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呼啸着掠过，吹乱了纪雨桐鬓边一丝不苟的碎发，也吹得她裸露的后背泛起细密的疙瘩。但她此刻几乎感觉不到冷，因为凌悦眼中那灼人的、几乎能将她烧穿的怒火，正像实质的火焰一样包裹着她。

"我不准你对别人那样笑！不准！"

这句蛮不讲理、充满了**裸占有欲的宣告，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进了纪雨桐向来逻辑分明、冷静自持的世界里。她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一时间忘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因愤怒而显得更加明艳逼人、却也扭曲了的脸庞。

几秒钟的死寂过后，纪雨桐才猛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被侵犯的怒意和无法理解的情绪，用力想推开凌悦，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像一堵墙，纹丝不动。她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感到了一丝真实的、生理上的恐慌。"凌悦，你凭什么管我？"她的声音因气愤而微微拔高，在空旷的露台上显得格外清晰，"我们是什么关系？是竞争对手！是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敌人！你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管我跟谁笑、跟谁说话？！"

"身份？"凌悦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中了最敏感的神经，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风中飘散，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和刺骨的自嘲，"是啊，我用什么身份？用那个十五年前，被你们纪家害得家破人亡、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凌晓月的身份？还是用你现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处处与你作对的对手凌悦的身份？"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捏碎纪雨桐纤细的手腕骨。她欺身而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化为乌有，身体紧密相贴，纪雨桐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口的剧烈起伏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滚烫得吓人的体温。凌悦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的唇边，带着危险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纪雨桐，你告诉我！"凌悦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我该用什么身份？！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永远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姿态，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就可以当那些肮脏的、沾着血的过去从来不存在？！"

纪雨桐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像一面被疯狂敲击的战鼓。她被困在凌悦和冰冷坚硬的栏杆之间，退无可退。凌悦的眼神太过复杂，里面有滔天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恨意，有疯狂的、不加掩饰的嫉妒，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浓烈到化不开的、仿佛沉淀了十五年时光的悲伤与委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纪雨桐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她习惯了掌控一切，分析数据，制定策略，却从未应对过如此汹涌而混乱的情感浪潮。凌悦的话像一团乱麻，她找不到线头，只感到窒息。

"不知道？"凌悦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凄凉的弧度，她低下头，冰凉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纪雨桐的鼻尖，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眸子死死锁住她试图闪躲的目光，"那好……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话音未落，不等纪雨桐反应，一个炙热的、带着惩罚和掠夺意味的吻，狠狠地、不容拒绝地落了下来，封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质问与挣扎。

"唔！"

纪雨桐的眼睛瞬间惊愕地睁大，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神经元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工作。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甚至根本算不上一个吻。这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宣示主权，一场粗暴的侵占和发泄。凌悦的唇带着烈酒的辛辣和她本身不容置疑的强势，毫无章法地碾压着，啃噬着，仿佛要将积压了十几年的所有恨意、委屈、不甘、以及那被她自己都深恶痛绝的、无法磨灭的依恋，都通过这个近乎野蛮的接触，强行灌注到纪雨桐的身体里。

纪雨桐从最初的极度震惊和本能抗拒，到后来，渐渐被那股铺天盖地的、浓烈到近乎绝望的情绪所淹没。她能感受到凌悦身体的颤抖，能尝到她唇齿间混合着酒味的、一丝咸涩的……或许是眼泪的味道。这个认知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挣扎的力道不知不觉地变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像一只被风暴蹂躏的蝴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静止不动。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彼此混乱交织的喘息与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纪雨桐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凌悦才像是突然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她。

两人都急促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在寒冷的夜空中呵出白色的雾气。

凌悦看着纪雨桐被吻得红肿不堪的嘴唇，和她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眸中泛起的水光与茫然，她自己先愣住了。她像是被自己刚才失控的行为吓到，眼中的疯狂火焰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晰的慌乱和狼狈。

"下一次……"她用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扔下一句色厉内荏的威胁，试图掩盖自己此刻的心虚与无措，"再让我看到你对别人那样笑……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纪雨桐一眼，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转身近乎仓皇地快步逃离了露台，那背影踉跄，像一个落败的、丢盔弃甲的逃兵。

只剩下纪雨桐一个人，还无力地靠在冰冷的汉白玉栏杆上。晚风吹过，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唇火辣辣地疼，手腕上也浮现出一圈清晰的青紫指痕。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微肿的唇瓣，指尖传来的陌生而敏感的触感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那个吻，那滔天的恨意，那复杂的眼神……凌悦，凌晓月……她们之间，到底隔着怎样一个她不知道的、黑暗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