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电影:让·热内(下)

威廉愣住了一瞬差点因为震惊而没有抓住对方的衣襟。

然后便是风中风铃一样的笑声——让·热内是那样剧烈地笑着、剧烈地喘息着,眼睛灿烂而又肆意地弯起,笑得开始咳嗽,风声源源不断地灌入她的咽喉,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泛出晶莹的泪花。

她拽住威廉·波特,仰起脸猛地吻上对方的眼睛,吻上他的唇,抱住对方的脑袋,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对方会不会在这样危险的距离里把她丢下去。她只是用力地去爱抚面前的这个男人。

不像是平时在男人面前毫无攻击性的柔弱,她此刻的动作近乎于野兽贪婪的撕咬,有一种宣示自己主权的气势。对方很明显被这来势汹汹吓了一跳,拽着对方拉回房间后就开始尝试把这个想要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拉下来。

但是让·热内用力地拽住了他。两个人之间的搏斗不知为什么地没有一个人选择先使用异能结束,好像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激发出了彼此的好胜心,谁也不愿意就这样认输。

他们把彼此摔在地板上面,用尽全力地压着对方,滚动,掐着彼此的脖颈,就像是两个精疲力竭地想要把自己的对手同样带到地狱里,自己可怜的灵魂身边的疯子。

他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鼻尖能够嗅到血腥味,几乎在这种争斗中把彼此的衣服都拽得乱七八糟,落满了灰尘。他们把彼此身体的肌肉镶嵌在对方的身上,就像是一个布满齿轮的机器那样把每一个细节都嵌套得严丝合缝。

然后让·热内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她任由自己被按在地毯上,黑色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侧,汗水让她的头发和眼睛一样湿漉漉的,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威廉·西德尼·波特清晰的影子。

威廉愣了一下,然后被对方在笑声中反着按在了地毯上,手腕被握住,两只腿被膝盖紧紧地按在下面。

神女勾起唇角,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温柔而又深情。

“威廉。”她说,“你——我们真漂亮啊。”

她没有吻下去,而是松开手,懒洋洋地这么躺在了对方的身边。抱紧,脑袋靠在对方的怀里,手指向下摸索去。

“看,银河。”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惬意而又慵懒,只是不是那么平稳。

“这里是塑料袋座。”

“这里是矿泉水瓶座。”

“这里是法兰绒门帘座……”

“威廉。”她嘻嘻地笑着,抱住对方的脖子,“我爱你哟,我真的爱你哟。”

威廉·波特侧过头,他注视对方的目光复杂而又疲惫。

“滚蛋吧你,让。”他说。

“呃……”电影院里的北原诗织呆呆地看着,她的大脑稍微有点空白,“这个电影好,开放。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欧·亨利先生年轻的时候到底和让·热内先生是什么关系?”

夏目清思考两秒,然后果断地点了点头。

“没上过床的关系。”她说。

北原和枫在边上笑了起来。

“不过这是真的吗?”

夏目清下一秒眼神就变得危险且考究,砍向了自己的兄长:“我想想啊,你该不会……”

“如果你是说银河的话,呃。我的意思是我在她的墙上面看过,她很喜欢这样,每次都不会擦掉,留下来的淡黄色的痕迹其实很明显。”

北原和枫举起手,老老实实地向着自己的妹妹交代道,然后眼神复杂地飞快朝着电影屏幕的方向瞥了一眼。

“挺还原的。”他振振有词地说道。

夏目清沉默不语地盯了北原和枫几秒,最后哼了一声,勉勉强强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她为什么会爱他?”她问。

“因为他是她的爱情、她的偷盗、她的犯罪**的同谋。”北原和枫温柔地回答。

让·热内相当、相当地幸运。

她早早地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在疯狂的时代里和她拥有同一种癔症的疯子。他们在这个时代里宣泄着内心的狂热,找不到一个团体和容身之处的他们肆无忌惮且颠沛流离地生活。

并且,这位神女也早早地从爱情里面品味出了足够尖锐的痛苦。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伤心。”

电影里动人的神女说:“在爱中,我最先明白的情绪就是憎恨与绝望。”

其中一个人咳嗽了一声:“这就是你成为一名更加恶劣的罪犯的理由吗?”

让·热内眨了眨眼睛,她波光流转的眼睛就算是在黑白电影里也同样显眼和美丽。

“哦不,当然不是。”

她用柔软的语调说道:“事实上,威廉还经常劝我好好做人呢。我看他实在是有点害怕我哪天趁他睡觉,直接……哦,看样子你们不怎么想要知道这里面的细节。”

“我倒是因为这个看了点《圣经》,和别人上床的时候那本书就被垫在我的枕头下面。有一段时间我射完之后会拿出来读一读。挺有趣的,以前一个上我的神父说上帝会用一千种、还是一万种方式进入人的灵魂?于是我问他——”

神女纯洁而又无辜地看着所有的人,就是从微张的口中冒出来的内容不是那么无辜:

“所以上帝采取的方式里有没有pénis或者飞机杯?”*

电影院里和电影里都传出来一阵微妙的吸气声。有几个老头涨红了面孔,似乎想要憋出来一句类似于“有失体统”这样的话。

“知道吗?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关于你们到底有什么样的心思,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到底想不想上我。这些我通通不在乎。”

“是啊,你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威廉从你们这里偷走的东西去哪里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和他已经分道扬镳的我,希望他能够来找我或者我来招供一些东西。或者还希望我们为你们工作?啊,放心,我知道的,都知道。”

让·热内满意地歪了一下脑袋,脸上扬起恶作剧一样的笑容,灿烂而又恶劣,但由她做出来的时候却有一种属于孩子的纯粹的天真。

很奇特。

北原诗织有些恍惚地想着。

这大概是因为她就算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弯起的眼睛中依旧是也是真挚而又动人的爱意,就像是流水那样,有着绮丽的涟漪。

真的很美啊,就像是她真的在爱你,如同圣母雕像长出了血肉,朝着你露出那种温柔的、神圣的表情。

周围的人好像被某种力量统摄住,他们没有办法动弹,只能僵硬地注视着这个人。

“我真的很讨厌那些漂亮的犯罪。任何出于道德而进行的犯罪都太漂亮了,啊,戏剧家和小说家最喜欢这样的故事。浪漫又精致的傻瓜玩意,就和你们这些没用的老家伙下面邦邦硬的东西一样,毫无用处。”

“我倒是希望比你家猫喝的早餐粥还要稀的温热玩意从屁股后面冒出来,然后把那些家伙直接淹死在里面。真可惜,做不到。”

她的语调温柔而又甜蜜,光听语气一点也想象不出来讲的是什么内容。

夏目清撑着下巴,突然笑了。

“她会这么和你说吗——算了,我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她抬头说了一半又收回去,摇摇脑袋,只是唇角依旧上扬着,活像是得意的猫。

北原和枫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是没有听过。”他说,“但我想,纽约底层的这些人肯定会说这些……”

“我成为同性恋并且杀人完完全全就是因为有趣并且感觉非常有趣。我被人玩屁股完全就是一件出于兴趣的事情,傻逼们。”

“所以,我之所以乖乖地和你们聊这么久,只想要证明一件事情。”

她竖起食指,挡在自己的唇前,笑容几乎铭刻在她的脸上与眼睛里,缓缓吐出的字词里搅动着粘稠的恶意与肆无忌惮的张扬。

周围所有人似乎都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他们尽己所能地想要躲避这个来自社会底层的婊子口中冒出来的污言秽语,但是他们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那些恶劣的话语就像是插进□□一样灌到他们的耳朵里面,无可躲避,满满当当。

神女微笑着侧过身,一条修长的白腿翘上桌子,高跟鞋支撑着脚形成苍白而又纤弱的弧线,踩在桌面上。

然后以无比优美的姿态,她用手掌撑起自己的身子,微微收腹,凭借腿和腰的力量,轻巧地以拱形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然后张开手臂,稳稳地站在了桌子上。

伴随着一系列这样足够让体操运动员自愧不如的动作,让·热内身上的衣服就像是有些不堪重负那样地松松垮垮地往下面滑落,衣角旖旎地蜿蜒在桌子上。

肩膀被裸露出来,光线在上面仿佛都是圆润的,像是能从上面圆滚滚地滴落。边上的衣服似乎还有着继续往下面掉落的趋势。

神女眨动眼睛,表情明亮而又动人,双臂就这样张开着,不知道是不是在恶意地模仿着玻利维亚那座世界上最大的基督雕像的动作。

双手平举,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也如同十字架。

“今天,我在这里——□□了这整个审判庭,整个社会的法律,肮脏可笑的道德。”

她微笑着说,手指比成枪械的形状,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声调温柔地低语:“并且怀上了一场谋杀,生出一大堆死掉的尸体。”

真可惜啊。

她是神女,但是这里并非以弗比的夜莺山,而是欲.望之花盛开得糜烂瑰丽、欣欣向荣的蛾摩拉。

在这里,神女强.奸了一位天使。

影子从她的身后蔓延出来,落在墙上。宽松的衣袍垂落下来,就像是天使背负在身后的庞大折叠起来的翅膀。

其中的一只“翅膀”微微扬起。

“砰——”

慵懒的声音如是说。

墙上的影子边溅起一碰漂亮的血花,落在影子脖颈的边缘。

好艺术。

北原诗织这么想,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面的影子,眼睛微微睁大,感觉自己正在看着一幕动人的现代画作。

然后黑白的画面逐渐被剥落,天使的影子边缘逐渐模糊,随着画面的放大而成为墙上的一个模糊不清的“星座”。

光线轻盈地摇晃着。

“喏,那是天使座。”

让·热内沙哑而又暧昧的声音响起。

“天使座?”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声。

“你不觉得很像是天使吗?”

她笑着这么说,裹着黑色围巾的身子慵懒地依靠在墙壁上,眼神温柔而又迷离地注视着乱七八糟的墙。那些白花花、热乎乎的东西被射在上面,凌乱的银河四仰八叉地躺着。

北原诗织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既视感来源于哪里:让·热内的姿态总是让人想到达利那副和时间与梦境紧密相连的画。那里面融化的时钟,诡异的树木,还有一个奇怪的没有皮毛的不知名生物。

那个生物在画里一滩烂泥似的躺着,让人不适的奇怪东西。一条毛毯子?可是为什么它有一种柔软的肉的质感?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闭上的、有着浓密睫毛的眼睛?

周围的摇滚音乐放得震耳欲聋,轰鸣声震动着耳膜,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哈……确实很像。”

在灯光下,两个男人再次吻在一起。让·热内抱着对方的脖子,湿漉漉的目光注视着对方那一张彷徨而疲惫、仿佛正在祈求庇护的脸。

一头正在发.情的野兽。

他们互相抱住,脸对着脸,男人的口中发出嘶鸣的声音,用力地勒住面前的人,但是下面却平静地硬邦邦着。就像是一根手指寻找着合适的戒指那样不断地把自己伸进去。让·热内呢,她则是呜咽了一声,感觉自己能够幸福地昏厥在这激烈的爱情里,但是没有。她只是茫然地睁大了没有焦距的眼睛。

她很幸福,是的,神女很幸福。她简直不想在扑腾自己背后的翅膀了。就这么被顶着吊死在这里吧。

“我爱你。”她喃喃地说,“我爱你,你爱我吗?天使?我的天使?”

“你没有看到吗?”对方问,“你没有感觉到吗?我爱你,神女。”

神女,神女。

让·热内看着对方。她往后面倾斜过去,就像是之前那个小小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动作那样,但是这一次她还是被抱住了。总是这样,神女总是被人爱着的。

她痛苦地喘息起来,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把她淹死了。被剥了皮的水,淹没上来,腥甜的味道呛着她。这让她突兀地扭过头。

“我去抽一根烟。”

在暧昧不清的光影里,她说。

外面是海滩,红色的烟头在镜头里硕大如紧贴着地球的一颗木星?或者火星?无所谓,总之是一种庞大的天体。

那个影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朝着远方看过去——然后她愣住了,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威廉——”

让·热内侧过身,惊喜地喊道。

她裹着黑色的、几乎把整个人赤.裸的身躯都包裹的围巾,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下传出去,很遥远地传出去。

但她没有奔跑,没有走近,只是站着,在灯光稀疏的海滩上与这座城市的夜色融为一体。远处是潮水的声音,风声卷起她黑色的长发。

“威廉!”她再一次喊。

然而被她喊的那个人没有回过头,就像是她在茫茫的人海里认错了一个人。他在海水的另一边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正在越走越远,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细节。

只有一条影子,在海滩的灯光下无比漫长地拉出去。

“——啊。”

北原诗织愣了愣:“是,没有听见吗?”

“没有听见哦。”夏目清说,她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怅然。

“或者说,已经没有办法再听到彼此了。”

在最开始,吊起圣母像的直升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他们还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在最后,在摇滚乐巨大的声响里,他们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地方,最后的呼喊也并未被察觉。

终究是没有办法再听见了啊。

——“我爱他,因为他是我的爱情、我的偷盗、我的犯罪**的同谋。”

但最后的最后,那个人也无法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北原和枫侧过头,伸手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脑袋,看着她茫然转过来的眼神,微微叹气。

然后把手放在她的手上。

就像是以前一样。

“我想起来一件事。”

夏目清握住对方并没有实感的手,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让·热内好像说,欧·亨利绝对猜不出来死在伦敦大火中的尸体到底哪一个属于她。”

“他猜到了吗?”她问,“他去找了吗?”

北原和枫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大屏幕,那里开始播放结尾的音乐,人们正在陆陆续续地离开。

“没有。”

“他觉得让没有死……”

旅行家停顿了一下,然后重复道:“他宁愿这么觉得。”

“她……他……只是逃走了。”

那个已经成为了警察的男人咳嗽了一声,这么说道,声音里是满满的笃定。

“他从阳台上尝试着跃下很多次,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真正地跳下来过。但这一次,他终于逃走啦,得意洋洋!他肯定觉得我以为他死了,但我才不会这么觉得呢。”

“对的吧,这个狡猾的家伙是不会死的吧,北原?我猜她大概是想要回巴黎了。”

“……”

“嗯……”

北原和枫记得自己当初是这么回答的:“让她一直都不喜欢纽约。”

*法语,中文是什么自己体悟一下。

可恶啊,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审核了!以后我肯定要在别的地方把这个搞一个重制版!我已经删了很多了哼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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