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奢侈了······
是啊,人心是永远奢求不来的奢侈品。
傅新霁到家毫不意外看见父母在等他,一向脾气温和的傅妈妈脸色也不太好,这是傅新霁第二次晚归,甚至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小霁,你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为什么不打一个电话,你知道妈妈快担心死了吗?”
“和朋友出去玩了,妈,对不起。”傅新霁老实回答。
“出去玩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妈妈会拦着你吗?!小霁,你高三了,应该以学业为重,妈妈太伤心了。”杨月萍女士痛心疾首。
“又是你那个混混朋友,傅新霁,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个中学生吗?!一身烟味酒味,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傅中清撂狠话,眼中黑得可怕。
傅新霁沉默,面对傅中清的训斥,沉默是他的常态。杨月萍也觉得他说得有点过分了,拉拉傅中清,“你说的是什么话,新霁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新晨就是被你这样说得不肯回来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当我稀罕,就当生块叉烧也好过他!”
傅中清僵着脖子不肯认错。
本想说傅新霁几句,杨月萍也不想说了,专心对付傅中清,“他是你儿子!傅中清,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要是知道你这样我当初就不生了,生了孩子也是受罪!”
“你懂什么,孩子得从小管教,否则早学歪了,现在他们还能上清华都是多亏了我。”
两夫妻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傅新霁不想看了,拿了背包默默回到房间锁上门,后背抵着房门,静静听着外面的争吵声,这样的画面他看了十几年。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那女人抱着徐安晏的画面挥之不去,像一根细小的刺,想把他揪出来,却总不小心让它进得更深,细细麻麻的痛。
傅新霁揪住胸前衣服,双眼放空。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包括之前总是有意无意凑近他的行为也得到了解释,直到今天他确定了,他可能喜欢徐安晏。
不是那种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想靠近他,拥抱他,吻他,和他上床。他想和他在一起。
傅新霁猝然被自己的想法羞耻到,把脸埋进枕头,发出意味不明,懊恼的哼唧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他喜欢男人。
心脏一下一下跳得沉重,直直从他胸腔下坠,让他呼吸粗重,从枕头底下摸出诺基亚手机,键入“喜欢男生”四个字,搜索,进度条缓慢前进,出来一些无关紧要东西,他在喜欢男生四个字前加入男生喜欢男生。
“同性恋”。三个大字跳入他眼睛。
“原来这是同性恋。”傅新霁后背涌上一股热潮,出汗了。
“我喜欢徐安晏,我是同性恋。”傅新霁本就白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莫名恐慌钻进他心底,涨得他的心快要破裂。
“我喜欢他,他不可能喜欢我的。”傅新霁慌乱不已,倒在床上,他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俊秀面庞表情凝滞,眼角涌上湿意。
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慌,他喜欢男人……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过,时间过去半个月,一模到了。
一模是高考前最重要一次考试,俗称小高考,试卷难度,题型最接近高考,还会在全市举行排名,据说一模成绩和高考成绩差不离。学校老师十分重视,考前两周便动员学生积极复习。
周一开大会,徐安晏和大毛杨浩在下面仰望着傅新霁发表演讲,稿子学校准备的,他只需要照着念就行了,无非是什么梦想激情,高考是人生的一□□之类的陈词滥调。
“大学霸好耀眼,你说是吧,晏子。”大毛双眼闪亮。
徐安晏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讲台上傅新霁身姿笔挺,衣着整洁,肤白貌美气质佳,吐字清晰,说话平和有力,仿佛无形中给人注入力量。这样的人,注定是校园王子般存在。
然而这样的校园王子,却每天晚上和一群小混混在一起,吃麻辣烫。
傅新霁每天还是跟徐安晏在一起,吃麻辣烫就麻辣烫,过桥米线就过桥米线,还得每天兼职他的钱包,打杂小弟,背书包送水送吃,任劳任怨,没说过一句不好的话。
傅妈妈对于他最近的行为是颇有微词,但想到他哥哥傅新晨,只嘱咐他每天打个电话回来报行程,注意安全,好好学习之类的。
傅新霁答应,每天放学和徐安晏出去“鬼混”前都会给傅妈妈打个电话。
“水给我。”徐安晏满头大汗出现在他面前。
傅新霁推推滑落鼻尖的眼镜,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还有毛巾。徐安晏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看见他膝盖上的习题册,啧了一声,“太阳那么晃,你看得见?”
下午五点,太阳依旧炽热,明晃晃刺得人眼眶含泪,打球都要眯着眼睛。
“还好。”傅新霁简短回答。
徐安晏又啧了一声,把他拉起来走到树荫花坛下,“有树荫也不知道过来,笨。”
傅新霁听着他仿佛埋怨的话,再看看他抓着自己的胳膊,心头一动,把手抽回,坐在树荫下。
徐安晏也不回球场了,躺在他身边抱怨:“热死了,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会下雨。”傅新霁回答,没抬头,手下刷刷写着习题。经过这些天,他和徐安晏熟了些,徐安晏不会像刚开始一样对他冷嘲热讽。
“你又知道,这哪里像下雨的样子。”徐安晏嘀嘀咕咕。
“不要想太多,心静自然凉。”傅新霁忍不住弯了嘴角,心情不错。
“骗小孩的你也信,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热?”徐安晏凑到傅新霁面前看他。其他人热得一副歇菜样,唯独傅新霁一副清清爽爽模样。
“你是外地人吗?没有外地人来到G市受得了这天气。”徐安晏又躺回去。
“谁说我是外地人,我们家是G市,只不过去了B市发展,高考要回到生源地才回来。”
“B市,你小子家真有钱,哥还没离开过G市呢,等以后,我也要去看看长城,故宫,圆明园。”
徐安晏笑,对于外界他不是不向往,只是因为贫穷,折断了他向往外界的翅膀。
“好,我们一起去。”
傅新霁脱口而出,随后一滞,看向徐安晏,徐安晏没察觉异样,傅新霁放下心来。
“得了吧,毕业后你去清华,我去修车厂,哪能高攀您,说不定我一辈子都没机会去。”徐安晏满不在乎。
他和傅新霁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不应该有交集,即使偶然凑在一起,最终也要分开。
“你不考大学吗?”傅新霁没想到,徐安晏居然不考大学。
“你看我像读书的样子?加减乘除都不会,还是老老实实去上班,再说了,考上又能怎么样,也读不起。”徐安晏吊儿郎当,又补了一句:“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傅新霁沉默,他明白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人生,他比徐安晏幸运,出生在一个生活条件好的家庭,他不明白的是,该怎样才能帮上他。
“我带你去长城。”
傅新霁轻声说,郑重得仿佛承诺。
回头一看,徐安晏睡着了。睡颜可爱平和,他忍不住向他坐近一些,刚刚的话只有他听见了,傅新霁捏紧了拳头。
“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打了。”
大毛浑身大汗找过来,傅新霁竖起手指比了个“嘘”手势,指指徐安晏,大毛噤声,“怎么就睡着了,一天天光睡觉。”
“可能打球累了吧。”
“那行,大学霸你看着他,我先去了啊。”大毛冲他挥挥手,跑回球场。
傅新霁内心涌上隐秘喜悦,写题都轻快不少。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天黑了。徐安晏揉揉眼睛醒过来,看见坐在身边的傅新霁,“你怎么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
“多少点了?”徐安晏问。
“还好,五点半。”
“那行,吃饭去。”徐安晏伸个懒腰,大毛咬着根棒冰过来,“好好打着球都睡着,做贼去了你。”
“宿舍有人大晚上不睡觉背书,吵死了,谁还睡得着。”徐安晏抱怨。
“我去,谁那么缺德,这不得告老师去。”
“人家尖子生,还是你们班的呢。”徐安晏瞄一眼傅新霁。
“尖子生怎么了!晏子你还怂尖子生,你可不是这样的,改天我找他算账去。”大毛撸起袖子想替他出头。
“算了,是王海洋那家伙。”
大毛一听这名字,放下手,“那你去买一对耳塞?”
“再说吧,吃饭去,饿死了。”
徐安晏拿起校服走出校门,以前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因为食堂便宜,即使有点难以下咽,忍忍也过去,但现在有了傅新霁这个移动钱包,当然是要去出去吃,连带着大毛杨浩都沾光。
“今天带你吃一个好东西,你肯定没吃过。”徐安晏神秘冲他笑笑。
傅新霁没啥表示,这几天吃的东西他都没吃过,更没听说过。
徐安晏又带他去了一个很狭窄的店面,十几平米放置了三张长长桌子,若干椅子,最大限度接纳顾客。
这样狭窄的店面以及油腻的地板他已经习惯了,但这次有些不一样,空气中飘着一股很久没洗的臭袜子味道。
饶是傅新霁教养再好也捂住鼻子,强忍着不适问他,“这是什么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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