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听到声音，秦转过头，现在正好赶上达到顶端的时候，随着快门的响声，夕阳折合湖景，同归巢的无名鸟一起收进镜头。

巧克力人把照片传到秦的手机上。

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盯着照片沉默，秦一言不发，目光再次落在巧克力人身上时他问道。

“你不打算把这套衣服脱了吗？”

这个，不打算呢，人家比较害羞……巧克力人忸怩的说。

秦没有勉强。

“谢谢。”

回到住处已经挺晚了，他本来是打算洗漱之后直接睡觉的，但房东这时从房间里出来了。

“回来了。”

“嗯，晚安。”

躺在床上，夜里的房间昏暗极了，秦在彻底陷入睡梦中的瞬间想起巧克力人传给他的合照。

他曾经也和一个人合过照，是三年左右的时间之前，和一个女生，不是同班，他甚至不知道那人是哪个班的，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大约是四年前，那时他被几个人围在墙角，那些人走后，他忍着疼想站起来，但失败了，他顺着墙壁滑下，又坐下了。

女生就是在这时拎着袋子过来，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从袋子里拿出药水纱布创可贴之类的东西，一言不发的开始给他处理伤口，从操作上看，她真的很熟练。

“疼吗？”

这是女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还好。”

这是他对女生说的第一句话。

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太多次，女生也不是每次都会出现，而每次他们的对话都是一样的。

“疼吗？”

“还好。”

但有时他们也会说一些别的。

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生的回答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恶人或是伟人，你的经历和死亡都不是值得被人记住。”

“这很重要吗？”他低头，用手戳胳膊上新长好的软肉。

“如果没有人记住你，关于你存在过的一切都消失，谁能证明你曾活过……当然，这只是我的观念。”

“……你说话可真够文学的。”

秦也是因为女生才正式接触文学作品，从这点来看，他很感谢女生，他找到新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他会在午休时间偷偷溜进学校里名存实亡的图书室看个痛快。

而他从那个时候就讨厌传记。

也许是因为女生的那句。

你不是恶人或是伟人，你的经历和死亡都不值得被记住。

合照的发生是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他在毕业照上也没有一席之地，只是在走廊里闲逛，等待结束。

女生迎面走来，他没认出对方，直到她说。

“嘿，我们照一张吧。”

他没有拒绝，女生就拿着拍立得，在两人都稳住的时候拍了一张，等照片显像的时候，女生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他不能很好的理解女生的意思。

“升高中的话，之前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你还打算忍着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不是我的错。”

“他们可不是因为你做错什么才那么对待你的，他们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你很喜欢做软柿子？”

“习惯了就好，”他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别说得像是什么饱经风霜的老人似的……喏，出来了，给你。”

秦接过照片，他看不清人脸，照片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你能记住我就好。”女生说。

她说完便离开了。

秦想自己应该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生。

那张照片在被放假回来的妹妹嘲讽之后就成了碎片，他看着那些碎片很久，最后还是尽可能的拼好又粘回去了，但少了一块，不是很重要的一块，他也就没有太在意。

但之后他连恢复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照片都没有了，不知道是被谁给扔了，他只知道自己没法去问什么。

去问问真相？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女生的名字，长相。

女生在他心里也仅仅有一个轮廓，没多久，就连着一点轮廓都从他脑袋里“搬家了”，她的存在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回忆让他痛苦，因为回不去。

最近为什么总是能回想起以前的事。

秦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痛苦的咬紧牙关，让自己远离回忆，为了活在当下。

当他再次躺回床上，脑海里已经没了那些回忆，这并不是说他忘了，只是为了能过上一个让他感到舒心的夜晚所做的必要手段。

但可惜的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他平时起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