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山林稀少,仅有的那么几座也遍布山匪。秦昉虽被闻之江解了毒,脚步却依旧有点虚浮。
他躲在一方小小的密林里,滴米未进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扒了扒周围泥土,他忍着恶心揪出只肥大的蚯蚓,将它放在衣服上擦拭一番,闭上眼一下子扔进嘴里,甚至不敢咀嚼,就一口气吞进肚里。
就这么挖了几番土,秦昉的胃里终于算是有了点饱腹感。周边冰雪覆盖,他将看着还不算脏的雪捧起来点,一股脑的塞进嘴里。
吃着蚯蚓,喝着雪水,可心里依旧没忘记任务的秦昉使劲裹紧了身上衣服,一路摸进了山窝窝里头。
在漠北风餐露宿的几个月里,他虽以探长身份为掩护,可骨子里还是军统那套子的作风。
没出几天,他就把警察局摸得干干净净,连门口养的警犬三个月还满哪撒尿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独独是这个王一,此人猥琐的令性子温吞,一向不愿与人争执的他都有些佩服——一个人怎么能苟到这么个程度!
凭借他对这些封建官僚的认识,秦昉觉得,此事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顺着王一摸出去的小路,秦昉步步跟踪,终于让他发现了问题——警察局局长王一竟然同山匪头子勾结!
看那两人亲密的样子,秦昉心头一紧,只恨自己没带上相机,让他俩原形毕露。
或许是他太过紧张,竟然被王一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小眼镜片下阴狠的目光比起军统特工也是过犹不及。
秦昉心中警铃大作,只好匆匆沿着山体坡度顺势而下。
王一手下这些山匪历来打家劫舍,无人敢敌。自然养成了一股子懒懒散散的作风,真叫他们撵人,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王一气急,还是被小贼跑了出去。可他能浸淫黑白两道这么多年,心思也绝不是个蠢得。
排个三下五除二,除了从山城来的大探长,还能有谁?
后面的故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自从陈志谦兄弟俩被唐栋解决,漠北的大规模山匪就只剩下两波,一波是王一手底下的走狗,另一波便是以清风洞白大银为首的毛贼。
清风洞大当家白大银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只秦昉来的几个月,他便屡次带人下山,骚扰警察局。
听说此人嚣张跋扈,连委员长都不放在眼里,警察们多次前往招安,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股山匪势力才真正是王一的眼中钉,肉中刺。从前的陈家兄弟是军统的人,他不敢独断专横,可现在那两人已死,区区一个没有后台的白大银也敢阻拦他一统漠北的大业,让王一如何能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秦昉瞧不上这帮子杂碎,就像他瞧不上盗墓贼闻之江一样。
可出于侦查员的职业特殊性和任务考虑,他还是决定上山寻求白大银的帮助。
为了表示诚意,秦昉放弃了统字辈擅长走人后窗的习惯,特地从正门进了山寨。
白大银坐在虎皮宽椅上,眼中全是惊讶,他冲秦昉吹了声口哨:“呦,什么风把大探长吹到我这来了?”
秦昉看看四周调笑着呲着黄牙的土匪,心里忽然有种自己这个小媳妇被绑进了土匪窝的感觉,稳了稳心神,他不慌不忙的回道:“白大当家的,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帮忙。”
白大银抬手挥散了周围手下:“真新鲜呐,警察局的求土匪帮忙?”
他顿了顿:“说来听听,什么忙要我白大银帮?”
秦昉激将道:“打狮虎岭那帮土匪,你敢做吗?”
白大银哈哈大笑:“我说秦探长,你不会和前几天到漠北的那帮劳什子中统是一伙的吧?这谁不知道狮虎岭是姓王的的手下,你们是想让我去送死,好统一漠北吧?”
秦昉没管他的废话,却一下子心中紧张起来:“你说什么?中统来漠北了?”
白大银点点头,狐疑道:“怎么,你不知道?好像是……是叫王树君。”
秦昉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可“中统”这两个字他却熟悉的很。
他咬了咬牙,没想到王一还有通天的手段,能把中统那帮子货色给摇来,难道他知道自己还没死?
秦昉头脑风暴,面色却平静如常:“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同你说了。”
白大银将耳朵侧过来,秦昉继续道:“我发现王局长和山匪勾结以后,他就不停派人追杀我。几次追杀不成,又找了借口关我的禁闭,在饭菜里下毒,想要杀人灭口。”
“我假死脱身,按理说他不应当知道这些。可你就不同了。”
白大银冷笑一声:“哦,我?我有什么不同?”
眼见着他一步步上钩,秦昉又说道:“你这清风寨可谓是他眼中之钉,他一直留你一条命,无非是想以招安来扩大势力。可你一直不肯服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中统的人过来,你能保证不是王一想冲你下手了?”
白大银浑身一震,从座椅上几步跨到秦昉跟前,身上的银饰叮叮咚咚作响:“你这话可当真?”
秦昉笑了笑:“我有骗你的必要吗?你我现在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达成共识,携手合作呢?”
白大银眼睛一眯,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平头:“你既然是山城来的探长,想必这次也是奉上峰的命令,那么答应我两个条件,不算难事吧?”
秦昉皱了皱眉头:“什么条件?”
白大银嘿嘿一笑:“第一,事成之后,你得补偿我这次攻打狮虎岭的损失,给我步枪二十条。第二,你的上峰得给我开个证明,保证我清风寨的安全。”
秦昉嘴角扯了扯,真没出息,反正也只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罢了,扯不上什么之后,他暗自想到。
没什么犹豫的点了点头,白大银这才开心的晃荡起来,他又摸了摸自己那圆滚滚的脑袋,着手准备攻打死对头的计划。
警察局里。
王一也没闲着,手底下人把黄福通绑到了土匪的秘密基地:“说,那个中统的真是来找秦昉的?”
黄福通看着王一,牙咬切齿:“姓王的,你敢绑我,不要命了?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王一呵呵一笑:“不就是国民政府的孙参谋吗?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他因为有亲东的倾向,已经被军统隔离审查了。”
黄福通通身的汗一下子冒出来,不敢置信道:“你放屁!我姐夫可是二厅的参谋,军统什么货色也敢绑他!”
王一调笑着看他,眼神中全是戏谑:“你真以为军统是吃干饭的?前段时间他们的人来漠北,直接把陈家兄弟俩连窝端了,大火烧了整整三天,连个毛都没剩。这件事你不会忘了吧?再说了,你姐夫要是没出事,我敢绑你吗?”
他笑着拍了拍黄福通的胖脸,后者霎时间冷汗连连,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像刚刚横眉冷对的不是自己一样:“局长,您看您这是……您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王一凶狠道:“秦昉……到底死没死?”
黄福通眼珠子转了转:“这我不知道啊,不是您的人办的吗?”
王一笑着点点头,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将枪顶在黄的脑壳上,咬着牙说:“你不知道是吧,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黄福通吓得跪倒在地,他抖着肥胖的身子哭喊着道:“他没死!他没死!是王长官不让我告诉您的……”
王一眉头紧皱,他预想的问题还是发生了,这小子竟然没死?
“王树君也知道这事?”
黄福通赶紧点头:“知道,知道,就是他让我们三个闭嘴的。”
王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手下摆了摆手,便收了笑意,阴着脸离开了。
背后传来黄福通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叫骂,随着一声枪响,戛然而止……
不久后,两个小警察的尸体和黄福通一样,被扔到了茫茫大漠里。
风沙蔓延,很快将他们的痕迹掩盖的无影无踪,几万只行军蚁从地下遁出,将已经掩埋上一层黄沙的三人又拖入更深的地下,此后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这三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人寻得到影踪。
回到警局的王一发了疯一般满城搜查。看着警察们不间断的一家家进入又一家家离开,赵本安甚是疑惑:“处座,这些人转了性子了?”
江澜手中□□被擦拭的铮亮,她摸着那把配枪,开口道:“本安啊,王一恐怕是知道秦昉没死了。你派人去找找黄福通,看看还能找着他吗。”
赵本安紧了紧眉,低头思考一瞬:“如果真是这样,不仅仅黄福通,那两个小子估计也找不到了。那秦昉他……”
江澜笑了笑:“最起码说明,他还活着。叫几个机灵点的弟兄跟着王一,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及时报告。”
赵本安点点头:“我这就去做。”
山上的秦昉与世隔绝,还不知道自己没死的秘密因为一时心软已经泄露。
与此同时,警察局满城搜查却颗粒无收。王一脑子里翻过来覆过去,终于把手指向了清风寨——既然遍地都没有他的踪迹,那么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秦昉是个聪明人,想到远交近攻的方案对他来说并不难。王一一手将茶杯摔到地上,这种事态不受他掌控的滋味太难受了。
他冷笑一声,对手下人说道:“告诉大麻子,午夜……不,马上动手,警察局的人也全都去,围剿清风寨!”
手下人一愣,赶紧点点头,王一咬着牙又将他叫回来:“一不做二不休,今天中午给中统那帮人送的饭里,给我往死里加药,把他们都做干净!”
王一的脸已经扭曲到有些阴森,小警察赶忙点了点头,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准备围攻清风寨,跟踪的人立马回到营地:“处座,王一带警察局的人去打清风寨了。”
江澜有些奇怪,她抬起头来:“清风寨?”
赵本安在一旁坐下:“看来王一在城里没找到人,已经把矛头对准白大银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警察端着午饭走了进来:“几位长官,今天的饭送到了。”
江澜点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开。那人却磨磨蹭蹭,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江澜好奇的抬头:“你还有事吗?”
小警察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跑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桌上饭菜,赵本安笑了笑:“处座,这王一还真是有够狠的,这么沉不住气,就要对咱们下手了。”
江澜叹气,对刚刚那个手下说道:“你出去看看吧,那个警察估计没走远,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等着给咱们收尸呢。”
赵本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江澜瘪越着嘴:“叫咱们的人集合,这打清风寨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闲着。”
白大银还在幻想着整死张大麻子,一个手下却慌慌张张的冲上门来:“大当家的,不好了,不好了!”
白大银眉毛一锁:“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手下咽了口唾沫,指着山下:“王一带着张大麻子要攻寨!”
秦昉一下子站起身来,白大银也猛然惊厥:“什么!”
“妈的。”他狠狠啐了一口,立刻带着手下站到了望龙口上。
这里地势绝佳,从上往下看,底下山脉一览无余。白大银一下子就看见山脚下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眼见着秦昉也走了过来,他赶紧道:“你看看!还他娘的打别人,别人都打到我老窝里来了!”
秦昉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群人,转头问道:“后山有路吗?”
手下吞了一大声口水:“后山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姓王的这次肯定是有备而来,一定要杀光我们!”
白大银恶狠狠的骂了王一一声,赶紧下命令道:“别他娘的废话了,你赶紧给老子把正门守好了。姓秦的,你带一队人到后山去,能不能突围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秦昉沉重的问道:“你呢?”
白大银看着他,眼神中带了几分杀气:“老子去给你挡住姓王的,你是山城来的人,你要是杀出去了,还他娘的能给老子报个仇!”
秦昉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时候,我不熟悉后山的路,叫你的人去是最好的安排。我留在你身边,给你做个军师。”
白大银看着他,眼中全是奇怪:“你这是啥意思?给你活路你不走,留下来只有一条死路!”
秦昉苦笑一声:“即使我从后山溜走了,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老板不喜欢废物,要是能求她帮忙,我不是早就跑路了,还来找你做什么?”
白大银无语的看他一眼:“当领导的知道个屁,自己一个人干才痛快,找什么劳什子老板。这次你我要是还能活下来,不如你就留在我这当个狗头军师,不比跟着别人强!”
秦昉有些无语的看他一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看看怎么能活过今天吧!”
赶往清风寨的路上,江澜不知怎的,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个不停,赵本安狐疑的问道:“处座,你是不是受了凉,风寒了?”
望着她那比牛还壮的身体,赵本安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江澜擦了擦鼻子:“我看不是风寒,倒是像有人在背后嘟囔我呢!”
等江澜一行人赶到山脚下的时候,王一已经攻上了山腰。江澜看着山上地势,对赵本安说道:“本安,你派一队人马从后山上去,王一这个老东西阴得很,如果直接从正面防他,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
一队人偷偷从后面溜上去。江澜却还不急不忙的带人守在山脚下。
赵本安有些忍不住了:“处座,我们还不上去?”
江澜笑了笑:“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两伙土匪哪有什么好东西,我犯不上牺牲军统的人去救那个白大银。等他们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再上去也不迟。”
白大银手底下只有区区四五十号山匪,依靠地形优势才堪堪守到现在。
王大麻子的六十多号人加上警察局的二十多人成压倒性攻城拔寨,加上武器装备的优势,即使有秦昉的指挥,白大银也守得十分艰难。
眼见着已经打到了寨子门口,王一哈哈笑着:“姓白的,我屡次招安你不答应,今天我就叫你知道知道惹我的下场!”
白大银刚想开口,不远处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却突然传了出来:“王局长,什么事这么乐呵,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啊?”
王一一愣,转头看去,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是人是鬼?啊,不不不,我是说,您怎么在这?”
江澜笑着说道:“警察局难得进山剿匪,正赶上热闹,我一定要进来瞧瞧啊。”
她面色如常,好像真的不知道那饭菜里有毒似的。
王一骑虎难下,江澜却笑看着露出头来的两人:“你就是白大银吧?你说你手底下人长得都歪瓜裂枣的,你长得倒还不赖吗。山城有不少大姑娘老阿姨的,就喜欢你这一挂。我看你也别在这死撑着了,跟我回山城,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白大银脸都绿了,往常都是他说别人,哪里听过别人对他说荤话!
气急的他刚要开口,江澜又继续说道:“旁边那个小白脸,你是个啥?狗头军师?啧,你瞧你长得白白嫩嫩的,当官的说不定还能瞧上你呢,即使瞧不上,我给你送到怡红院里,你这后半辈子也是吃喝不愁啊!”
她哈哈笑着,丝毫没理会秦昉已经黑下来的脸色和王一在一旁震惊的表情。
他奇怪的心道:难道给她下错药了?这药是叫人变傻的?
白大银终于忍不住向这里开了一枪,江澜低头躲去,只听他恶狠狠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跟老子放屁!别以为你们人多爷爷就怕了,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江澜冷笑一声,表情终于正经起来,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些死亡意味:“在我跟前敢自称老子的,你还是第一个。”
白大银不知怎的,听着她突然变了的声音,竟觉得毛骨悚然,可他绝不愿丢了面子,只好硬是说道:“别给老子废话!我呸!”
江澜挑了挑眉,正准备送他上路。赵本安的声音却在耳边悠悠传出,终于得了间隙的他可算是能说句话了:“处……处座,您说的那个小白脸……就是秦昉啊。”
江澜猛的一转头:“你说什么?”
赵本安尴尬的挠挠头,江澜转过脸去,秦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好在赵本安声音很低,没叫外人听了去。
江澜站也不是,蹲也不是,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就在她愣神之际,王一终于一声令下,派警察们冲进山洞。
这山洞倒也结实,打了这么几次愣是没有攻破。
王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声嘶力竭的喊道:“后山的人呢,怎么还没打上去!”
警察们谁也不敢说话,白大银冷冷的笑着:“小杂碎!”
王一已经疯魔起来,不把这帮人杀干净,他是如何都不会罢休的。
军统的人此时已经摸到后山,将两波交战中的人马全都解决了干净。
前方混战之中,赵本安在江澜的示意下也慢慢向后摸去,只等前头一声令下,他们便从后方动手,打王一个措手不及。
白大银手下只剩下区区几个人了,哪里还抵挡得住王一不要命似的进攻,到下午三时,终于支撑不住,被攻进洞里。
秦昉和白大银被警察们绑了个结实,王一哈哈的笑着,却没有急着杀掉他们。
他回头看向江澜:“王长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他们吗?”
他的声音有些魔怔起来,江澜没说话,静静的听着。
王一边偷偷拔出手枪,边转头说道:“因为我要送你们一起上路!”
他碰的一枪冲江澜打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后者一下子躲开。
依仗山洞里的优势地形,王一的人马掉转过头开始冲军统动起手来。
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此刻人数、地理都占尽优势,开起枪毫不犹疑。
白大银看着突然厮杀起来的人马,有些愣着同秦昉说道:“诶,秦昉。你们政府的人都……都这么……离谱吗?”
秦昉也不明所以的看着洞口方向,心中一阵无语。
今天不管是落在中统还是王一手里,都断然没有他的活路了,秦昉叹了口气,只恨自己没有能完成江澜交待的任务,还马失前蹄,即将折在漠北。
也不知道处座现在在哪?他真想把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棋差一招。
军统的特工们身手矫健,配合默契。这些乌合之众哪见过这么专业的打法,一时之间竟被压制住了。
江澜心情不错,还有些闲心调侃王一:“我说你这岁数也不小了,还天天想着当土皇帝呢?你看看袁世凯,当了皇帝没多久就翘了辫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大银扯了扯嘴角,这人嘴毒的令他甘拜下风。秦昉冷哼一声:“中统的人就会扯嘴皮子,窝里斗。”
王一气急败坏,大量的土匪和警察开始涌到山洞前门。
殊不知江澜要的就是他这幅样子,赵本安找准时机,带着精锐从后山小路上杀了进来。
性能优越的冲锋枪从山匪们背后扫射,前方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死伤一片,被打倒在地。
可等他们想要回头,前方江澜的人马却又不同意了。军统将他们变成了肉包子,夹在中间狠狠碾压。
二十号军统特工或许打的吃力,可四十号人马就完全不同了,失去了人数和地形的优势,这些警察和山匪便只能抱头鼠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长官的命令。
随着张大麻子被赵本安乱枪打死在地,山匪们彻底乱了阵脚,四下逃散。任凭王一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再搭理他了。
秦昉自然看见了后方杀出来的赵本安,他有些阴郁的眉头突然一松:“本安哥哥!”
赵本安没听见他低声的话,白大银可听的一清二楚:“啥?啥哥哥哥哥的,你不是说那帮人都是混球吗?”
秦昉面色一滞:“你就当我刚刚在胡说八道好了。”
军统将战场清理干净,却留了王一一条狗命,赵本安快步走到秦昉跟前,麻利的给他松了绑。
秦昉缓了缓手,又将白大银的绳子扯了开来。
江澜看着面前的“小白脸”,心中不是半点尴尬,她清了清嗓子,用上了原声:“额,中午没吃饭吧?”
说着她便从怀里掏出个纸袋子来,里头赫然是几个还算温热的包子。
秦昉还没开口,白大银先叫骂了一声,不可思议道:“你……你是个女的!”
赵本安的眉头已经紧皱起来,江澜却摆摆手,笑着对白大银说道:“怎么,你怕我给你卖到怡红院?不瞒你说,山城的长官们就好这口。”
白大银听她这话,脑补起来,心中一阵恶寒,连忙摇了摇头。
秦昉有些不好意思:“处座……”
没完成她交待的任务,还让堂堂军统一处处长亲自赶到漠北来救他,如果面前有个地缝,秦昉已经羞耻的要钻进去了。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江澜笑着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将包子递到他手里:“趁热吃吧,知道你这几天没吃好,特地给你带的。”
秦昉点点头,吃起包子来却依然是慢条斯理。倒是白大银忍不住了,他一下子拿过纸袋子,两三口就生吞掉一个包子。
王一在后头傻了眼:“你不是中统的,甚至连男人都不是?!”
江澜拉过把倒地的椅子坐在上头:“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敢动我的人,我得叫你知道什么是下场。”
她的声音瞬间冷冽起来,不复和秦昉说话时的温和。白大银吃饱了包子,好奇的问道:“你是秦昉的老板?你也是个警察?”
赵本安终于忍不住了:“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这没你说话的份!”
白大银瘪了瘪嘴角,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浑圆的脑袋沉沉的低下。江澜见状调笑着说道:“怎么,王一抓住了,张大麻子也死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白大银握了握拳头,情绪半点也不高涨:“老子……我弟兄都没了,山寨也毁了……”
江澜仔细的看了看他,眼前男子剃个平头,一身匪气,叮叮当当的银饰挂满了全身,连一双马靴上都挂了东西。
他个子高高的,身上精壮,眼神也没半点浑浊之气。
她的眼神轻轻扫过,白大银不解的摸了摸头。
只听见她随意的说道:“你听过驯鹰吗?”
白大银没听明白:“啥玩意?”
“老鹰拥有锋利的喙和爪子,超大超长的翼展,崇尚自由飞翔以及俯冲捕猎的快感。它们桀骜不驯,不会轻易臣服,因为它强大到根本不屑于取悦人类。”
“一只已经驯化的鹰,即使千两黄金也不卖,因为这是驯鹰人花了几年心血熬出来的,这些鹰与人捕猎,配合十分默契。”
“而它之所以能和人类一起捕猎,是因为它把人当作值得信赖的伙伴。这种信赖的建立,得从去除它的野性开始,也就是熬鹰。”
“有时,人和鹰需要进行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意志力对抗,之后还需要几年的时间磨合,投入精力之大,耗费资产之多,一般人驾驭不了。”
秦昉和赵本安纷纷同情的看了白大银一眼。后者也不是个蠢笨之徒,他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你想干啥?把我当老鹰驯!?”
江澜笑了笑:“我能给你的自由,比你现在管着的这方圆十里可要大的多。当然,如果你不想要,熬鹰的手段,我多少也会一些。”
白大银浑身一抖:“警察……还会这个?”
江澜看着后头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王一,开口道:“我不是中统,也不是警察。就像你跟前的秦昉也不是个探长一样。我是军统一处处长,江澜。”
白大银回忆起不久前被全歼的陈家兄弟,他们的匪寨当年遍布半个漠北,势力大的可怕,可仅仅一夜之间,就被军统全歼。
他有点害怕的问道:“陈志谦他们兄弟俩的事,也是你做的?”
江澜摇摇头:“那是二处唐处长做的,与我无关。不过他一贯比较温和,如果上次是我来做,干脆就血洗整个漠北好了。”
她说的轻飘飘的,听的人心里却已经惊涛骇浪,白大银面如死灰的看了看周围一地的断臂残肢,抬起头来苦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江澜挑了挑眉,白大银指一指王一:“和他一起上路?”
江澜哈哈一笑:“死要是这么容易,进了军统大门的那些东瀛间谍,就不会求着我杀他们了。”
白大银没再说话,看起来还需要很长时间缓冲。不过江澜既然决定熬鹰,就拿的出时间和精力来对付他,也便随他去了。
秦昉这几个月没少受苦,江澜拿出配枪,枪头一转,将它递给秦昉:“你要怎么对付王一,你自己来。漠北的事解决干净之后,我会派人接管警察局,你跟我回山城吧。”
秦昉点点头,接过江澜递过来的配枪,枪沉甸甸的,里头子弹已经压满,他看着眼前令人愤恨的男子,横眉冷对,对着他的前胸清空了弹夹。
江澜对此十分满意,返程路上,随意的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军校毕业的?”
秦昉的声音不大:“我是保定军校的,后来去了军统西安特训班。算起来,您还是我的老师呢。”
江澜笑着看向他,眼前人还有几分稚嫩,看起来刚入行不久:“特训班的实际负责人是三处的刘处长,我这个总教官只是个挂了名的。不过你既然是西安特训班的,也算是你我有缘,以后就别叫处座了,干脆叫我老师好了。”
秦昉眸子一亮,可还是冷静的回道:“本安哥和宋冷姐都称您处座,我又怎么好逾矩呢?这样恐怕不妥。”
江澜摇摇头:“没什么不妥的。本安年轻的时候我不常在他身旁,难为他一个人摸索着管理大半个一处。宋冷虽是军统的人,可毕竟跟着我走南走北的,没那么些时间留在处里,也只能算半个军统。”
她话锋一转:“但你年纪尚轻,我又暂时还留在山城,也能尽尽我这个教官的本分。等这次我走之后,你便给本安做个副手,一处交到你们手里,我才能安心。”
秦昉心中十分感动,他用力点了点头:“多谢老师栽培,秦昉一定不辱使命。”
江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别那么大压力,以后有不懂的就去问问本安和唐处长,他们会帮你的。”
秦昉笑着谢过江澜,又好奇的问道:“老师,白大银……您打算怎么处理?”
“你认为呢?”
“此人讲义气,重情义,是个可用之才。只是太桀骜不驯,难以服从。”
秦昉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江澜颇为认同。她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诶,先不提他了,带你去见一个人,我们一道回山城。”
秦昉没再多问,潜意识告诉他江澜并不会太喜欢好奇心重的下属,他便只好点头服从她的安排。
车子直接开到闻之江下榻的小旅店中,江澜打开屋门的时候,他手中扇子还在扇个不停。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漠北更是冷到了人的骨头缝里,这破旧的小旅馆压根没什么保暖措施,只是随便烧些煤炭,此人却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好似不怕冷是的。
秦昉看见盘腿端坐的青年,心中惊讶:“闻先生!”
闻之江抬起头来,眉眼带笑:“秦探长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江澜眼看着他俩就要一番恭敬,立马开口:“好了,都是自己人,就别这么多废话了。我这次到漠北就是为你们两人而来,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也是时候该返程了。”
闻之江手中羽扇一顿:“这么着急?那我的手下……”
江澜摇摇头:“没法带他们走,目标太大了。让他们想办法去湖北襄阳,我的部队在那里扎寨。我相信别人或许走不过去,可你手下这帮人,应当不成问题。”
闻之江点点头:“好吧,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江澜看了看腕子上手表:“一个小时以后出发,今天夜里兰州机场有一班飞往山城的军用飞机,但愿中统那帮狗日的不会拿高射炮把它打下来。”
几人收拾一番,马不停蹄的赶往兰州机场。飞机已经停下等候,白大银看着那庞然大物,惊讶的开口:“好家伙,这么大一个,能飞起来吗?”
江澜似乎对他十分纵容,有问便答:“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走吧,登机。”
白大银站上梯子,却发觉自己有些腿软,他慢慢攀上秦昉的手臂,眼睛竟然已经闭上。
江澜无奈,赵本安和秦昉只好一人一边拖着他往上走去,赵本安有点好笑的看着他:“白大当家的还恐高啊?真是稀奇。”
白大银一边抖着腿一边向上走,嘴却硬着:“放……放屁。老子才……不害怕……”
赵本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你,还不怕呢,声音抖成这样还不叫怕?”
对于白大银和闻之江来说,飞机是个稀奇玩意,两人都是第一次坐上这物什。白大银上了飞机好了些许,开始好奇的左顾右盼。闻之江却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江澜看着他,脑子里不断想到唐栋的模样,这两人要是同在一屋,一个念着阿弥陀佛,一个说着道法自然,想想就十分好笑。
下了飞机,军统的车子已经等候在机场门口。众人星夜兼程,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军统本部大楼,秦昉多日没有休息好,黑眼圈重的可怕,白大银早已困倦的打起盹来,把头靠在了秦昉肩上。
闻之江依然闭着眼,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反正江澜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宋冷早早便将屋子腾了出来分给几人,舟车劳顿,他们谁也没再废话,纷纷倒头睡去,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分别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感谢“殇”同志的营养液。
三合一,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团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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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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