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穿着莉莉给她的一条鹅黄色连衣裙气喘吁吁的跑着。
她越过草丛来到湖边,看见莉莉的红发从柳树后边露出来。
“莉莉,莉莉!”她放慢了脚步,边叫着莉莉边朝那儿走。
玛格丽特嘟了嘟嘴。
“佩妮又生气了!她说克罗佛阿姨对你太偏心了,说家里只有你最爱吃的牧羊人派,但是没人愿意做她爱吃的东西,我出来的时候她哭着跑到楼上了。我们要去劝劝她吗?”
玛格丽特拨开长得很茂盛的野草,莉莉没有回答她,这让她感到困惑极了。
“莉莉?”
她站到了莉莉身边,叉着腰松了一口气。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湖边的风可大了,阿姨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玛格丽特坐在莉莉身边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莉莉的额头,还好,没有着凉。
莉莉迷迷糊糊好像醒了,她把头挪到玛格丽特腿上,脸埋进小腹的位置,抱着玛格丽特,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莉莉?你在说什么?”玛格丽特梳理着莉莉的长发。
“我还是听不清楚...”她有些无奈,最后只是轻拍莉莉的背,哄着她继续睡。
“斯内普快来了,我先去告诉他你在这里睡着了。”玛格丽特轻声细语,她小心的想撤走自己的腿。
莉莉却抱得更紧了。
玛格丽特惊讶的发现莉莉今天怎么看上去长这么大了,几乎像一个成年人了!
但是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任由莉莉抱着她。
莉莉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玛格丽特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以便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
“....玛格丽特。”莉莉含糊的声音不断响起。
“我在这儿。”玛格丽特轻声安抚。
“....我好冷。玛格丽特,我好冷。”
玛格丽特终于听清楚莉莉的声音,或许是湖边的风太大了,八月的天,艳阳高照。而她的背上却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白毛汗。
她搂着莉莉不断询问:“冷?哪儿冷?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得去问问克罗佛阿姨。莉莉,莉莉!你在这里等我!”
玛格丽特想起身离开,莉莉却不肯放她走。
在玛格丽特满头大汗里,莉莉却突然像醒过来一样。
她从玛格丽特的腿上起身,注视着她,微微笑着。
“玛格丽特。”她的声音很小,看上去比玛格丽特高了两个头。
玛格丽特却没注意这些,她只是有些着急,因此不断晃动着莉莉的手臂。
“你怎么了?哪儿觉得冷?是发烧了吗?”她不断的追问。
莉莉却微笑的摇了摇头。
“谢谢你玛格丽特。不过不用了。”十一二岁的莉莉从没这样温柔过。
玛格丽特的心里泛起莫名其妙的荒唐感。
她抓着莉莉的手紧紧不放,却发现莉莉的手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凉。
“莉莉,莉莉!”她焦急的喊着,就快哭了出来。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在莉莉坚定抽回自己手掌的时候,玛格丽特哽咽的问出这句话。
莉莉还是那样温和的笑着。
就像是突然地震了一般,天变做了地,地换成了天,一切都开始旋转颠倒,等玛格丽特缓过来的时候湖边剩下她一个人了。
玛格丽特再也绷不住了,周遭起了茫茫的白雾,她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哇哇大哭。
“不要,不要丢下我...莉莉,玛姬...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玛格丽特猛地睁开双眼。
天还是黑的,她醒的时间太早了。
玛格丽特看了看时间,现在也才凌晨三点不到。
她坐起身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玛格丽特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睡着,但是目前看起来她不是很想重新入睡。
她打开阳台的门,走到栏杆边上静静地凝视着夜色。
莉莉...
她梦到了儿时的那个暑假,她去莉莉家游玩时的事情。
真奇怪,明明是亲姐妹,佩妮却总是和莉莉不对付。伊万斯家的父母确实有些偏心,他们更宠爱莉莉,而佩妮则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她渴望自己得到的宠爱不比莉莉的少,甚至多过莉莉很多。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莉莉也..去世了。
佩妮还在生莉莉的气吗?她还会觉得自己不如莉莉吗?
或许一切都得不到回答了。
当年,当年莉莉给她的那盘磁带里唱的是什么歌来着?玛格丽特觉得自己有些记不清了。
好像也是这么一个有着好月亮的晚上吧?
那是什么歌来着...?
玛格丽特试探的哼了几个音都觉得不对,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其中一句歌词。
“He knows I’m gonna stay.”
对了,就是这个。
玛格丽特自言自语,对着自己暗自点头。
她轻轻的唱了起来。
“...If i didn't tell her, I could leave today...
...On such a winter's day...”
玛格丽特跟着记忆里的这首歌跳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长大了,再也不像当年一样只是胡乱的扭动着身体。
玛格丽特嫌弃拖鞋碍事,于是踢开了它们。
她长手长脚,跳的很有韵律,甚至带着一些优雅。
但她却在歌声里越跳越冷,越跳越冷,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真奇怪,玛格丽特自言自语。
明明是一首温暖的歌,又怎么会冷成这样。
她感觉自己冷意从胸腔开始朝着四肢蔓延,寒冷不是外来的,而是从玛格丽特的身体里向外散发,让她觉得越来越冻得慌,但是她却固执的不肯停下来。
玛格丽特终于冻的受不了了,而她坚持在唱完一首歌以后才停下来。
她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撑着栏杆,小声的哼着曲子。
哼着哼着她却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见过莉莉毕业后住的地方。
玛格丽特看着天边,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
她想在结婚前去见一见那栋房子,看看莉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什么时候去呢?她认真的思考起这件事。
终于她一拍脑袋。
就今晚好了,就今晚。
玛格丽特化好妆迅速的开始挑选衣服,她连着换了三套都不满意,最后决定在羊绒套裙外再加一件掐腰的狐狸围脖大衣,顺便别了一枚颤抖花的胸针,她记得莉莉也有一枚,不过那年寒假结束的时候她看见莉莉拿它来别帽子了。
精心打扮了很久,玛格丽特踩着黑色的高跟鞋左照右照,终于离开了切斯特顿庄园。
她仔细回忆着报纸上莉莉家的地址,戈德里克山谷...那是玛格丽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她幻影移形到了村子里,十一月的天飘起了雪,深夜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玛格丽特冷笑一声,挨家挨户的开始寻找那栋标志性建筑。
她在村子里慢慢转悠着,就像来到了什么景点。
终于,像是一种预感。
她在一栋破破烂烂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吗?莉莉·伊万斯生前的住所。
就是这里吧。英雄之母的诞生处。
门前全是纪念的花束。
房子破破烂烂的挤不进人,但是玛格丽特用劲还是钻了进去,她踩着厚厚的灰尘,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玛格丽特站在了屋子中央,她借着月光环顾着一片狼藉,能在脑海里想象出当时的惨烈。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感觉。
难过吗,痛苦吗,想笑还是想哭。
她的眼泪只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淌在脸上冰的生疼。玛格丽特不得不抬手抹去,泪水却越抹越多,她又觉得自己在大冬天冒雪半夜赶来站在这栋破房子里的举动很傻,哭的要冒鼻涕泡更傻。
最后她为自己凄惨的想象笑了出来,玛格丽特吸着鼻子,边抹眼泪边笑。
她想到自己出门前费尽心思打扮的这么漂亮,还画了一个很美的妆,她在眼皮上点了闪耀的亮片,还挑了很久的胸针,最后站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流泪,甚至还哭出了鼻涕。
最让她觉得无奈的是自己出门什么都带了,就是没带手帕。
玛格丽特好气又好笑,她一边呜呜的哭着,一边又呃呃的笑出声。
她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看着这个房子,玛格丽特又哭又笑着对着一片空旷的客厅自言自语,像是在和莉莉一问一答。
“这就是你要过的生活啊,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詹姆斯,他就是这么对你的?这房子好小。你们是不是都没请佣人?”
她想到莉莉在灶台前忙前忙后又那么早生了一个孩子突然就生气了。
“我就说詹姆斯不知道自己心疼你!你才毕业多久就怀孕了!”
接着又想到他们夫妻两个可能对小孩束手无策的呆滞样子又哈哈哈的笑了。
“你不是要当傲罗吗?怎么好好的又放弃了。”
玛格丽特用包里的口红变成一条帕子擤着鼻涕。
“算了,你没去也好。你这种性格去了只会死的更早。”她瓮声瓮气的说。
她的眼泪渐渐止住了,笑声也平息了下来。
“当初不是说好做彼此的伴娘的吗。”玛格丽特的声音慢慢冷了起来,像窗子上新结的霜花。
“...是你先毁约的,莉莉。”
她深吸一口气,昂起了自己的脑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和巴弗米特越来越像了。
“给你献花的人那么多,我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再会。”
玛格丽特离开了这里。
她回到自己房间里重新洗了一个澡,躺进温暖的被褥里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梦见莉莉。
这段时间切斯特顿庄园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很忙,大家都在为玛格丽特和巴弗米特的婚礼做准备。
除了玛格丽特和巴弗米特,他们一个毫无期待,压根谈不上待嫁的羞涩,而另一个依旧早出晚归。
只不过巴弗米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玛格丽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格兰芬多的身份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
最明显的就是巴弗米特对她的态度,他现在甚至会在回家的时候给她带一些礼物。
太讽刺了,巴弗米特才是真正的无利不起早。
玛格丽特突然想起最近没有艾丽娅的消息,她想着这两天去见见她,看看这段时间里她过的怎么样。
巴弗米特今天回来的很晚,他到家的时候玛格丽特已经睡下了。
他刚准备上楼,管家李斯特就叫住了他。
巴弗米特觉得稀奇极了,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是需要他亲自出马才能搞定的?
“太太在书房等您。”李斯特端着烛台,小小的火苗照亮了一小块天地。
“啊,太太。”巴弗米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后朝楼上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他的妈妈维丽特看上去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妈妈,您平时都休息的很早,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呢?”巴弗米特走上前去,恭敬的和维丽特说着话。
维丽特微微笑了笑,没有接巴弗米特的话茬。
“巴弗米特,你快和玛格丽特完婚了。等你们结了婚,我的心也就放下来了。”维丽特微微叹息。
巴弗米特识趣的没有吭气,任由维丽特继续说了下去。
“玛格丽特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别再对她动手了,你哥哥要是知道也会不高兴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憋了很久才能说话一样。
巴弗米特的眉头跳了跳,依旧顺从的低着头。
维丽特将手旁的盒子朝巴弗米特推了推。
“这是你一直都想要的东西,本想在你婚后再给你,但是我老了,总担心自己记性不好,干脆今天晚上就拿给你,省得你在心里抱怨我。”
巴弗米特抬眼看了看维丽特,把箱子拿在手里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脸。
“着什么急呢,妈妈。婚后再给我不是也一样吗?”他拿出切斯特顿的家主戒指戴在手上,对着光眯起了眼睛。
“你结婚之后我会回到瑞士,我说了,我老了。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了。”维丽特看着巴弗米特志得意满的样子小声的叹了一口气。
巴弗米特状似惊讶的挑起眉毛。
“妈妈,您要离开我吗?”
维丽特笑了笑。
“从这刻起你就是切斯特顿的老爷了,也再没什么要我操心的事情了。我终究还是要回去,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
巴弗米特也跟着笑了起来。
“到时候我让李斯特送您过去,把瑞士那里照顾好了再回来。”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要是塞维尔还在...”巴弗米特的身后传来维丽特小声的叹息,这叫他止住了脚步。
他一点一点用力攥紧了手上的盒子,转过身,额角青筋直跳,但他硬生生的扯出一个笑脸。
“可是妈妈。”他的声音很轻,却透露出无限的恶意。
“您的好儿子塞维尔已经死了。”巴弗米特紧盯着维丽特灰白的脸一字一顿的说。
“希望您别再忘了。”他举起手上的戒指。
“切斯特顿,现在是我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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