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哑巴真的把小聋子叫过来了，祁博暗暗冲他肯定地点点头。

他们把自行车都停到一处，祁博带头过来，心想这小聋子个子还挺高，他想在气势上压倒他，挺着胸膛，胖胖的身体撑的黑色的短袖紧绷绷的，微微外八的脚步把肚子上面的衣服压出一层褶皱。

“呃……”祁博双手叉着腰，昨晚睡前想好的台词在看见谷振渊那一双没有什么感情的冷淡目光后，一瞬间在脑子里消失殆尽，连个水花都没扬起来。

祁博一紧张尴尬就会脸红，好在他黑，猛一下也看不出来。

众人还在等祁博动作，就见他抬起的下巴落下来转了个弯，看向小鱼儿，“你问他，要不要做我小弟？”

“对，对，他听不见，你用手比划，让他认小博哥做大哥。”站在祁博旁边的祁春皓马上顺着说。

祁博回手就对他一拍，“不要叫我大哥和小博，说了叫我祁博哥。”

又让做小弟，还不让叫大哥，真奇怪，他只是想想，没敢说出口，“好，我知道了。”祁春皓揉着肩膀委屈地说。

小鱼儿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给人做翻译，他对着谷振渊比划。

【他说让你点点头。】他当然不会好好翻译，就算他对小聋子了解不多，但觉得他应该不是个会向人低头的人，而且小聋子也不想他那么聪明。

小鱼儿还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成语，只把这单纯的归结为他聪明。

照谷振渊的能力，他如果认真看，是能看懂他们都说了什么的，只是他的心思都在小鱼儿身上，更何况这些小孩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但他一下子就能判断出来他们跟自己之前在学校遇到的那群同学不一样，没有不怀好意，所以没注意那么多。

但，点点头？好奇怪的要求。

谷振渊有点犹豫，要不要听他的？说实话，他对小鱼儿的人品还是有很大的怀疑的。

他之所以下来，是因为妈妈不想让他失去这个朋友，对他讲了一些话。

小鱼儿是在村里长大的，不像他之前接触过的同龄人一样学过礼仪要求，村里的孩子并没有那么讲究，更何况小鱼儿跟爸爸生活还这么小，自尊心高，小鱼儿不会觉得是他爱干净而已，只会认为是被他嫌弃刁难了。

不是所有孩子都像谷振渊这么早熟，许晴叹口气，最终从她的箱子里找了一本关于小鱼儿这种单亲家庭孩子心理的书。

从北城来的时候 ，许晴几乎把许敬泽所有关于青少年心理的的书都带过来了。

那本书在谷振渊书桌上足足放了三天才被打开，而许晴给他书的那天发现他并没有把书收起来，就知道他一定会看。

看着现在的情况，小鱼儿说面前这个胖男孩让他点头，脚后跟微微踮起来的胖男孩一直仰着头，周围的小孩似乎以他马首是瞻，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谷振渊迟迟不点头，祁博有些着急，对着小鱼儿说，“你跟他说了吗？他不愿意？”

小鱼儿耸耸肩摊开手，我怎么知道？

祁博放下脚后跟，上前两步走到谷振渊面前，“怎么，小聋子，要打架吗？”

打架这方面，村里的孩子有自己的规矩，要是被外村的欺负，自然是一窝蜂的上，但现在是一个村的，还是老大之争，当然要单挑了，所以他们都在旁边没动。

谷振渊哪怕在之前的贵族学校面对一圈几乎比他高一个头的学生们都没有退后过一步，更别说面前只是一个比他矮一些的胖子罢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小胖子眼神凶凶的，原本叉着腰的手也攥在一起，擦拳磨掌跃跃欲试的恐吓他，谷振渊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审视祁博的战斗力。

周围的孩子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氛围，没想到这小聋子真的敢争夺老大？虽然他比祁博高半个头，但他瘦啊，祁博的胳膊拳头都比他大一圈，他肯定打不过的。

“你确定不认我做老大？”祁博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一秒，然后甩甩头不相信刚才一瞬间觉得会输的感觉，上前一步逼迫道。

这次谷振渊看到他说什么了，但他不是个认怂的性格，依旧站着不动，垂在两边的手也微微攥起，然后摇了摇头。

战争一触即发。

祁博抬起胳膊，正要动手，一个黄毛脑袋出现在眼前。

小鱼儿用尽力气推了祁博一下，而祁博退后了……半步不到。

谷振渊惊讶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处的小孩，憋红了脸站到他前面，替他出头。

“小哑巴，你干什么？”祁博愤怒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你答应给我当小弟了。”

【你不能打他！】小鱼儿对着祁博比划。

“我不知道你瞎比划什么，你给我让开。”

小鱼儿张开双手，挡在谷振渊面前，誓死保护谷振渊的样子让祁博看了火蹭蹭的往上冒，原本只是打算吓吓小聋子，这小哑巴捣什么乱？

祁博用起他一贯的方式，抬起胳膊攥着拳头吓唬小鱼儿，小鱼儿咽咽口水但还是没有躲开，祁博从来都是吓他，没打过他，他估计祁博不敢动手，倒是谷振渊不知道两人的心理战，还以为小鱼儿真的要替他挨打，一手伸到小鱼儿的后衣领处，把他拎到自己后面。

祁博想起来他看的电视剧里，好人也是这么拉来拉去的，顿时要气坏了，聋子和哑巴才不会是主角，厉害的才是主角！

当时就要上前动手，这次是真的要动手。

可还没打到谷振渊面前，他就被迫再次停手，黝黑的皮肤也遮不住他脸上生气的涨红，周围的孩子们也是你拉拉我，我拉拉你，面面相觑。

片刻后祁春皓上前拉拉祁博，两人斜对着谷振渊说了些什么，他没有看清，最终祁博憋着口气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带着这群小弟离开了。

谷振渊摸不着头脑，村里的孩子都这么奇怪吗？

他回头看小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鱼儿坐地上了，眼睛通红张着嘴在哭。

“你怎么哭了？”谷振渊把小鱼儿从地上拉起来，这次他没有避开小鱼儿比刚才看到还要脏的手。

小鱼儿哭完之后有些哽咽，唇语也说得含糊不清，索性还是用手语。

【我哭了他就不敢打你了。】

村湖规矩，哭了就等于认输了，不能再打。

而且是小鱼儿哭，谷振渊听不见，他不知道后天声带严重受损的小鱼儿哭起来是什么声音。

呜咽、嘶哑、令人不忍多听。

谷振渊只知道面前这个小孩跟他生着气，却还是在别人要打他的时候站出来跟人对峙，哪怕力量跟人悬殊。

只知道爷爷宁愿让唯一的孙子搬到省外乡下也要保住的脸面，而这个小孩却丝毫不顾及，只为了让他不要挨打，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让别人退却。

谷振渊心里像是被一团云朵包裹住了，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这一刻，他不再是为了维护家人脸面只能苦苦支撑的谷振渊，有人和他一起面对来自世界的恶意。

谷振渊第一次不在乎干不干净，他俯下腰，给小鱼儿拍衣角和裤子上沾染的泥土。

小鱼儿不知道谷振渊心里的暖流，只觉得这是常规操作。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保护小聋子，就只是这么做了，好像不能不做。

硬要找一个原因的话，就算是因为他上次给了自己两根棒棒糖吧！

尽管谷振渊会给他拍衣服让小鱼儿有些惊讶，但小鱼儿可不会因此忍受他生疏而且粗糙的动作。

他躲开谷振渊的手，自己拍身上的土，无声的嘟囔，你拍到我屁股了，傻子！

身高差距，谷振渊没看到他自言自语，等小鱼儿拍好衣服跟他道歉，这次谷振渊用的手语，他没道过歉，说不出来，手语反而容易一些。

【对不起，我上次不应该扔你的零食。】

小鱼儿看完傲娇的歪着脸仰着头，就这样？

谷振渊接着说，【你要我怎么做？我可以再给你两个零食。】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嘟着嘴面上一副我可以原谅你的神情，但对他伸出三个手指，这可不是要三个零食。

【你要答应我三个要求。】这是小鱼儿跟秀兰姐姐看电视学的。

小鱼儿看着谷振渊，眼里带着试探，他要是不愿意，一个也行。

没想到谷振渊还真点头了。

【不能太过分。】谷振渊补充。

小鱼儿惊喜的点点头，他的补充根本没放在眼里。

马上要到中午了，小鱼儿推着车要走，谷振渊握住他的车把，待小鱼儿把目光放到他脸上，才问：“你去哪？”

“回家，你不回去吗？”

谷振渊想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得换衣服。”

小鱼儿瘪瘪嘴，管的真多，他点点头，还是换吧，不然二婶又要问了。

小鱼儿让谷振渊推车，一蹦一跳的在前面领路。

谷振渊终于知道为什么小鱼儿的衣服那么脏了！

这里离小鱼儿家不远，这么点路，小鱼儿至少掐了三朵花，五棵草，还有一个手指头大小里面种子像芝麻一样的植物，车前兜里都装满才算结束。

等到了家，小鱼儿随便一指，就让他把车停好，然后就要去屋里换衣服。

到了门口才发现谷振渊还在院子里停车的地方站着不动，冲他一招手，怎么不过来呀？

谷振渊有些愣，他不是来换衣服的吗？要他进去干嘛？

不会，祁玉到现在还不会自己换衣服？

小鱼儿在门口等着，谷振渊只得跟着他进去。

等他进来了，小鱼儿才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