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祁永比划，【我以后不会拿阿姨家的东西了。】

“可以吃可以玩，但不能拿。”祁永怕他到人家家里啥都拒绝，惹人生气，强调着说完，接着补充，“糖也要少吃，我看你里面大牙好像开始黑了。”

小鱼儿瞪大眼睛，有虫子了吗？

他也不跟祁永多说了，跑回屋子对着镜子反复拉扯嘴角。

北方的城市，最热的就是下午两点，祁永还要去县城干活，看小鱼儿在家也热的睡不着，索性带他去超市买冰棍。

小鱼儿家上一年也买了冰箱，但祁永完全不相信小鱼儿一个九岁孩子的自制力，所以他不跟村里其他家一样批发冰棍，想吃了就带小鱼儿来小卖铺买，贵些也就贵些吧。

小卖铺新进了几种新口味的冰棍，之前也就几种最常见的。

小脆筒、奶油老冰棍、薄荷冰棍、小布丁，还有小孩子喜欢的黄色碎碎冰片。

祁永吃老冰棍，小鱼儿经常吃小布丁，偶尔会吃碎冰片，但这次有有新的，小鱼儿就开始犹豫了。

有带着巧克力层的大头雪糕，黑色的巧克力大板，还有红豆绿豆冰糕，虽是新品，但这时候冰糕还没有明显的价格区分，跟之前那些一样，都卖五毛。

祁永想了一下，他从冰柜旁边揪下一个袋子，然后把各种都装了一样，然后去结账。

小鱼儿盯着购物袋的眼睛都快直了，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祁永结完账，拿出老冰棍，然后把剩下的让小鱼儿提着，看到小鱼儿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以为这些都是让他拿家里的。

“你就别回家了，我回家一趟骑摩托车就去干活了，你提着这些冰糕去小洋楼吧。”

小鱼儿的笑意马上就消失了。

祁永蹲下来接着说，“你也吃别人家的零食了，你们老师不是说要分享、要回报？”

看着小鱼儿不情不愿的点头，祁永就知道今天跟他说的那些估计白说了，算了，小鱼儿还小，等他长大点应该就懂了吧？

祁永呼噜了一把他乱糟糟但很柔软的小黄毛，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你只能吃一个！”

小鱼儿比了个手势表示知道了，然后小跑着往小洋楼去，太热了会化的。

他一边跑一边想，他要吃那个有巧克力层的大头雪糕，豆子不好吃，能不能让小渊吃巧克力大板？他们一人吃半个，这样就能吃两种了。

对，小鱼儿听到谷阿姨教他小渊了，他也在心里这样叫。

农村里没有很重的年龄观念，差个两三岁、三四岁都算是一代人，除了自家的，都是直呼名字。

小鱼儿还有给人起外号的小习惯，反正也没人听见，他就乱叫。

第一次去在墙上偷偷看见谷振渊的时候，他还偷偷的叫过他小白脸，但还是小聋子比较好用。

想着想着，他就跑到小聋子家了，冰糕还没化，但已经有些滴水，他赶紧上去敲门。

小聋子家是他见过唯一喜欢关大门的人家，村里人白天都不关门，有时候晚上也不关，晚上爸爸带他去看病的时候见过。

这次是许晴开的门，她听见急促但声音不大的敲门声便想到是小鱼儿来了，正好她午休小睡刚醒。

“你怎么自己来了？你爸爸呢？”吃饭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会不让小鱼儿来他们家玩了。

许晴知道，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占便宜的心理，但也有一部分人很排斥去占别人便宜，虽然她不觉得这是小鱼儿占便宜，但她怕祁永觉得心理不舒服。

说到这，她真心觉得是自己家占了便宜，小鱼儿这么健康活泼（心理健康），而自己儿子却冷酷疏离，能学到几分小鱼儿的洒脱，还是他占了小鱼儿的便宜。

【爸爸让我送冰糕过来。】小鱼儿手提着冰糕，七像八不像的打手语。

许晴赶紧接过，笑着说，“真是太赶巧了，天这么热，就像吃些冰的，家里也没有，真是谢谢小鱼儿了。”

然后带着他走进屋子，将冰糕袋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抽出纸巾给小鱼儿擦汗，一路跑过来，小鱼儿头连脖子都是细密的汗珠。

许晴蹲着给他擦汗，小鱼儿有些局促和害羞，爸爸和二婶也经常给他擦汗，但都是拿了毛巾往脸上脖子按几下就好了，哪里有这么温柔细致？

就像是，小鱼儿不安的扭动几下。

就像是妈妈的感觉。

许晴还以为自己下手擦得重了，“怎么，弄疼了？”

声音也好听，不像村里人说的话土里土气的，跟秀兰姐家的彩电里的主持人说话一样好听。

小鱼儿脸红彤彤的，刚开始是晒得，许晴瞧着怎么比刚进来的时候还红呢？

小鱼儿扭扭身子，想甩掉这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他指着茶几上的冰糕转移许晴的注意力。

许晴一看，本来就有些滴水珠的袋子已经在茶几上晕染出一滩不小的水迹。

“你吃了吗？”许晴问他。

小鱼儿摇摇头。

许晴撑开袋子，“你拿一个，给小渊哥哥拿一个，我跟叔叔吃两个，然后把多的放冰箱，明天你来吃。”

小鱼儿没想到可以这样，那要是爸爸不问的话，他在家里吃一个，在这里吃一个，那就可以吃两个了。

他欢喜的重重点头。

“你去给小渊哥哥送吧，他在书房旁边的屋子，没锁门，去吧。”

小鱼儿穿着带后跟的橡胶凉鞋，哒哒的往左边跑。

他一手拿着一个冰糕，扭着屁股顶开门，谷振渊没有午睡的习惯，他屋里还有一张书桌，他坐在那里看书。

他侧对着门，听不见也就没什么反应。

小鱼儿手里的袋子又滴了一滴水落在他脚趾上。

他跑到谷振渊面前，伸出手把巧克力大板放到他眼前，谷振渊吓一跳，父母叫他的时候都是很轻柔的把手放到他身上，或是在他眼前招手，哪有这么突然的？

又是一滴水落下，这次落在了谷振渊的书上，他很想朝矮竹竿发脾气。

小鱼儿吃的是筒状的，上面巧克力层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塑料，他连塑料都没来得及拆开，但巧克力下面的奶油已经开始融化往下流。

谷振渊一扭头就看到小鱼儿一手给他递冰棍，一手拿着自己的冰糕，嘴还在填筒上留下来的奶油，眼神焦急的让他接过去吃。

他做事虽然莽撞了些，人虽然傻了一些，智商虽然笨了一些，但也是好心，算了吧。

谷振渊没有生气，但推开了小鱼儿递过来的手，然后跟他打手语。

【你吃吧，我不喜欢。】

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小聋子真的会手语，还很标准，原来他误会人家是骗子了，率先对他的拒绝震惊到了。

冰糕也不吃？傻了吧？

小鱼儿真是体会了一把恨铁不成钢，书有什么好看的，能有冰糕好吃？能有骑车好玩？整天就知道盯着书书书，真是一个小书呆子！

他刚想扔给他算了，突然想到谷阿姨刚才说的，多余的留着明天吃。

那小书呆子不吃的话，放到冰箱，那他岂不是明天可以吃一整个！不用跟书呆子分半个了。

谷振渊看着这个莽撞的傻孩子，一会惊讶，一会生气，然后开心的跑了，然后开始对他的智商有了怀疑。

两人都不知道他们最有默契的时刻竟然是对对方的认知上面，都觉得对方傻。

小鱼儿把巧克力大板拿给早有预料的许晴，然后坐在沙发上吃自己的大头雪糕。

许晴和他一起坐着吃，等他吃完，拿湿巾把他的嘴角和手擦干净，然后才让他去书房找谷振渊玩。

小鱼儿一走到门口，果然，小书呆子又在看书。

他吃饱喝足，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凑过去看了一眼书呆子看的什么。

又是一堆又像字母又像数字的东西，没有意思。

小鱼儿上午写了两张语文，自觉今天学习的也算是差不多了。

开始巡视这个屋子，模仿上学期来他们学校检查的领导，仰着头，背着手，时不时皱皱眉，时不时点点头。

他转了几圈，最终脚步停在了玩具架子上，这个架子上带了玻璃门，小鱼儿伸手想打开，还没触到玻璃，嘟着嘴，还是收回来了。

小鱼儿走到谷振渊身边，学着许晴的样子用手指在他面前点点，他没点在书上，而是在书的旁边，他讨厌触碰那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他还学着记忆中许晴的次数，点了三下。

谷振渊抬头看他，眼神古怪，还有些小鱼儿看不出来的别扭和嫌弃。

小鱼儿跟他打手语，【我能不能玩那些玩具？】他指指架子。

谷振渊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他看看架子，又看看小鱼儿，然后果断地摇头拒绝，他觉得他会把他们弄坏。

小鱼儿其实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他还准备了杀手锏——哭。

他一直都是跟大人用这一招，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小聋子会吃这一招。

他赌对了，谷振渊无奈的从凳子上下来，走到架子上看了半天，从最下面盒子里拿出一个魔方。

小鱼儿好奇的看着这个很多颜色小方块的东西，虽然不是他想玩的飞机，但这个他也没有玩过。

谷振渊手指快速的扭动，将魔方打乱，给小鱼儿看了一眼，接着又迅速把它恢复原位。

他把魔方递给小鱼儿，就是这么玩。

小鱼儿看到它恢复就觉得很神奇，他接过来学着谷振渊的样子打乱，又把它递给谷振渊让他复原。

谷振渊看了一眼，然后没一会儿就让魔方变成了刚拿出来的模样。

小鱼儿接过又打乱递给谷振渊，他没有接，而是让小鱼儿自己玩。

他回到书桌前看书，小鱼儿拿着魔方坐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