸染上墨痕。清晨日光将她的眉眼染得极尽温柔,连带那笑意都像是要将人随时沉溺入春水之中。
“姐姐。”
梦里盘丝洞里的蜘蛛精又鲜活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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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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