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只觉得天旋地转，梅林！她都快站不稳了。
她扶着桌子垂着脑袋，阴郁又狠毒的斜视着纳撒尔尼的画像。
“什么...爱不爱...我劝你最好收回你刚刚的话...只要你承认你说错了话，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纳撒尔尼却没有被她吓到，他坐在椅子上深沉的注视着玛格丽特。
“你并不承认自己爱上了他。是什么让你对爱充满抵触，不肯接受爱的可能。”
玛格丽特却冷笑了出来，她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桌边抱着胳膊。
“你不觉得我们讨论的这个东西很可笑吗。爱和被爱只是孩子们的对于这个世界的幻想，这样虚无缥缈的泡沫一旦接触到现实的世界就会立刻破灭，这样的事情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爱情这样的东西不就是圣诞节里摆出来供人观赏的饼干吗！爱是任人玩弄的男表.子，它可曾有过，哪怕一刻施舍给我们一点甜头吗！活在这样的世上，饥渴的等待着这样一种幻想，就像已死之人绝望的期待重返现世，你难道不觉得荒谬吗！”
纳撒尔尼看着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玛格丽特缓缓摇了摇头。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想要看着他，是为了什么要留下来，又是为了什么惧怕他的死亡呢。”
玛格丽特情不自禁的站直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难道只剩下可悲的爱了吗，纳撒尔尼，你肤浅的让人发笑。”
纳撒尔尼笑了笑。
“是你真的不愿意细想，还是真的不愿意承认。”
玛格丽特还想说些什么讥讽这个口无遮拦的老头，但她却像被卡住脖子的鹅一样说不出来话。
她只能冷笑两声，不让自己的气势掉下来。
“我想的非常清楚。没有人比我想的更清楚。”
“那就离开英国，带上阿蕾娜，带上你全部的财产，无论你要不要改嫁给那个该死的德国佬，离开这里！”
纳撒尔尼绕过了那张办公桌站在画像的最前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下令。
“我——绝不！”
玛格丽特和他针锋相对。
“不要让我觉得你和巴弗米特一样愚蠢！”
纳撒尔尼毫不留情的对玛格丽特判定着。
“哦是吗！巴弗米特作为切斯特顿家的一员很好的遗传到了你的自大，我要是你就会先怀疑怀疑自己的智商，而不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怪到别人头上！”
“你这个冷血的怪胎，带着你的小怪物给我一起滚出切斯特顿的房子！”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是吗！老东西，既然你没有办法再活过来那就好好享受我一直出现在你的面前，或者干脆滚回你的地下室！”
她怒气冲冲的指着纳撒尔尼。
“还有！”
她的声音很大。
“我冷血与否不是你能够随意判定的！”
“哈！一个心里连爱都没有的人！竟然也会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谁说我的心里没有爱！谁说我的心里没有爱！！我付出过我的真心，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有没有得到我应得的奖品！没有人爱我！爱过我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你又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不知道我的过往，又是什么让你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评论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人！”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看着他！”
“因为我舍不得他！——”
玛格丽特条件反射的吼出了这句话，接着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长久的沉默里，阿蕾娜轻轻的将门推开一条缝。
“妈妈...你和爷爷在吵架吗？”
她顿了顿。
“是因为我吗...”
阿蕾娜看上去怯生生的，就像她第一天走进这个家。
玛格丽特捂着额头。
“当然不是，好孩子，先去玩吧，妈妈等会来找你。”
阿蕾娜垂下脑袋，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后将门关好离开了。
玛格丽特维持着捂着额头的姿势，她跌坐在椅子里。
“...现在你满意了吗。”
纳撒尔尼笑了笑，他丝毫没有刚刚的气急败坏，他也坐进了自己的那把椅子，交叠着双手注视着玛格丽特。
“看我出丑的样子很令你振奋吗？”
玛格丽特气若游丝的发问。
纳撒尔尼摇了摇头。
“孩子，承认爱从不可耻。爱不是行军打仗，它也不是一个需要征服才能得到的奖品。爱就是爱，它不会因为你的付出就眷顾你，也不会因为你的飘忽不定就抛弃你。它就在那，无论是否无人问津，它都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哪怕我从来没获得过它？”
“是的。”
纳撒尔尼肯定了她。
“无论你付出与否，它都会随机出现。在轻浮里也会吐露真心，在谎言里也会真情流露，在虚伪里也会揉杂真实，你无法用自己的希望去要求它，也无法用过去的经验去假定它。当你越是渴求，它就跑的越快，当你越是憎恨，它就躲得越深。爱从不讲道义、逻辑和公平。但是当它真的降临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所能做的就只有接受它。你越是去逃避，就越是在近路路上看见你想要逃避的东西。”
玛格丽特窝在椅子里，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让我再想想...”
昨天晚上玛格丽特做了一个梦。
梦中莉莉的脸面目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她身后的红发，像水一样流淌。
“玛格丽特，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年幼的玛格丽特懵懵懂懂的回答她：“我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玛格丽特就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身后是柔软的枕头。
她觉得自己很渴，因此下床喝了一杯水。
那好像是在二年级的某一天，莉莉告诉她自己相当傲罗，而自己则模糊的想成为人上人，哪怕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人上人的确切含义。
但在她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时，又发现这样的日子无法填满内心的空洞。
她又转头开始追求安稳的日子。
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可以用尽手段去拼搏，可当她真的什么都有的时候，她又承受不起失去这一切的代价。
她已经和当初的自己不一样了。
而这些年里和她认识时间最长的人居然是那个斯内普。
或许纳撒尔尼说的没错，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
玛格丽特站在窗边轻轻的哈出了一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
她也记不清了，好像这件事从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开始了，或许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在她习惯有这么一个针锋相对的朋友的时候。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这些年对他的利用是否纯粹，久到过去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独独记得他的一张脸，记得他的一双眼。
玛格丽特又喝了一口水，她闭上了眼睛。
德怀尔和玛格丽特再一次坐在了艾丽娅的餐厅里。
他一向笑容满面的脸上带着些忧郁。
“玛格丽特，我必须要回德国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来英国已经有段日子了，但是我无法一直留在这里。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在临走之前我想问一问你的意见，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到德国吗？”
他的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玛格丽特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
“抱歉，施密德先生。哪怕我考虑了很久，但是我还是无法答应你。”
德怀尔苦笑一声，他有些夸张的又叹了一口气。
“答应我，玛格丽特。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又想步入婚姻，请第一时间联系我。我希望成为你的第一位候选人。”
玛格丽特笑着点点头，这让他又快活了起来。
“那么，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说些真心话吧。”
他紧张的挪了挪屁股，皮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对我心动过吗？”
玛格丽特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注视着德怀尔的眼睛，玛格丽特无法敷衍他。
“或许——是有过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很开心。但是施密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她喝了一口香槟。
德怀尔做出了一个欢呼的动作，他看上去像孩子一样高兴。
“太棒了玛格丽特！我想我会一直记住这段旅程的。哪怕你只是对我有过片刻的心动，这片刻的心动对我来说也值得了。”
玛格丽特笑着和他碰了碰杯。
从餐厅出来的玛格丽特喝的有些头晕，她吹着夜风在路边走着，并不着急回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蜘蛛尾巷里。
抱着一些隐秘的期待，她敲响了房门。
她等了很久，正当她为自己幼稚的行为感到荒谬又可笑的时候，门却突然被人拉开了，昏暗的光线里，是斯内普紧锁眉头的一张长脸。
他的大鼻子为脸上提供了不少阴影。
玛格丽特缓缓的笑了起来，她的嘴角越扯越大，直到露出她的牙。
“哦，斯内普。真高兴你在这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子走进了房子。
她一屁股坐在斯内普平时坐着的沙发上，斯内普只能坐在玛格丽特之前坐着的那把被她百般嫌弃的椅子上。
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据我所知你并没有写信给我，还是说切斯特顿家的猫头鹰在半路上出了意外。”
玛格丽特被斯内普的刻薄逗笑了。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直到他移开视线。
“告诉我，斯内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你对莉莉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她问出了这个非常好奇的问题。
斯内普瞪了她一眼。
刚刚在门口和玛格丽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就闻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的酒味。
“酒后发疯是切斯特顿家的传统吗。”
他充满恶意的反击着。
但是玛格丽特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生气，她只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撑着脑袋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
“告诉我吧，斯内普。爱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
斯内普拒绝回答玛格丽特没头没尾的疯话。
玛格丽特笑着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么你喜欢莉莉的那一点？”
斯内普讥笑了一声，他只觉得玛格丽特今天晚上像得了疯羊病的山羊。
“如果你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么请容许我请你先行离开，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所事事，我的时间非常宝贵。”
玛格丽特拿了一个空杯子为自己倒了点茶。
“前几天有一位绅士向我求婚。”
她突兀的开口之后一直观察着斯内普的反应。
斯内普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是吗，恭喜你，又能玩弄一位无辜者的灵魂。”
“你猜猜我答应了他没有？”
玛格丽特用一根手指对着天花板晃了晃。
“无论你答应与否对于那位可怜的男士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我并不认为一个连爱是什么样都需要询问他人的人会懂得这样高深的情感。”
他扭动着嘴唇毫不犹豫的讥讽着玛格丽特。
“谁说我不懂爱？”
玛格丽特微微坐了起来，她挑了挑眉毛。
“谁说的？”
“啊啊，是的，玛格丽特。你非常了解爱。时候不早了，恕不接待。”
斯内普懒得和醉鬼白费口舌，他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想站起来打开门。
“我只是想问问你，了解一下你眼中的爱是什么样的。”
玛格丽特冷冷的注视着他。
“感谢”唐斯小姐对我的关心，多么慷慨，多么令人感动。但是大可不必，关心关心别人就够了。”
他假惺惺的笑着。
“要是我只想了解了解你呢？”
玛格丽特坐直了身子。
斯内普不耐烦起来，他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我没空和你讨论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我想等你清醒了之后你会后悔来这的。现在，离开这里。回你家里去。”
他冷冰冰的下达了逐客令。
“后悔？”
玛格丽特阴阳怪气的学着他的话。
“你会后悔来这的。’怎么，你很了解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
“出...去。”
斯内普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玛格丽特才不吃他这一套。
“我没有资格了解你的这个问题吗？还是我不配，哪怕只是问一问你，哪怕只是作为朋友的身份！”
她越说越生气，最后站了起来。
斯内普也被她的无理取闹影响了心情。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发疯，但是我劝你最好停止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否则别怪我把你丢出去。”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像是零下三十度的窗花。
玛格丽特冷笑一声。
“丢出去？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只是问一问你的看法你就固执的认为我在发疯吗？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在回避什么？？难道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吗？！”
“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唐斯。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
“身份？言辞？没有关系？你敢明确的告诉我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吗！这会把裤子绑死会不会有些太晚了？！”
斯内普也站了起来。
他直视着玛格丽特怒火中烧的蓝眼睛。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提起这件我们不都愿意回忆的事情。”
他面无表情。
“但是现在，出去。”
玛格丽特哈哈笑了两声，她的脑袋因为愤怒和酒精显得有些不清醒。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斯内普，你听好了，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拒绝了向我求婚的施密德，因为我不爱他。但是我会大半夜跑过来找你探讨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不是因为我脑子有毛病也不是因为我天生下贱。我不在意你喜欢莉莉，我也不在意你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她，我来问你这些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听见了吗你这个蠢货！尽管你刻薄又阴险，尽管你大着鼻子头发看上去就没干净过，尽管你没有道德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就是喜欢你！难道——还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吗！”
她揪着斯内普的衣领越说越大声，最后吼出了这段话。
斯内普和她的脸快要碰到一起了，在这样的距离里，玛格丽特猛的发现斯内普的眼里出现了一抹愣神。
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斯内普的衣领，怔怔的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
斯内普抿着嘴没有说话。
在这样令人难堪的氛围里，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
斯内普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玛格丽特太害怕他的冷漠和刻薄，那只会让自己感到痛苦。
她抢在斯内普说话之前开口。
“抱歉，我喝多了。我们下次再见。”
接着她就抛下僵在原地的斯内普逃跑一样的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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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