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沈今禾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已经想好了如何对答。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凭李怀远的本事,只要真心想查,又怎么会查不出她和驸马昔日的关系,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实情。

李怀远沉吟片刻,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你胆子是真不小,就算是想顺道探望自己的旧师,那好歹也得擦擦眼睛看清自己在哪儿吧,安乐的府邸焉能是你随意进出的?你还真当她是什么真人菩萨热心肠?”

安乐的狠辣她自是再了解不过了,可今日敢如此行事,其实也有狐假虎威的成分。

再怎么说她也是世子府的人,安乐就算气急败坏要杀她,也得李怀远同意才行。

思及此,忙陪着笑脸给李怀远按了按腿,在掖庭的时候,曾和一位老公公学了些疏通经络的手法,手上寸劲掌握得还算得当。

见他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沈今禾从善如流:“世子教训的是,奴婢日后定当以此为戒,三思而后行。”

李怀远用下巴点了点另一条腿,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这番话。

“你八岁识得驸马,如今已有十年之久,他既对你亦师亦兄,你敢说若有朝一日有机会救他于水火,你会不去?”

心思被戳中,沈今禾面色一僵,强装镇定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如果是世子遇到这样的事,那您会选择自保还是救人呢?”

李怀远嗤笑一声,没有答话。她这才反应上来,原来早在当初静文大公主和亲时,他就已经做过选择了。

回到世子府时,天边的骄阳已经暗了下去。

温风阵阵,不觉已到了晚膳时分,李怀远回了主院,没有吩咐意思就是没她什么事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后院,沈今禾沐浴更衣,关了房门,盘腿坐在榻上。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多到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本书的蹊跷之处,此时静坐在这里,无数的思绪争先恐后地往脑海里飞。

扶着酸胀的前额,她抬头看向系统,从驸马院子里出来到现在,它就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出声。

沈今禾神色一凛,问道:“十七,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柩照在屏幕上,一室寂静,这还是她第一次郑重其事叫系统的编号。

只见系统摇摇头,一副要哭了的架势:“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不要问我。”

良久,沈今禾叹了口气。

“罢了,你也只是个打工的。我知道你大概有不能开口的苦衷,你不必回答我什么,只需要在我推测时点头或者摇头即可,这样可以吗?”

系统如蒙大赦,眼泪汪汪地猛点了几下头。

她回忆着以前在哪看到过的穿书指南,缓缓开口:“驸马府邸的那本书,是用来联系我和原世界的载体对吧……”

系统点头。

“载体是不是会随着穿书者一同进入书里……”

它摇头。

沈今禾一顿,竟不是这样?那就是说,“载体不会到书中来,它自始至终都该在原世界才对?”

系统连连点头。

明白了,这就好比手里的风筝线,即便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只要线还在,连接就在。

“可它不知怎么来到此地,落入了湖底,被湖水阻隔开来,信号中断,所以系统这十八年来才检测不到我。”

而上元佳节那日,驸马无意间将它捞出,于是系统自然而然又能感应到她的存在了。这也让她回想起搜索原文时的事,那时屏幕一直显示正在加载中,应该也和本体落水后信号接收变弱有关。

见它没有否定,沈今禾继续往下说:

“照这么说,那我的悲惨出身,也不见得就是系统为惩罚我而专门设定的……很有可能,你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系统狠狠点了几下头。

“至于你什么都不能说,是因为整件事很可能并不是哪里出了bug,而是有人故意而为。而你们内部在查清之前,并不希望外界知道此事,尤其是我,本次事件的受害者。”

说罢阴恻恻地看着它。

它一哆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因为她大部分都没说错,而摇头则是因那句“有人故意而为”,怕是它自己也不确定真相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早在公主府沈今禾就隐隐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可直到现在,她仍是无法说服自己,原世界大概有人要害自己这个事实。

她发誓这二十几年来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不偷鸡也没摸过狗,安分守己与人为善,就差普度众生了。

按说她一没钱二没权,谁会专门跑来害她呢?

“除了上面那些事,有没有什么别的是你可以说的?”沈今禾若有所思道。

系统僵硬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都猜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哦,那你说吧。”

系统一噎:“……”

“说吧,我也猜得**不离十了,不是吗?”

“好吧。”系统“呼呼呼”地换了几口气,小心翼翼道:“你走之后,有人登过你的穿书ID号。”

“什么?!”

沈今禾“噌”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瞬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生出,直窜心头。

是谁?谁会知道她的ID号?在原来的世界,穿书这个行为虽常见,却有着一定的危险性。

为防止穿书者在穿书后,有人恶意破坏或中断程序,使得穿书者意外受伤或死亡,因此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穿书ID,这是比身份/证更加私密的东西,一般连要好的朋友也不会告知。

“你再好好想想,之前有没有给谁说过?”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无端端地去给别人说这个,再说这东西,尽管对自己十分有用,对别人却是无甚用处的,别人又不能拿着她的ID去取钱买东西,所以一般也没人会问这个。

再说就算旁人拿到了她的ID,没有系统专业人员的操作,一般人也不懂如何传送,以及传送到哪里,更别说切断载体了。

“我想起来了,在进来这本书之前,有个朋友去我家里借住了几天,可我实在想不起来她有什么逾矩之举。”也不愿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哦对了!我姐姐在我穿书前一天给我打过个电话。”

“说什么?”

“记不太清了。”毕竟她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十八年,“不过总觉得她问了句什么要紧的话……”

“你快想想。”

“当时我正边唆鸡爪边看这本狗血文……这时她打来电话,好像是问了句…我寄过来的鸡爪你还喜欢吗?”

系统打了个冷颤:“怎么被你一说,感觉这句话阴森森的。”

“胡说,鸡爪子这么可爱!”

“鸡爪可不可爱不要紧,要紧的是得赶快揪出来那个登录你账号的人。”

系统飞在她头顶道:“载体的事我汇报了,组织已经立案,估计警方一两个小时就能在线上排查完和你有过接触的人。”

科技发达就是好啊,沈今禾摊开双臂向后倒在被褥上,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就是不知道他们查出结果时,这书里又要过多少时日了。

……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黄叶落满了亭台楼阁的檐角,菡萏残落,偶有一两只池鱼游过,泛起一片涟漪。

叶绥隔三差五地就来听一次学,每回来,都能惹得一群女婢花枝乱颤。

他长着张惑乱众生的俊脸,高鼻深目,身体修长挺拔,看似不易亲近,然而性子却是十分跳脱的,女婢们觉得他温润随和,像个憨傻可爱的玉面少年郎。

平日里他也没什么小少爷的架子,与世子府一通女使婆子很快就熟络了起来,经常是做完了课业也不走,留下来与众人把茶言欢。

可他这一欢,沈今禾却有苦说不出了。

近日里哪哪都有他,前厅里,亭台处,游船画舫上,冷不丁一碰上,她就得赶紧躲,生怕他什么时候打开了任督二脉,把自己给认出来。

有一日,李怀远正在书房专心看《四书章句集注》,突然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沈今禾整理旧集的手一顿,只听他道:“近日怎么都不见你去廊下听韩先生授课了?”

还不等她回话,他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颇好,“哦”了一声:

“是因为叶绥吧?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烦?”

烦…还是不烦?眼珠一转,沈今禾犹犹豫豫地点点头,试探道:“我看我近日还是待在书房,先不要出去了吧?”

李怀远的腿松松搭在案几上,修长的指节点着书册,目光略过一行行字句,闻言抬了一下眉梢:“我看你看的很对。”

就在沈今禾还在来回咀嚼这句话的意思时,又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

“左右你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皇后的人,只要不当值,你想去听课就去听,想待在书房就待在书房。”

她懵懵地抬头,不知他这是何意?但看得出来他心情尚可,还跟自己闲来讨论了会儿孟子、荀子之列。

春时午后,婆娑的风兀自拨弄着院内的枝叶。

李怀远如此笃定地说出她不是谁的人,是他真的已经里里外外全查了个清楚,还是只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遂大着胆子问:“大人既知我只是普通奴婢,从我身上查不出什么,怎么还一直不遗余力地要治好我背上的鞭伤?”

还带着她去安乐府上耀武扬威。

他长长的睫毛微眨,“啪”地合上了书,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不知道,近日世子府不宜下葬,我怕你死了坏了府上风水。”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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