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秾看向他的双眼,不自觉点了头。
这里不是瑜家,没人会念叨,她和生哥是未婚夫妻,一道读书倒也无妨……思及此,今秾也兴致高昂了起来。
除了瑜生带来的书外,这小书房的书架上也有些常见的四书五经以及一些儒道典籍,还有几本杂书像是话本游记这类的。
今秾不拘是正经书还是杂书,只要是有书能看,有笔能写她便满足得很。
她有个读书习惯,喜欢将书分类,按着类别深浅一本一本地看,于是便忙活开了,自己将书架上顺序凌乱的书重新做了个分类排号,然后从头开始看起。
瑜生见她已经进入状态,一心只有书中世界,两耳不闻他这个身旁人,微微一笑,也手捧书卷开始研读。
今秾许久不曾这么畅快无人叨扰地看书了,不必担心突然哪个瑜家人进来,身边只有安安静静一同看书的生哥,一时不觉看入了迷,时间也一点一点过去,乃至深夜。
夜半时,瑜生喝了口水,抬头一看,边上的秾秾已经睡了过去,趴在书本上,小脸白里透红。
他笑了声,神色满含温柔,本想叫醒她,心下又不忍,只好将她抱起轻轻放在边上的软榻上,盖上了被子。
走时犹豫了下,到底没忍住,弯腰用指腹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下。
“秾秾。”
“秾秾……”
小书房里只有一张软榻,他不放心自己回房睡觉将今秾一个人留在前院,只好坐在自己趴在书桌上小憩一会儿,还有约莫一两个时辰天就快亮了。
本意浅眠休息会儿,谁知道刚合上眼,人就睡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后,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忽然睁开眼睛,眸光锐利。
他知道自己此时趴在书桌上,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因身体的主人将醒未醒,掌控力不在他身上,他无法驱使这具身体。
于是只来得及扭头看了一眼。
但见帘子后一道娇美的身影躺在软榻上睡觉。
天子这回意识很是清醒,同上次睡梦中来到这具书呆子身体里睡了一觉,醒来以为自己做了胡梦不同。
他意识到上回不是做梦,他再次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书呆子身上。
不及思索缘由,见此场景,不由嗤笑一声。
既有红袖添香美人在怀的闲情,又妄想考得科举头名,还真是贪婪狂妄!
可惜他未得此人记忆,若是知道他的姓名,必让底下官员留心撤掉此人科考成绩。
今秾于睡梦中隐约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烫人得很,她不安地嘤咛一声,下意识嘟哝唤了声:“生哥……”
过了会儿,瑜生也犹带睡意回道:“秾秾。”
今秾听了声音,安心下来,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天明方醒。
院子里不知谁一大早在念书,朗朗读书声传进来,又不知谁在舞剑,刷刷刷的声音和着读书声,带着阵阵特有的韵律,让人不觉精神。
今秾起身,见瑜生直接趴桌上睡着,不由懊恼,昨夜不管不顾睡过去了,生哥肯定不忍心叫醒她才趴在桌上睡着的,他素来体弱,也不知会不会着凉。
今秾第一反应是用手背感知下他额头的温度,感觉没有发烫,松了口气。
她连忙唤醒他。
瑜生醒来感觉头脑发昏,“秾秾……”今秾哄道:“回房间睡。”
说着就拿起他的外袍披在肩上。
少年似是未曾梦中醒来,迷糊的样子甚为乖巧,顺着今秾的动作起了身,一道出门。
刚踏出屋门,就让院子里的那几人逮着嘲笑。
蔡逸笑道:“好你个倔书呆子,当你多正经呢,竟然背着我们和小未婚妻你情我浓红袖添香彻夜未眠!”
小郭先生是个厚道人不好调笑同窗,但仍好奇往这边看。
另一个不好惹那位脸都皱成咸菜干了。
柳学子道:“瑜兄趁早成婚,到时娇妻在怀,再是红袖添香也不必怕蔡兄说!”
瑜生稍清醒些,耳尖都红了。
这一补眠就到下午,再醒来时,瑜生已经不在屋内,问其他人都坏笑着眨眼睛,就是不说人去了哪里。
今秾索性也不问了,把衣裳拿去院里井边洗了,刚晾完衣服,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秾秾!”
今秾转身看见他手里提着两包东西,似是点心或是什么吃的,隐约带了香味,脸上尽是笑意。
她忽然奔了过去,嗓音娇糯:“你去哪儿了?”
瑜生最听不得她这样说话,既慌也颤,忙解释:“醒时见你还在睡,我就跑去街上买了点心,秾秾你第一回来府城,想给你带点好吃的尝尝。”
今秾低下头,看他提着的两包东西,一时心下酸软。
“下回生哥喊醒我。”
瑜生忙应下。
两人就地坐在一旁的石桌边,今秾拆开油纸包,吃起了点心。
这是府城这边一家老字号饼房做出来的桃花饼和油酥饼,油酥饼是咸口的,桃花饼甜口还夹了桃花馅,香甜软糯。
今秾更爱后面这个的口感。
瑜生双手撑着下巴,就坐在对面满眼笑意看她,仿佛就这么看着她吃,看着看着自己便也能饱了。
今秾见他呆呆的,一时玩性大起,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饼子塞进他嘴巴里,他愣了下,却也吃得欢。
……
在蔡府别院与人同住的日子,不能说完全和谐愉快,但大矛盾是没有的,小别扭各人各退一步,不给人添麻烦,紧着正经事,事情就过去了。
有时柳夫人的儿子半夜哭闹会扰人清梦,但不是天天如此。那个臭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人欠了他银子的书生,有时见她们几个女儿家脸色更臭了,好似他打从男人肚里生出来的。
她私下偷偷跟瑜生嘀咕,瑜生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他不好说同窗坏话,只得摇头苦笑,要她看不过眼就离远点,此人在私塾里存在感也不强,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此次同行也是因为夫子安排之故,他们五人都是同窗之间可互相作保,知根知底放心罢了。
平日里做饭,因瑜生心疼不让她做大锅饭,今秾也就不逞强,厨房轮流着用,她便做自己两人的吃,郭梨不善做饭蹭了一回,后来不知怎么的再没蹭过许是让知礼懂事的兄长教育了,兄妹俩磕磕绊绊轮流做饭,倒也有趣。
柳夫人做事挺麻利的,说话带着大姐姐式的温柔贴心,若不是有个小孩要照顾,她非但不烦人,反而是最佳的合租伙伴。
住别人家里,自是不能样样要求完美,同人相处也是如此,要是这世上人人都按自己心意来,岂不是人人复制黏贴,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今秾还算想得开,没跟人闹过矛盾,跟郭梨柳夫人更是时常在一块做事说话,闲下来的时候还出去逛过两回,买买东西。
吃的用的,花的是瑜生给的生活费,赵氏还给了二两银子傍身,今秾藏起来等不够了再花。
这般过了几日,巡考的学政大人总算来到府城,学政来的第一天没有修养,就召集了学子,瑜生和其他几个穿了一身学子服,形容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去面见学政。
当日学政在上百名学子跟前讲了话,而后当场开了三道题,让学子做了交卷,卷子收走之后,就让各回各家,准备几日后的院试。
今秾听了闹不明白,问都要考试了,考前让学子们做题有什么用意?
瑜生耐心解答,“院试同乡试会试不同,各州府卷子都由当地学政出的,此位学政大人颇为细心,料想是想考察我等水平,他好出题时心里有数,到时考出来成绩不至于荒唐。”
当天是上午出门见学政的,又考了小半天试,再听学政唠两句,回来时已经天黑。
今秾知凡是考试,不管正式考还是测试考,都是耗费心神的,人学政既然要考察你水平,出的题自然不会过于简单,她简单做了点吃的,没让生哥熬夜看书,就推着他早点回房歇息了。
……
院试当日,大约半夜寅时,学子们已经出门到考场外排队,等着接受一系列的验明身份等手续。
今秾不放心多检查了两遍瑜生身上带的考证等物事,提着的小篮子里装着她做好的馒头、烙饼等吃的。
她第一回陪考,没有经验,都是到处打听来的,柳夫人提一点,郭梨提一点,她到外面买东西时从那些卖吃食的摊主听一点,问问学子们赶考都买什么吃的?
点心是好放的,但点心糖分高吃了易犯困,不好集中精力做卷子,因而被排除了。
至于汤汤水水怕打湿卷子也不让带,只好带些馒头烙饼之类的,最好的是今秾找到一家专门卖肉干的铺子。
这铺子把肉卤煮熟了,然后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晒干,这样的肉干做出来嚼着又香又有嚼劲,吃了能提神能专心做题,就是价格贵了些,猪肉干一斤要半两银子,牛肉干则要一两。
思及肉去了水分,加工过程也相当麻烦,鲜肉大料成本都不低,这个价格虽贵,但咬咬牙还是能买上几两的。
今秾便给瑜生买了牛肉干猪肉干各一两,牛肉干是贵,不过口感比猪肉干强,也顶饱。
一块儿到考场门口,那边设了士兵检查,无关人等一概不让进,瑜生站在她面前,安抚道:“安心回去等,院试不过考三日,中间还停了一日,不难的。”
说着看向自己考篮里的事物,有些无奈:“秾秾给我准备这么多,只午时吃一顿,我可吃不完,到时提进去多少出来还是多少,莫非是要让这些吃食也巡游一番考场?”
今秾万般紧张被这一番玩笑话闹得气笑不是,只好挑挑拣拣,只留了一个馒头两个饼子,还有点肉干给他。
瑜生提着篮子,满怀郑重道:“秾秾放心,我定会好好考的。”
此时天色还未亮,到处黑压压的人,目送瑜生等人排队进去接受检查了,今秾才和郭梨柳夫人一道回来。
打从回来,今秾心就没放下来过,郭梨倒是没心没肺,苹果梨子吃个没完,“我爷爷说了,院试简单得很,这是小试最后一关,这叫小试牛刀,若是读书人连这道都过不去,就别想走科举这条路了,过了院试,乡试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
“那会试呢?”
“会试反而简单,你想想,乡试你是同全省学子一道考的,而各省中了举能去参加会试的又有多少?人数上看竞争反而小了,这不压力就减轻了?”
柳夫人笑骂她:“歪理,乡试是难不假,但这科举一道往往走到后面越难的,别看会试人数有时不如乡试多,但能走到会试这一关的皆是各省府的人才,读书人中的读书人,这些人同你竞争,你但凡稍微出点差错,便会被挤下来。”
今秾比较赞同柳夫人的话,举人考试有举人的难度,秀才有秀才的难度,竞争强度有时候跟竞争对手数量没有关系,跟竞争对手质量、以及层次有关。
随便聊些科考上的事转移注意力,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三个女儿家开始准备饭食,院试共有三天,真正考试的就两天,前头一天叫正考,中间一天批阅出案,后一天复试,三天后出榜。
正试当日考完交卷天黑前就能出来,不定什么时候几人就回来了,做点吃的要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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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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