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祁永找祁超说了一声他下午再去工地，祁超问了几句，知道小鱼儿没生病也放下心去干活了，他就怕小鱼儿一病，大哥这活又干不了了，如今村里能跟盖楼的大老板说上话的也就大哥一个，虽然工地的活不少，但跟着祁永，从来没出现过干完拿不到钱的事情。

既然不用去工地，祁永就想着把家里收拾收拾。

老房子一旦不常收拾，就容易变得脏兮兮的。

这房子还是十几年前祁永爸妈盖的，院墙用的还是青蓝色的大砖，砖头中间用的也不是石灰，而是掺了浆糊的泥土，要是不经常扫扫，蜘蛛结网不说，老鼠虫子什么的会刨墙，时间久了墙就开始歪。

这还只是院墙，还有木框和玻璃组合的窗户，木制的门板，都要经常打扫。

不过这种老房子也不是没有好处，屋里房梁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屋顶高，铺的还是砖青小瓦，屋子墙壁没有用蓝砖，而是红砖，屋里空间大、通风好，冬暖夏凉。除了老旧些，说起实用性，倒比现在时兴的两层低顶纯砖房子更加舒服。

屋子有三间，正屋祁永住着，西厢房两间屋，一间小鱼儿住着，另一间一半用来放杂物，一半祁永放了一个大盆，一个大桶，父子俩用来洗澡。屋子里面涂了石灰，地面也是用石灰铺的，几年前祁永自己涂了白灰，看上去也很是亮堂。

东边祁永自己用铁皮盖了两个大棚，一个里面打了灶台堆放着柴火，一个放了桌子和柜子吃饭用，两个棚子中间用了两块木板和一个竹帘子隔开，邻着木板还放了一个洗脸盆，走了电线，还是很方便的。

除了找柴火麻烦点，要去旁边山上，村里烧柴火的人不少，但也有一部分烧的煤球，说起来也是煤球不贵也方便。

祁永也能砌一个烧煤球的灶台，但是煤球火不能灭，隔几个小时就要换一个，他不在家的话，要么让小鱼儿换，要么让荷花还换，虽说小鱼儿也九岁了，寻常家这么大的孩子也都开始干点小活了，但祁永不舍得，也不能总让荷花来帮忙，祁永索性就抽半天时间去山上找柴火，一次找一个月的量。

听起来祁家村像是很落后的样子，但还真不是。

现在是零五年了，要说这几年发展还真的快，就说祁永家吧，这虽说是老房，可建了也不过一二十年，但村里这样的房子也没剩几家了。祁超家供两个学生上学，荷花也不出去做工，靠祁超一个人出去干活，他们家前年就盖上房子了。

祁家村位置好，离旁边市区很近，抄近路骑摩托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市中心了，找活方便，村里大多数都盖上了新房，用的好砖好石灰，有几家还铺上大理石地板砖。

还有的已经存够钱抓住机会去县城买房搬走了，他大弟就是其中之一，还带着他们妈一起搬走了。

只是说起来，村里这些房子，哪怕是村长家，也没办法跟南头小洋楼比。

那家原本也穷，后来家里出了个在首都做官的儿子，给老家的爹妈盖了小洋楼扬眉吐气，请的还是首都的工人拿着图纸建的，刚建好，说新房得晾晾，于是当儿子的就把爹妈接到首都了，也一去再也没回来。

村里现在建的新房，不止是村里，周围十几个村还有邻近的几个乡盖的房子都是学小洋楼得样式，但说是小洋楼，还都是只认那一栋。

现在住进去的这家说是买的小洋楼，但这又不是有钱就行，乡长曾经也想买呢，但不是联系不到做官的那位？虽然知道人家肯定不会跟他们一样是泥腿子，但会不会也是有权有势的人？

让小鱼儿跟他们孩子玩是好事吗？

会不会受欺负？

祁永边干活边想事儿，没察觉太阳都高高的了，小鱼儿睡眼朦胧的从屋里走出来，朝祁永张张口，无声的念着爸爸。

祁永放下手里的抹布，在旁边水盆里洗了下手，几步走到小鱼儿面前，双手掐着他腋下往上一抬，一下就把小鱼儿抱起来了。

小鱼儿熟练的圈住爸爸的脖子，根本想不起来一个月之前，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已经九岁，不能再抱我了，小孩子才让抱。】

他丝毫不知道，他虽然九岁，但看上去完全就是七岁的模样，跟村里去上一年级的孩子走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祁永抱着他去棚下，让他坐在凳子上，他去给小鱼儿打水。

小鱼儿洗完脸还是有几分迷糊，坐在凳子上发呆。

祁永把火烧着，米粥是昨晚剩下的，热一热就好，一早他去找祁超说话的时候在他菜园里薅了两根青椒，家里还有些鸡蛋和土豆，祁永好辣，但小鱼儿不太能吃辣，但他喜欢吃青椒鸡蛋里的鸡蛋，所以弄一个青椒炒蛋，一个醋溜土豆。

祁永熟练的拿出大蒜一剥，拍好做辅料。祁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所以祁永从小就在厨房帮忙，刀工手速一点不差，没多久灶台那边就传来劈里啪啦的炒菜声音。

等祁永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的时候，小鱼儿已经不在凳子上坐着了，院子里也没有，他的小洋车跟摩托车并排停在墙边，祁永喊了一声。

小鱼儿从大门哒哒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剥了一半的鸡蛋。

“去你二婶家了？”祁永问。

小鱼儿点点头，他把蛋白蛋黄分开，把蛋黄递给祁永，小口小口啃着蛋白。

祁永接过一下子放到嘴里，小鱼儿从小挑食，不吃蛋黄，祁永原本觉着不好，但小鱼儿有一次被蛋黄噎到，咳也咳不干净，小脸憋得黑红，吓得祁永再也不喂他蛋黄了。

“我刚做好饭，不能老去你二婶家里拿，这估计是给你堂哥煮的。”祁超家的大儿子祁阳今年十七了，在县城该读高三了，高中开学早，听他说这两天就要去了，荷花估计正在家给他补身体呢。

小鱼儿才不管这么多，二婶给他他就拿着，其实二婶给了他两个呢，但堂姐没有鸡蛋，他就偷偷塞给堂姐一个。

小鱼儿吃完鸡蛋，去洗脸盆架子那洗手，然后坐在凳子上准备吃饭。

祁永坐过去跟他一起吃饭，把青椒鸡蛋里的鸡蛋拨到一边，他炒菜的时候特地没把鸡蛋弄的太碎，很容易就拨到一块让小鱼儿吃。

小鱼儿一口鸡蛋，一口土豆，祁永提醒着他喝粥，看着他这副让心操心的模样，果然让他只在荷花家吃一顿饭的对的。

本来跟荷花说的时候，她非让小鱼儿一天三顿在她家吃得了，反正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做起来也不麻烦，祁永想想还是没让。

小鱼儿吃饱之后，祁永让他去屋里收拾他的手语书、本子和作业。

他刷好碗筷之后送他去小洋楼。

小鱼儿把东西放到车前兜里，骑着小洋车晃晃悠悠的跟着祁永。

其实要说起来也只是两个孩子玩耍，祁永没必要去看，但小鱼儿不会说话，一是怕他被欺负，二是哪怕当爹的带着滤镜看自己孩子，祁永也不能说自家孩子是个省心，跟人家在一起玩，指不定谁更受委屈？

而且小鱼儿不懂，祁永带小鱼儿从小看病，还是有些了解的，像小鱼儿这种后天声带问题变哑的孩子还是少数，大多数不会说话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聋，听不到声音，才变哑的，成了聋哑人。后天的可能还好些，但那家孩子那么小，就算的后天的估计也会受到影响。

这么一看，祁永觉得小鱼儿被欺负的可能性都不大了，更可能是他欺负人家。

唉，但也不能总没有朋友，上次放假的时候去接他，他老师还说小鱼儿在学校不跟别人一起玩，有点孤僻，要不然怎么着他都不会让小鱼儿整天出去玩的不着家。

可就这样他也没个一起玩的朋友。

祁永养一个孩子比别人养两三个还要费心。

到了小洋楼，祁永上去敲门。

开门的不是谷妈妈，而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和祁永一般高，但比他瘦一些。

农家人说话之前总是先笑起来，祁永也是这样，问了一句常用话，“吃了吗？”

男人点点头，正疑惑怎么回事，看到他旁边推着小车的黄毛小孩，眼睛一亮。

“这不是上次爬我家墙头的小孩儿？”

小鱼儿听到，眼睛都吓木楞了，祁永闻言，这他倒是不知道，眼睛立马看向小鱼儿，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真的。

只能歉意的笑笑，“小孩儿不懂事，不懂事。”

男人爽朗地笑笑，“没事，我看他支撑不住，还把他抱下来了，胳膊都磨红了。”

祁永立马想到是那一天，他还以为是被小博他们欺负的。

“也是我家墙太久了，塌了一块，要不然可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爬上去，太不安全了。”

小鱼儿听到他说小孩子，用身子撑着车，两个手举起来，然后弯下右手的小拇指，盯着男人让他看。

“这是什么意思？”男人问。

祁永压下他的手，“他说他九岁了。”

男人有点惊讶，“呦，可真不想。”

小鱼儿仰着下巴微微撇脸，一副那可不的样子。

里面出来一个女人，说着，“瑞德，谁呀？”

是小鱼儿熟悉的阿姨。

许晴走出来看，惊喜的说，“是小鱼儿来了，昨天阿姨等你一天了。”

小鱼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昨天他一直躲在家里吃零食，忘了前天临走前答应什么了。

“小鱼儿在家一个人也无聊，就送他过来了，就是快开学了，作业也没写，我让他把作业也带过来了，小孩儿在一块玩着写估计也快一点。”

许晴笑着说，“原来叫小鱼儿啊，真可爱的名字，来来，你们快进来。”说罢拉着小鱼儿进院子。

谷振渊依旧是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坐着看书，祁永进去打量了一下，宽敞的院子，精致的楼房，比他在县城盖过的房子都要好。

门廊那坐着的小孩应该就是他家的孩子了，他们几个在这说话，也没见他抬头一下，许晴领着孩子往他面前一站，小孩才抬起头。

许晴背对着祁永打手语，他看不到，但看到了小孩抬起的脸，虽然有些孩子身上少见的冷酷，但没有小博他们看到小鱼儿之后的嫌弃和排斥。

祁永放在心来。

“小鱼儿不会说话，手语学的也不是很好，而且有些调皮，麻烦你们了。”祁永说道。

谷瑞德看出祁永的担心，笑着说，“你放心好了，小渊一年半前出了车祸，受了伤，现在听不见，话也不怎么说了，能有个朋友才好呢！”

祁永这才放心的对小鱼儿说，“你在这玩，我中午过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回家吃饭？”

小鱼儿拍拍胸脯，这是他自己回去的意思，祁永这才离开，既然上午不去了，他打算把地浇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