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三十分,周景行卡着点在打卡机上打完下班卡,大步朝电梯口走去。
“叮”电梯门打开,张谨看到他脸上露出笑来,“今天怎么这么好,特意来迎我啊!”
周景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午觉还没睡醒?我迎你干什么。还有,你来我们馆干嘛?”
张谨一脸受伤,“你是不是又没看手机!我给你发信息了呀,今晚我老婆和小姐妹去逛街了,咱俩一起去打球?”
周景行进了电梯给他一个后脑勺,干脆利落地拒绝他,“不去,我有事。”张谨大呼小叫,“喂喂喂!太无情了吧!好歹咱也是多年的兄弟,你不能抛弃哥们儿啊!再说你一个单身狗能有什么事?”
周景行露出一个微笑,很快他又转开头抿了抿唇,简洁地回答道:“去楼下看展。”
“不是吧,你天天在这上班还没看够啊!啥展这么好看啊,我倒要看看!”电梯到了一楼,张谨嘟嘟囔囔地走出电梯后果然跟着他一起去了展厅。
周景行出了电梯左转,轻车熟路地向二号展厅走去,路过一楼大厅服务台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琴姐笑着和他打招呼,“小周又来了啊,你是真喜欢这个琉璃展啊!”
“嗯,明天见琴姐。”
进了展厅,只见其间错落有致地摆着大小不一的展台,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琉璃展品,花草虫石,流光溢彩,直叫人看得挪不开眼。
此时已近闭展时间,参观的游客已经不多了,张谨跟着周景行逛了一圈,他们俩最后停在了展厅深处的墙壁前,那里挂了一枝柿树枝,走近了才发现是琉璃做的,树枝纹路细腻,柿子婉转流光。一枚柿子上挂着水滴仿佛要滴下来,看得人恨不得拿手去接,张谨忍不住赞叹出声,“牛哇!”
周景行瞥了他一眼,“怪不得从小我爸就和我说人要多读书。”
张谨一头雾水。
“不读书就会像你一样,看到什么就只会一句'卧槽牛必'。”
张谨一脸不爽,“靠!你读书多你倒是来说说啊!”周景行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急急地转头对张谨丢下一句“待会儿别乱说话”,然后他整了整原本就整齐的衣领大步朝前走去。
张谨看着周景行走到一个年轻男人面前,微笑着主动和他说着话。
铁树开花了?张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是他们学校号称十年难得一遇的冰山美人周景行吗?
张谨睁大了眼睛,他仔细看了一眼和周景行说话的那个男人,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宛如春风拂面,竟是不输他们周美人的长相。
张谨心中大骂上天不公,好看的人这么多,多我一个会怎么样!
那人大概是看到了张谨,问了周景行什么,周景行干脆带着人走了过来,他对着那人介绍道:“这是我本科同学,张谨,现在在明城公安局工作。”他顿了顿,不怎么情愿地转向张谨,“这是沈舟,是这个琉璃展的策展人。”
沈舟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之一,策展人之一。”他微笑着向张谨伸出手,“你好,我是沈舟。”
张谨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幸会幸会!”他忍不住赞起沈舟来,“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个展可真好看!这些展品美得我叹为观止,展厅布置得也很用心!我——”
不待他话说完,周景行已经拉住他的胳膊往外一抽,分开了两人握住的手,他对着沈舟面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他就这样,为人比较热情,有时候会没有分寸。”
张谨心中大骂周景行,这是干嘛呢,我跟美人握个手都不行吗!
沈舟笑着摇头,“没有啊,我觉得张警官为人很真诚大方。”张谨点点头要插话,周景行转过头丢给他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他只好憋屈地闭上嘴,露出一个假笑来。
你等私下的!
周沈两人又聊起关于展品的事情来,周景行问了很多关于琉璃的工艺流程的问题,沈舟都一一耐心地对他解答了。
张谨在一旁默默观察半天,终于觉出不对劲来,周景行自己是学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的,读完本科读硕士,毕业后进了省博物馆。他本科阶段就学过琉璃工艺这门课,还去琉璃厂实习过两个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张谨看向周景行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周景行是不知道他这一番心路历程的,他的心思全在眼前的沈舟身上。
听沈舟说完自己早就知道的琉璃吹制过程的注意事项,周景行鼓起勇气想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然而话还未及出口,他看到沈舟看了一眼手表,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下一秒沈舟看向两人,“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来接我,我得先走了。你们慢慢看,我会和工作人员说今天等你们走了再闭展。”
说完他笑着点了下头便转身大步走了。
周景行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一片晦涩。张谨看了他半天才轻笑出声,“好了好了,望夫石啊你,人都走半天了,看也不会回来了!”
周景行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张谨凑过来笑的一脸八卦,“有情况啊,看上他啦?”周景行不理他,耳朵却可疑的红了。张谨也不需要他承认什么便自顾自说下去,“沈舟长得是好看,比你还好看,看上他也很正常,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对了,看起来性格也好,确实讨人喜欢,要不是我有对象了……”
周景行一眼横了过去,张谨立马闭上了嘴,过了片刻他才又说道:“我只是在提醒你,要是心动了尽早下手啊!沈舟这样的,说句不夸张的话,追他的人得从这排到海市吧,你不赶紧上,等人被其他人追走了你就后悔去吧!”
周景行用力地抓了一下卫衣的下摆,垂下眼睛不发一眼。张谨虽然知道他一直就这性格,闷得要死,想要什么从来不说,但作为好友还是看着着急,“你怕啥?周美人你比他又不差什么。”他皱了皱眉,“难道说他的性取向和你不一样?那还是算了,直掰弯没男德。”
周景行终于抬头了,他语气肯定,“不是,他也是。”
“那不正好嘛!”
周景行闷闷地说道:“我已经晚了一步,他有男朋友了。”
张谨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拍拍周景行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下株一定比这株香。晚上我陪你喝酒啊!”
周景行看向他,目光很坚定,“没有下一株,我就认定他了。”
“?不是哥们儿,他有对象了,你要为爱做三啊,别自甘下贱好吗?”
周景行眼神躲闪,“我没说要当三,我就自己默默喜欢他不行吗?”
这么多年来,张谨是第一次见坠入爱河的周景行,简直比他高中早恋的女同学看起来还纯情。他“啪啪”鼓了两下掌,“您真伟大无私,多纯粹又深沉的爱啊!”
周景行忍不住抬头拍了他一巴掌,“乱说什么。”
张谨忍不住笑了,“你先乱说的,我才不信什么'默默喜欢他',你这个人就是闷骚,看上什么从来不说,心里憋着坏想尽办法也要搞到手。”
“我哪有。”周景行下意识地反驳他。
张谨笑着转移了话题,“走吧,反正你心上人也走了,和我一起去吃饭。”
坐在烧烤摊的桌前,张谨给两人的杯子倒满酒,他忍不住好奇,“所以你是怎么认识并看上沈舟的?”
周景行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才感觉沈舟走后心中郁结的那口气消散了一些。他握着啤酒杯,思绪忍不住因张谨的问话飞回两周前。
第一次见到沈舟是在琉璃展开展前的筹备会上,琉璃展租用了省博的展厅,这次的展览由一家业界领先的策展公司主办,因此馆长十分重视,在筹备会上把馆里的中层干部们都提溜来了。
周景行原本不想去参会,他手头上正在修一件青花的圆洗,哪有功夫去开会!然而馆长见他没来,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他办公室,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到了会议室。
周景行到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他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坐在了角落不起眼的位置里。馆长做完慷慨激昂的欢迎发言后,轮到对方那家叫“时代文化”的策展公司代表发言了,估计和馆长一样,也是个半小老头吧,周景行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摸鱼。
片刻后周景行抬起了头,这声音这么年轻?他看了眼主席台,台上站了一位青年,气质斐然,光华内敛。只这一眼,周景行的世界仿佛着了火,烧的一片金黄,他的眼中只剩下主席台上侃侃而谈的那个人,其他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一片虚无的倒影。
在此之前,周景行是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也许是父母失败婚姻给他带来的影响,他坚信恋爱不如修盘子,将一堆文物碎片还原成本来的样子带来的巨大成就感,恋爱能有吗?不能,爱情只会带来无尽的争吵和伤害。
周景行原来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此刻,二十九年的信念轰然崩塌,碾碎成粉末,纵然是周景行也无法再修复。
坠入爱河的人往往没有理智,周景行也难免,散会后他直直冲向了前排,他走到沈舟面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一场对话,他第一次开始痛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
好在馆长看到他来,热情的将他介绍给了沈舟。沈舟带着客气却疏离的微笑和他握手,他像是被海妖蛊惑的水手,握住沈舟的手迟迟不肯松开,最后还是沈舟使了点巧劲才脱开手。
馆长瞪了他一眼,笑着打起了哈哈。沈舟礼貌地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以“朋友来接”为理由离开了,周景行想也不想地悄悄跟着他,想看看他的朋友是什么人。
然后他在停车场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沈舟在一辆黑色卡宴边亲吻了一个男人的脸颊。
周景行失魂落魄地走了,他开始咒骂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不是他先遇见沈舟?如果是自己先遇见他,那么沈舟的那个吻一定是落在自己的唇上!
周景行揉了揉自己的下唇,第一次生出来做小三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