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啐道:“发酒疯就是发酒疯, 还赖到鬼神身上了。”
林秋曼理直气壮驳斥,“张妈妈别说废话,赶紧派人去给我找神婆来, 我就是被鬼上身了!”又道, “这般丢人之事,总得找个理由搪塞, 要不然你让我一个女郎家怎么有脸活!”
张氏哭笑不得, “现在知道急了!”
林秋曼不耐烦地催促她快些去, 毛躁道:“你就别挤兑我了, 我嫖谁也不敢嫖晋王啊,那是会掉脑袋的。”
张氏骂道:“还说!”
林秋曼窝囊地闭嘴。
莲心伺候她沐浴梳洗,一身酒气委实难闻。
泡澡时,林秋曼吩咐道:“床上的被褥也换了吧,不好闻。”
莲心隔着屏风打趣道:“昨晚上你还醉醺醺去搂人家的腰呢。”顿了顿, 探头问, “小娘子,晋王的腰搂起来怎么样呀?”
林秋曼啐骂道:“你还打趣我, 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莲心掩嘴笑, “是你自己非得扒着人家不放的,还双手去抱,奴婢和陈管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扒拉下来。”
林秋曼露出“人设崩了”的痛苦表情。
莲心继续调侃她,“奴婢劝都劝不住, 你非要去翻箱倒柜把首饰找出来, 一个劲说你有很多钱, 非得去缠晋王。他当时真被你气坏了,后来经不起你纠缠,才说了他的身价很贵, 你的钱不够的话来,陈管事当时忍俊不禁……”
林秋曼不满道:“你那时候怎么不一棒敲晕我?”
莲心回嘴,“奴婢可不敢,有晋王在场,他遣退闲杂人,说倒要听听你还能说什么混账话来。”
似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暗搓搓问:“小娘子不会真把晋王给惦记上了吧?”
林秋曼差点被口水呛着,“你这乌鸦嘴别乱说话,我平日里就过过嘴瘾,晋王那尊大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不要命才敢惦记他。”
听她语气正经,莲心也规矩起来,“奴婢不乱说了。”
林秋曼:“切记慎言。”
下午神婆孙娘子被请进朱家院,听说还小有名气。
林秋曼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结果那孙娘子仔细把她打量了一番,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见她表情怪异,张氏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试探问:“孙娘子,难不成我家小娘子真被鬼上身了?”
林秋曼翻了个小白眼儿。
孙娘子右眼重瞳,盯着她严肃道:“没想到这位小娘子竟然是双魂体。”
听到双魂体,林秋曼心中震了一下,感到不可思议,她故作困惑问:“什么是双魂体?”
孙娘子围着她转了一圈,“就是一体双魄。”
面对她审视的眼神,林秋曼的心里头破天荒地感到心虚,心想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张氏失措道:“难道昨晚上真有鬼来上身?”
孙娘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仔细观察她道:“小娘子倒是个是富贵命,前半生坎坷,后半生顺遂,日后啊,是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命。”
这话令张氏高兴不已,忙问:“孙娘子可别唬我们!”
孙娘子一本正经道:“我唬你作甚,你家小娘子命中带煞,有一道生死坎,跨过去了才有那泼天的富贵,眼下看来是稳了的。”
听她这一说,张氏笑得合不拢嘴。
当初小娘子投湖被救了起来,那不就是生死坎吗!
林秋曼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她林二娘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都知道她投过湖,跟韩三郎闹得满城风雨,自然是坎坷的。
不想再费口舌,她催促道:“我昨晚被鬼上身了,干了些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事,孙娘子您赶紧给我驱驱邪。”
孙娘子也不马虎,当即在厢房里布置了一番,用灰粉在地上画了一个看不懂的图,随后把椅子放到中间,图上各点燃香烛,烧了些纸,一切备好了才叫林秋曼坐到椅子上。
之后她在厢房里围着林秋曼唱唱跳跳了一刻钟左右,法事才做完了。
林秋曼自然感受不到驱邪的效果,知道是骗钱的玩意儿,纯粹是做给隔壁院儿看的,好给自己讨回点颜面。
这不,当李珣得知她请神婆来朱家院驱邪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老陈还是挺敬鬼神的,嗫嚅道:“那晚林二娘的行为举止确实很怪异,莫不是真被邪祟上了身?”
李珣从不信这些,却也没有吭声。
他一点都不想去回忆那晚林二娘失态的经历,人设完全崩了,简直糟糕透顶!
到了八月十五那天,林秋曼回林府过节。
周氏高兴不已,拉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说道:“你这小日子倒是过得滋润,前些日送了这么多金贵货过来,可把湘儿他们高兴坏了。”
林秋曼笑道:“我那还有不少,他们喜欢吃什么,明日再送些过来。”
周氏:“你这做姑母的倒是疼侄子侄女们。”又道,“晚上就宿在这儿吧,陪我说说话。”
林秋曼:“那可不巧,我与大长公主约好了,要去百花楼放花灯祈福的,她晚上参加完宫宴就去。”
“长出息了!”
“大长公主还给我说了门亲事,节后就见见,看合不合意。”
周氏的眼睛登时亮了,“可是当真?”
林秋曼冲她眨了眨眼,“自然是真的了,是皇商背景,据她说顶好的一个郎君,生得俊,知晓我的情况,却丝毫不嫌弃。”
周氏喜笑颜开,“那挺好的,若是双方合意了,就把这事定下来,也省得我操心。”
她们身边的张氏却道:“小娘子急不得,婚姻大事理应谨慎些为好。”又道,“不瞒娘子,前两日有人说小娘子是富贵命,往后等着她的是那泼天的富贵,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商贾之家怎可匹配。”
听了这番话,周氏诧异问:“当真有人这样说?”
张氏激动道:“是真的,那人说小娘子前半生坎坷,有道生死坎,只要跨过去就稳了。老奴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样,之前在韩家和投湖不就是生死坎吗。”
林秋曼调侃道:“大白天的,张妈妈尽妄言,京中谁人不知我林二娘的过往呀,还飞上枝头做凤凰,哪来的枝头给我栖身,你去给我找找?”
这回周氏倒是现实些了,“我自然巴不得二娘能飞上枝头的,只是经过了韩家,还是莫要妄想了。不过婚姻大事确实应该谨慎,头一回栽了跟斗,第二次怎么都得仔细看好了。”
林秋曼:“是这个理儿。”
晚上一家子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尽管林秋曼才来时闹得天翻地覆,如今时过境迁,曾经犯的龌龊揭过不提,倒也能和睦相处。
林文德亲自给大家斟酒,说道:“今晚没有禁宵令,晚些出去看看花灯,二娘要一同去吗?”
周氏笑着调侃道:“人家可是大忙人,约了大长公主逛百花楼呢。”
林文德“啧啧”两声,“二娘实在了不得,我这做大哥的敬你一杯。”
林秋曼忙摆手道:“我不是不给大哥颜面,实在是不敢再喝了,前两日在大长公主跟前吃醉酒失了态,委实难堪。”
林文德:“一滴都不沾?”
林秋曼态度坚决摆手,徐美慧道:“大长公主毕竟是矜贵人,二娘不喝也好,身上带了酒气,省得出了糗。”
林文德也不劝。
徐美慧道:“阿娘也同我们去逛逛花灯吧,难得出去走走。”
周氏:“你们自个儿去吧,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再说夜里冷,你们出去时得多穿些衣裳,勿要受了凉。”
林秋曼:“待到明年的中秋说不准阿姐一家人也能过来了,到时候聚在一起,那才叫热闹!”
周氏:“我可盼着呢!”
与此同时,宫里头一派祥和。
皇室宗亲全都聚在朝阳殿里,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肉香。
李珣坐于食案后观赏宫廷舞蹈,他一袭月白交领大袖衫,外罩对襟暗红氅衣。
那氅衣出自江南织造,团云暗纹,袖口和领口皆由金丝滚边,做工极其考究。
最上方的太皇太后经过了调理医治,身子虽不如从前,最基本的活动还是没问题的。
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下方的李珣,那张丰姿秀逸的脸不由得令她想起了那个掖庭罪女。
武帝的八位子女中,唯独李珣的样貌是最出挑的。
当年他的生母被她以“以色惑君”的罪名赐死,那个女人她见过,生得极其精致柔弱。
明明是一个罪女,却妄想着以色为武器攀高枝,还想着母凭子贵,简直是个笑话。
可那般肮脏低贱的女人生出来的子嗣却是块美玉,经过昭妃日复一日打磨,亮眼得让人心生嫉妒。
太皇太后心里头到底有几分不甘,如今唯一能慰藉她的便是华阳,她看向她道:“今晚你就别回去了,陪阿娘说说话。”
华阳回道:“明晚儿再进宫陪阿娘吧,稍后儿想去放花灯,给阿娘祈福。”
太皇太后皱眉,“今晚全城百姓都出来了,鱼龙混杂的,你可要小心些。”
李珣说道:“阿娘尽管放心,儿会陪阿姐一同去。”
太皇太后瞥了二人一眼,闭嘴不语。
皇帝看向李珣道:“五皇叔,朕敬你一杯。”
李珣端起酒樽,华阳怕他们灌酒,揶揄道:“陛下,你可莫要把晋王给灌醉了,他还要护我去放花灯呢。”
皇帝笑了起来,李珣也笑了,华阳冲他眨了眨眼。
不一会儿宫人来请,让贵人们去看烟火。
华阳和皇帝搀扶太皇太后到外头,众人跟在身后。
到了观赏烟火的地方,宫人齐齐点燃,那烟火一飞冲天,炸裂开来,如星似雨,绚烂到极致。
众人指着夜空中的美景惊赞。
李珣背着手仰望,五彩斑斓映照到他的脸上,周边明明热闹非凡,他却格格不入,眼里甚至生出几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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