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沈宗野在会所呆到凌晨五点才离开。

梁然这个点口渴醒来,喝水时打开手机,正好看到地图上的坐标一点点从会所到了一处住宅楼,两处坐标之间不到两公里。

梁然截图保存,脑子也牢牢记死了这个坐标。

天亮时,她拨了一次手机,对面无人接听,沈宗野应该还不在车上。

梁然正常去甲方的施工场地上班,一直到中午沈宗野的坐标都没有再变过。等梁然再次拨过去,她的手机已经提示关机,应该是电量耗尽了。

这一瞬间,她真的恨资本为什么不把待机时间做长一点。

监控无处不在的时代,想找一个人不算难。

梁然抽身去了酒店附近的派出所,请民警调查沈宗野那辆车的车主信息。

民警很快就通过监控帮她查到车主的信息,拨通号码跟那头说明了原委。

梁然就在旁边,听不到电话那端沈宗野的声音,只能听到女警握着电话说:“那麻烦你问下昨晚开你车的朋友。”

女警放下座机,对梁然说:“车主说车子是朋友在开,他得去证实一下。”

办公室里的电话很快就再响起,不是刚才的车主打来的,是沈宗野。

女警跟他沟通完,把电话递给梁然。

梁然接过座机。

声线低沉的男音传进耳中,明明只见过两回,梁然却已经记住了这道熟悉的声线。犹如潮湿雨季里向上而生的炉火,煮着一壶充满故事的冰岛生普。

这让梁然略微有些奇怪,她竟会对这道犯罪的声音产生这种印象。

沈宗野问:“你丢了手机在我车上,昨晚?”

“对,是我,我叫梁然。”梁然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实在是我联系不上我的手机,应该是没电了,我昨晚回酒店就发现了,但我打了电话你可能没听到。”

沈宗野的呼吸声很平缓,听筒生出微微烫意,就像是一个站在暗处的人贴着梁然的耳朵,徐徐吐纳出滚烫的呼吸。

短短的间隙,梁然心脏不可控地跳快。

她应该相信自己的演技才是,应该冷静。

沈宗野:“看到了,在座位底下,手机壳粉色的?”

“对,是我的,不好意思。”

“你想怎么取?”

“看你方便,我过来找你?这是你的手机号吧,我记一下。”

沈宗野只说:“南宁东路方便吗?”

“方便。”

“那就拐角的咖啡店,玻璃门很大那家,你来拿。”

梁然的谢谢没有说完,沈宗野已经挂了电话。

她向女警要了手机号,打车去了约定的地点。

拐角有家很大的咖啡厅,玻璃橱窗干净明亮,靠窗坐着的两个女生在自拍,旁边一桌的男生拇指飞快地打着游戏。

梁然没有看到沈宗野的身影,推门走到点单台。

“请问有没有一位很英俊的青年来订过位置?”

“我们这里不需要订位……”打量着梁然的店员想了会儿:“你是不是叫梁然?”

梁然点头。

店员把手机递给了她,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

店员说是一个很帅的青年送过来的,给叫梁然的女生。

没见到沈宗野,梁然有些失望,沈宗野的防备还是太重。

梁然问:“他有说什么吗?”

店员是个年轻的女生,看着梁然笑了起来:“他就说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会来取,黑色长头发,皮肤白。”

“谢谢,我要一杯小白梨拿铁。”

挑了位置坐下,梁然拨起沈宗野的号码,沈宗野接听了。

“你好,是我,我是梁然。”

“我拿到手机了,谢谢。”

“拿到就行。”沈宗野的语气很淡。

梁然说:“我挺不好意思的,你号码能加到微信吗,你通过一下,我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挺麻烦你的。”

“不用了,我很忙。”沈宗野挂了电话。

梁然抿了很大一口咖啡,冰凉的涩感灌入喉咙,没有太意外。

这样的人城府越深,活在阳光底下的普通人就越危险。

她用沈宗野的手机号搜索出一个微信。

微信名字「绿野」

头像是张篮球赛场照片。

梁然反复放大,找不出有用的信息,发送了好友申请:「总得有个感谢的机会吧,梁然」

回到酒店,拆开密封袋时,梁然忽然愣了下,起身去翻外卖的包装袋,她记得袋子里应该有一次性手套。

她在台灯下反反复复地检查手机,戴着一次性手套学着刑侦剧里的方法,用胶带把手机粘了个遍,居然连一个指纹都没有。

沈宗野把手机装进这个密封袋里时,是反反复复把指纹全擦没了才装的?果然坏人都有这个习惯吗。

绝对是个大坏蛋了!

梁然感到后背一股阴森的冷气。

这人真可怕。

一直到第二天,沈宗野都没有通过梁然的好友申请。

第三天的时候,梁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医院的VIP病房很安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干净的病床上。

梁然盯着手机地图上的坐标,反复放大又缩小。

她知道沈宗野的位置,但是再次出现就绝对不是巧合了,防备心那么重的人,她没有把握能找理由瞒过他。

“走什么神呢,我妈问我们吃不吃午饭。”乔思嘉问。

梁然在医院探望乔父乔母,二老去了食堂,来电话说食堂的酸菜鱼好吃,问要不要给他们带一份。

梁然摇摇头:“来时在甲方那吃过了。”

“那我也不吃,我减肥。”

梁然凭空问了一句:“如果一个在逃的坏人跟一个陌生人遇见三次,你说他会不会很防备这个人?”

“那肯定啊,我觉得吧这种能偶遇三次的人只有三种情况吧。”

乔思嘉对梁然一贯跳跃的思维已经习以为常,想了想说:“天生一对的CP,欠债的和讨债的,还有就是警察和坏蛋了。”

“怎么可能跟一个陌生人偶遇三次,我只在言情小说里见过。”

梁然靠着窗看向楼下的花园:“是啊,你说的很对。”

“最近还有时间追剧啊,还是被安利什么小说了?”

“随便刷了刷手机。”

“你手机捡回来没损失什么吧?”

“没有,完好无损。”

“对方要酬金了吗,你给多少钱?”

“我连他面都没见到,对方直接放到咖啡厅让我去取。”

乔思嘉表情一亮:“不错啊,拾金不昧,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

梁然只是笑了笑。

乔思嘉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刚才说起偶遇,我前天在飞机上碰到许希希的前男友了。”

梁然愣了下才想起来许希希的前男友是谁:“那个开酒吧的富二代?”

乔思嘉点头:“你不够仗义吧,把人家名字都忘了。”

“没,向邬道,我记得。”

提起许希希,梁然依旧会觉得痛惜。

许希希是她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人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在同一所学校,高中梁然报的是美院附中,这才和许希希分开。

她们的关系在那之前一直很亲近,许希希是一个性格比梁然活跃,又很热情的女生。

梁然始终都记得她初中第一次来月经,课间操时后知后觉摸到裤子上的血,操场上全是人,那是只穿短袖的夏天,突然降临的初潮让她手足无措。是许希希看见她透出血斑的裤子,飞快冲到食堂找小卖部老板借了遮阳伞,又冲到她身边气喘吁吁地让她别怕,把在小卖部买的卫生巾塞给她。

那个夏天,梁然和许希希挤在同一间厕所里,谁都还没用过,对着白色的小翅膀翻来覆去地研究。

梁然记忆里的许希希是小时候一起和她抢滑梯,被她挤得哭鼻子的样子。是初三分开时青春朝气的样子。

可现在再想起来,眼前只浮现起一张瘦到颧骨突出,皮肤蜡黄,眼神黯淡到没有焦距的脸。

许希希吸毒。

高考结束,她和同学在KTV认识了两个男生,男生带她们去了酒吧。

她在酒吧里喝下别人掺了药的酒。

从那后沾了瘾,再也没有戒掉。

许希希说是那两个男生骗她的。

梁然至今记得她说这话时不停掉的眼泪。

而向邬道是那家酒吧老板的儿子,他保护过许希希几回,许希希和梁然说好几次都有男生骚扰她,都是向邬道帮她解了围,他和许希希交往了两个月。

至于梁然,她第一次见向邬道是许希希在电话里哭着向梁然求助,让梁然给她送五千块钱。

那时梁然刚入大一,军训结束累得趴在宿舍的床上,接到电话就马上赶去了许希希说的酒吧。许希希欠了那些人的钱,梁然一到那里,那些人变了口风,动手动脚,说可以让梁然用睡觉抵钱。

是向邬道及时出现,向那些人赔笑脸,给人免了酒费包房费,还替许希希垫了钱,送她们两个女生离开。

离开的车上,许希希毒瘾发作还想隐瞒,梁然一直逼问她,她才哭着说她吸了一种药。向邬道也是在那时知道了许希希的事。

后来梁然再去见许希希,从前漂亮的女生消瘦到泪沟深陷,被许爸许母绑在床上,头发凌乱,瞪着门口的梁然,像发疯一样地嘶吼“你滚”。

她们的友谊断在许希希进戒毒所的那天。

许希希说“梁然,我恨你”。

因为梁然的逼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吸毒了,明明被她瞒得好好的向邬道也和她分手了。

她恨梁然。

往事已经很淡很远。

梁然以为她的生活里永远不会和毒品有什么关系。

可梁幸均却是这受害者。

乔思嘉说:“挺巧的,他也在宁城下,说过来旅游。”

乔思嘉只见过向邬道一次,是许希希第二次从戒毒所出来,请梁然和向邬道吃饭。

许希希原本已经戒毒成功,出来不到一个月就被引诱复吸了。

那次梁然本来很坚定地拒绝了许希希,她实在不敢再相信一个两次进戒毒所的人能戒掉毒瘾。

可许希希在电话里哭着求梁然不要不要她,她已经没有朋友了,她联络了向邬道,向邬道想给她一个机会,可她没有勇气去见向邬道,求梁然陪她一起去。

梁然握着手机依旧没答应。

许希希说她在戒毒所里举报了引诱她复吸的那个青年,她真的已经改好了,她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她一个朋友都没有了。等不到梁然的回答,许希希哽咽了好久,痛苦地说出一声“对不起”。

梁然终于不忍心,毕竟是多年的发小,看到许希希走出来她是高兴的。

当时正是梁然和乔思嘉暑假回国的时候,乔思嘉怕许希希发疯伤害梁然,陪了梁然一起过去。

乔思嘉说:“我记得你那个发小挺漂亮的,那个男的也挺帅挺有钱,她那个时候就想复合吧?”

“不记得了。”梁然不想再提关于许希希的事。

许希希错过了大学和复读,错过了许父许母和梁然最后的信任。

上一次听许希希的事,还是梁幸均去南城看梁然时惋惜地说许希希又复吸了,许父卖掉了老宅的别墅,公司也垮了,低价并给了大集团。

乔思嘉又聊起了关于乔父乔母的事,很郁闷。

乔思嘉想让派出所派民警护送乔父乔母回怀城,原因是前天晚上有男青年来打听23号房的病人叫什么。乔思嘉在护士那得知消息后马上就把病房换到了VIP间,去派出所要个说法。

民警说看监控对方戴着口罩,查不到身份信息,没发生什么问题,出动警力护送二老回南城不符合规定。

乔思嘉脾气倔,较真坚持,民警说除非二老真的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才可以按她说的做。

乔思嘉到现在都还挺生气。

乔母是想让梁然劝劝乔思嘉,可梁然也觉得应该有人护送二老回去,并不认为乔思嘉有错。

梁幸均的死让梁然变得谨慎和不安,始终像一只受惊的鸟,害怕护不了她的巢穴,护不了梁悦。

乔母哪知道一向拎得清的梁然也会跟乔思嘉站到统一战线上,和乔父吃完饭回来就听梁然跟乔思嘉讨论这件事。

乔思嘉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梁然说:“肯定啊。”

乔思嘉说:“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梁然说:“不过分。”

望着她们,乔母一阵语塞,对乔父说:“看她们两个你想起什么?”

乔父:“天津那趟旅游,茶楼里唱相声的。”

四个人互相对视,病房里响起一阵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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