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外面一直待到太阳落山，繁星漫天。两个人都感到累了，但是就连秦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了，以前就不是特别喜欢四处走的人，除了那几个经常去的地方，他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老家，很多地方都没去过，最后还是开着导航回到海边。

“不回旅店吗？”

现在人倒是少了不少，秦环顾四周，就剩几个人了。

“既然现在没什么人，在海边走走还挺浪漫的。”前同事笑嘻嘻的拉着他到沙滩上，月光铺在海面，点点星光映照。

他们就这样沿着沙滩和海的交界处散步，静静的，没有交流。

第一句话是谁说的已经无从考证，他们从短短的几句你来我往变成一个人的多说与比较多的回复。前同事讲起他的家庭，讲起那个令人费解的家庭，父母在外都有自己的情人，自己在家里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父母很少回来，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没人爱他。

“你很在意这件事吗？”秦冷静的问他，明白了之前为什么在他说起养父的事情时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嗯……我是有点缺爱的，我承认。我想找到一个可以坚定的站在我身边的人。我承认之前我把这些过于繁重的情绪投射到我的前女友身上，她受不了了，选择离开。我当时跟你说的那些你根本没听吧。我一心把心里的那些东西吐出来，看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怎么说呢？什么都没有。”

“什么？”他对此疑惑不已。

前同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着说。“你的眼神很空洞，你能看得见，但又什么都看不见，你就像是在无视一切，无视身边发生的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关心。”他放下手，搭在秦的肩膀上。

“这没什么问题，这让你不会受伤。”

秦沉默的看着前同事模糊不清的脸，移开视线，语气冰冷又有点别扭，被看透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但还是有一点莫名的开心，这情绪出现的离奇。

“说你自己就够了，别分析我。”

“好，好。”前同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笑的欢快极了。“她受不了了，我能理解又不能理解，我其实是并不需要她回报什么。我想要的可能只是能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而这个人爱不爱我是无所谓的，我不需要什么回报。”

“嗯。”

“所以我想我找到这样的人了。明明条件苛刻，但我还是有幸遇见这个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跟这个人分开了。”

“嗯。”

“我们回去吧……你又没在听了。”

“嗯？”秦扭头去看他。他确实没听进去。“抱歉。”

“没关系，这样就好，你这样就好。”

回到住处，秦感动格外疲惫，这场旅行就这样结束了，回到熟悉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什么所谓的归属感这样的东西，感情。秦在这方面很薄弱，他的任何情感都很薄弱。真的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感到归属感吗？

好像真的没有。

这种感情对人类来说其实是很正常的，但秦就是没有，无论是哪里，好像都不属于自己。或者说自己不属于任何地方比较恰当。

真的让人感到很累这些麻烦的东西。

秦有时候会希望自己只是一块石头，什么都不用想。这样的想法最多一年中那么几秒钟会在他的脑袋里打转，然后就消失了。这样充满奇幻的想法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幼稚，无趣，但是听别人说的话会比较有趣一点。

这个暑假他在网上找了一份工作，在网上当树洞之类的。因为这个假期他打算花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就在网上找了这样一份工作。

“我没有朋友，只能这样说心里话，就连父母我都无法开口，我是个可悲的废物。”

那是个女生，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大。

语音聊天的时候他并不需要说太多，只要听着就好。对方并不在意答复，只想要一吐为快。

“我有时候感觉自己有些问题。我痛恨亲密关系，相比于参与更喜欢旁观。我不在乎其他人，但又不得不假装自己很在乎，每次我伪装出很关系一个伤心人的时候我都会感到很无聊。我感觉自己无法共情，但是在我看什么悲情剧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悲伤。人该有的感情我都有，但问题是我无法把这些感情投射到现实中的人身上。”

“我可以因为书里一个可怜人的悲剧哭泣，但是看着现实中有这同样经历的人却没有任何触动。”

“但是我真的谁也不在乎吗？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女生的声音轻柔又沙哑，好像刚刚哭过，但是逻辑很强，她在自我分析，很彻底的说了自己的缺点，自己的一切负面，但是她没有说自己一句好话。就好像任何优点都不存在一样。

“我这个年纪，依旧相信魔法，憧憬超级英雄，幼稚的像个笑话。他们的故事几乎让我看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我可真的是太恶心了。宁可相信虚拟，也不愿意关心现实一点。”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晚安。”

终端通话，秦脑袋里回荡着女生的话。

如果他们再早一点遇见的话，说不定会相处的很好，但是没有如果，他们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会成为改变对方的挚友。可是在此时此刻，在他们没有在现实遇见的世界，在他们在中断通话之后，在秦开始洗漱的时候。女生从枕头底下拿出准备已久的东西。

秦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感到自己脸上有些湿，不知为什么在梦中流泪，明明没有做梦。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流泪？明明没发生什么悲伤的事情。

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平衡的诡异的身体状况，总有有一些无法解释的状况，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像失去了一个位老朋友。

但是可笑的是他并没有朋友。

至少在他心里，他没有把谁归到朋友的阵营，没有人对他而言比较特别。

没有人。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一些人的存在，但他们对他而言仍旧不特别，仅仅是习惯了，如果他们离开，也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他更倾向于万事靠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和那个女生很像，但又不像。他就连虚拟都无法共情。

一天接着一天过去，他的情感依旧匮乏，但是他也在与唯一一个赞同他的人相处。

前同事。

这个似乎在他身上投射了过多个人感情的人，赞同他的价值观，不会对他与常人不同的观念作出过多评判。

是的。

尽管如此，他对秦来说依旧不特别，也不值得他萌生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