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玎玲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关掉热水器返回浴室,用电吹风吹干头发,刷完牙后,白玎玲轻手轻脚地走出浴室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瓶盐汽水,再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爸妈都已经先睡下了。
洗澡前房间里已经先开了空调冷气,隔绝了室外的暑热,也将从浴室中出来包裹一身的热气给驱散了许多,十分的清凉舒爽。
白玎玲爬上床,在喷洒过花露水的凉席上打了几个滚,想到明天是周末还可以再休息一天,再睡个懒觉,就让人高兴不已。
梁娜和陈娇她们都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早已不像过去单身时候那样时间可以任由自己支配,所以八点左右就提前先离开了酒吧。
白玎玲则一直待到九点半,跟着后来认识的两个妹子一起拼车回的家。
在床上抱着被子,白玎玲把自己团成了一只小虾米,闭上眼睛浅眠,脑海里浮现着刚才在聚会上的点点滴滴。
大家虽然同校同届,但很多都不是一个系一个专业的,所以交谈中充满了对别系别专业的各种好奇和讲不完的话题。
曾经在校园里听闻的风云人物,如今近距离见到,也已是为人父为人母或是为了生活与其他人一样在努力打拼着,早已少掉了那一层陌生感的神秘,不免被众人拿来回忆,拿来调侃上几句。
相互间交换着彼此毕业之后这些年来的故事,交换着彼此的信息,又因为曾经在校园里共同经历过的或是相类似的事而大笑不止,皆或心心相惜,彼此从陌生到转瞬间的熟悉,大概这就是同龄人的缘故吧,也因此这个同届同学的聚会也撮合了不少对。
穿着时尚休闲服的音乐表演专业的两个同学,带来了一把吉他和一张鼓。
弹吉他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同学,敲鼓的是一个剃了光头的男同学,他们曾是校园里风靡一时的乐队,在很多次的节庆表演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也时不时与校外的其他乐队一起在校园里举办小型的音乐会。
可惜今天,这两个同学都没能把乐队的其他成员也一同召集过来。
时间隔得越长,相聚变得越发困难。
但生活总会有一些遗憾的同时,再来添上一点惊喜。
扎着马尾的女同学拨弄了几下手里吉他的琴弦,抬起头向四周扫了两圈,道:“谁来唱?”
一时无人回应,片刻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得口,只一瞬间大家立刻产生了一种默契,起哄声一个接着一个地喊了起来。
“让Sunny唱!”
“肖树涵去唱!他唱得好!”
“Sunny你去上去唱一个!”
“Sunny来一个!Sunny来一个!”
……
肖树涵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饮料,走上前从张伟的手里接过话筒,走到扎着马尾的女同学的身边,弯腰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后,扎着马尾的女同学向他点了点头,再转头向身旁的那个击鼓的光头同学说了几句。
接着,那首《曾经的你》就这样响起在这片冷灰色的空间里……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Dilililidilililidenda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Dilililidilililidenda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
酒吧内的灯光不知何时又再一次地被调暗,只剩下那张长桌中央的几盏烛光,起初是安静地听着肖树涵一个人静静地哼唱,声音悠扬,虽少了原版那种音色的沧桑感,却多了一份朴实的清爽。
然后,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人、六个人……
渐渐的所有人都跟着节奏,跟着音乐,低低地哼唱起来,旋律中都是他们自己的故事。
“有难过也有精彩
每一次难过的时候
就独自看一看大海
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疗伤
Dilililidilililidenda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不知多少孤独的夜晚
Dilililidilililidenda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从昨夜酒醉醒来
每一次难过的时候
就独自看一看大海
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醒来
让我们干了这杯酒
好男儿胸怀像大海
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
这笑容温暖纯真
……”
这首是作者在某一段人生路上艰难打拼的时候写给自己的歌,但每个曾经哼唱过它的人的脑海里都会在唱它时想起年轻的自己,像是要写给每一个人的青春,像是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青春,为曾经的自己而歌唱。
白玎玲从床上坐起身伸手将电脑打开,点击音乐播放器,搜索到这首《曾经的你》,再点击鼠标将音量调小,点击循环播放,那沧桑的音色从播放器中缓缓流动出来,包围了整个空间。
白玎玲又打开桌上的一盏小台灯,将房间内的日光灯关掉,沧桑的音律伴着昏暗的房间有种远离尘嚣的宁静。
白玎玲走到窗前,拉开了四分之一的窗帘望向已是墨色的窗外。
窗玻璃上首先映照出的是白玎玲自己的影子,窗户外夏季夜晚的热风吹着楼下树梢上的叶片摇曳不停,前方的几栋楼房内还有不少窗户透出点点暖黄或银白的灯光。
肖树涵他们是不是还在酒吧里呢?白玎玲想。
白玎玲离开的时候,还有十来个人留在那里,似乎打算一直这样喝到天亮。
不会有人醉倒吧?白玎玲勾起唇角对着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影子笑,再深深地透过影子看向窗外墨色的天空。
那一年在毕业聚餐上,班里有好几个男生醉倒在桌前,白玎玲有些略微的惊讶,原来男生比女生有时候还要容易多愁善感。
她记得当时有个她现在已经记不得名字的男同学,举着手里的酒瓶站在一张椅子上对着大家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离开学校了,以后大家各奔前程,兄弟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说是一杯,喝下去的却是一瓶。
那名男同学整个人颤颤巍巍地在那张椅子上歪斜着,白玎玲真怕他当时会摔下来,还好下方两个人急忙伸手将他扶稳。
然后就见他把最后一口酒灌进嘴里,拿着空酒瓶跳下了椅子,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他身旁还有几个男生围了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然而安慰着安慰着,那几个人里也有跟着一起哭的。
虽然白玎玲不清楚这几个男同学怎么如此能哭,但白玎玲能感受到的是:是的,他们终将长大,终将要去面对踏入社会这只大染缸,来最后向自己的单纯告别。
那天,有个跟自己平日并没有太多交际的女生,对白玎玲说:“希望你将来能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
当时的白玎玲是有点愣神的,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对自己说这样一句话,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班里非常低调到不会被人注意的中间人群,原来也是一直被人关注着的。
手机在书桌上微微地震动起来,与正在播放的《曾经的你》交织到了一起,所以有那么几秒,白玎玲还沉静在回忆里没有反应过来。
等白玎玲离开窗台时已经是一分钟后的事了,她借着小台灯打下的灯光拿起书桌上的手机,里面有一条短信,是肖树涵发过来的,问她到家了没有,今天玩得高不高兴?
白玎玲回复肖树涵:“我已经到家了,今天玩得很高兴,视频做得很不错,有空发一份给我留个纪念。”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没想到你唱歌唱得这么好听,我刚洗完澡,现在正躺在床上听《曾经的你》。”
白玎玲有一些恍惚地盯着手机,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回忆,还是洗完澡后身体里的一点点残留的酒精的作用,她对着手机屏幕又发了一会儿呆,像是等待着肖树涵的回复,又像是随着音乐飘到了远方。
两分钟过去后手机没有响动,白玎玲回过神将它放在窗台上,继续站在窗边望着窗户外的夜色。
城市夜晚的天空,被各种灯光渲染成暗暗的紫红色,几乎看不到几颗星星,此时的月亮躲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下周开始将要迎来阵雨的天气。
白玎玲伸了伸懒腰,暑假已经开始了呢!每到这个时候,白玎玲就会不由地想,当初自己要是去选择做自然常识老师也不错啊!可以有长长的寒暑假放!
“你不知道吗?原来他们乐队是想找我做主唱的。”肖树涵的回复短信发了过来。
白玎玲嘴角向两侧展开,没理会肖树涵的自我吹嘘,母指带着一点慵懒地在手机上滑动,问道:“你们是不是还在酒吧里?”
“嗯,还要喝一会儿,不过有几个人已经醉倒了。”肖树涵回复道。
“不要紧吧?还好明天休息。”白玎玲心道,果然还是有人喝醉了。
“没事,大不了旁边随便什么快捷酒店开个房给他们睡去,所以我们才把聚会安排在周六晚上,明天还能睡个懒觉!”肖树涵在最后面又加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恩,那就好,这次聚会安排的很好,辛苦了,那周一见吧。”微醺的感觉在脑袋里发酵,感觉自己也有些醉了,只不过是几条手机短信往来而已,白玎玲却有些心跳加速,手摸到脸上似乎有些微热,就像是急急地想要隐藏起自己此刻萌动的心绪一样,白玎玲先主动结束了这段短信聊天。
“没什么,应该的,大家玩得开心就好。你现在也是群管理员了,以后就变成你辛苦了!哈哈!周一见,晚安!”肖树涵也发来了结束聊天的短信。
这是很普通的短信往来,也是很普通的文字用语,但白玎玲还是反复将这几条短信逐条逐条地看了好几遍,好像每一个字都带着点酒精的热度一样,让人微醉。
耳边突然想起了她那个讲起话来总是一套一套的表妹,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比起打电话来,发短信比较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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