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爱,恨

面前的房子比起别墅更像庄园,修剪齐整的油绿草坪柔顺的铺到脚边,刻意切割出的不规则灰白石块领着四人往里走,入眼便是加高加宽的开放庭院,圆润光亮的木柱拱起的穹顶间穿插着某种剔透的琉璃制品。

缭绕鼻尖的是清浅的暗香,细嗅之下又有丝苦意,一旁的花匠见毛利兰似是喜欢,笑眯眯的同她轻声介绍是哪几种花植,还向她展示了其中几株。

“老人家,”她惊喜于对方日语的流利,不由自主的便想多聊几句,“开花了之后,它的香味会更浓烈吗?”

她指着一朵含苞欲放的洁白花株,满头白发的奶奶笑了笑,“它开花之后就没有味道啦,如果小姐您喜欢的话,我挑另几株还没开花的给您好吗?”

毛利兰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见远处刚刚结束聊天的铃木园子挥了挥手,便抓起身边小提包匆匆告别,“谢谢您!”

“小兰——”铃木园子今日身着纯黑晚礼裙。大气的方领配珍珠项链,耳饰是低调的钻石星,腰上的绸带打了个小蝴蝶结,庄重又不失俏皮。

这位方才还端着香槟与其他宾客谈笑风生的端庄小姐在她面前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女孩。铃木园子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小小声的抱怨鞋子太高了,毛利兰失笑道:“是园子你自己非要逞强的啦。”

这双鞋是铃木园子最心爱的礼物之一,是今日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待她如姐姐般的女子送的。极柔和的银灰缀着碎钻,远远看上去就像蒙了雾的星河。但美则美矣,足足十厘米的鞋跟就能叫大多数人败下阵来;更别提它完全没有防水台之类的设计,尖头硬皮加高跟,要穿着它站三个小时绝对是酷刑。

可铃木园子都能想到女子看到这双鞋子时的表情,那一定比百万株柑橘和石榴同时破开、比千万朵玫瑰与甜豌豆的盛放更灿烂,更美丽。

“叮——”

突然而来的敲击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了过去,视线交汇处,一女子正亭亭而立。如花朵般的淡金裙摆毫不显俗气,反而衬出她面上那份恬静的笑容越发完美无瑕。

明明半句话都未说,可身边的宾客们却齐齐如她般高举杯中酒,一饮而尽。幸好铃木园子已提前跟几人提过这事,即使手忙脚乱了一会儿,也能勉强跟上人们整齐到不可思议的脚步。

毛利兰注意到她手腕处盛开一朵素雅的百合。她离得较近,几乎一览无余,那不同于普通纹身,一开一合,一翻一覆之间都随着指尖绽放,就像有生命般灵动鲜活。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诸位光临。”可这具美丽的身体里发出的却是机器般死板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那细密的齿轮在扭曲转动,掉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响。

还没来得及反应,铃木园子的手就已经迅速搭上了她的手腕。指尖冰凉,面上的表情已经没了方才的欣喜。

有什么事发生了。

铃木园子这么告诉她。

方才还算温馨的宴会厅现已变得有些拥挤,在女子发话后,不知何时身旁便不声不息的站满了人。他们衣着各不相同,但手腕处都刺着朵洁白的百合,正欠身引导着宾客们分批往楼上走。

可最令毛利兰觉得诡异的还不是这些,她悄悄抬眼环视一圈,千岛微幸挪动脚步挡在了他们面前,身侧的工藤新一趁此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两人对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太温顺了。

不是那种噤若寒蝉的恐惧,仿佛有人用枪抵着你的脑袋后头,威胁你不许出声;而是那种久经驯化的羔羊,主人只需抬抬杆,便心领神会的顺着他走,任何反抗的**都消磨的一干二净的温顺。

甚至有些宾客还在低声谈笑,股票和高尔夫,珠宝与雪茄,而那群突然涌出来的人们也只是静静的围成一个圈,像被割了舌头的牧羊犬,不关心除命令外的一切。

可到他们这批时,那金裙女子忽然动了。她快的匪夷所思,眨眼间便来到他们面前,朝着铃木园子微微俯了俯身,用那空洞扭曲的声音道:“贵客们,小姐有请。”

铃木园子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半分惊讶,“我要先打个电话,家里人说了要联系我。”

“很抱歉,小姐。”金裙女子的语调微微高了些,听起来好似在笑,“紧急情况,不允通信。”

毛利兰握住铃木园子的手,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没事的,走吧。”

铃木园子紧紧回握,“走吧。”

端坐于酒红沙发上的女子约摸二十四五岁。一头淡金卷发规规矩矩被拨到肩前,大颗的绿宝石点缀脖颈,落肩橄榄绿长裙延伸到脚边,缎面高跟顶部镶着两颗亮到刺眼的猫眼宝石,脚腕处还系着条米白丝带做装饰。

可那对剑眉削去了一切柔美,即使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带着笑,也显得格外的生人勿进,仿佛一尊高悬的雕像,俯视众生。

其他人都留在门外,终于见到人的铃木园子抱着她怀里的猫疯狂揉搓,“担心死我了布兰卡姐姐!”

女子仍是笑盈盈的,可终于逃出她魔爪的猫却发出了声音:“我也不是故意的呀,甜心。”

“碰——!”

反应最大的千岛微幸已站了起来,他呼吸间是少见的急促,发白的手紧紧攥住颈间的某样东西。

猫咪讶异,“你听过这个声音?”

他不语,胸腔起伏却越来越大,拼命的摇着头,像是要甩开某些沉重的、压迫他呼吸不得的东西。

无需多言,离他最近的毛利兰与工藤新一已经赶到,一人扶头一人扶身体,轻车熟路的从他身上翻出药瓶,让他叼着药嘴狠狠一吸后才勉强平复了些。

离近一看,他脖子上正正带着块剔透的玉,工藤新一觉得眼熟,却又一时记不起来。肩上一重,猫咪正踩着他的肩膀探出头来,仔细观察千岛微幸。

“你叫什么名字?”

猫咪仔细盯着他的脸,似乎是要记住他的模样,可千岛微幸却第一时间伸出手挡住了它。

“还请原谅。”

他的声音难得冷了下来,就是满头大汗也强撑着身体,哪怕只是坐起来都吃力,他也阻止了三人的帮助。

猫咪甩了甩尾巴,又重新跳回沙发上,“失礼了。”

等所有人再次坐下后,铃木园子开口解释道:“布兰卡姐姐身体不是很好,有的时候会借夏洛说话,但是它就是只普通猫咪——咪——”

铃木园子吃力的想抱起这只缅因猫,银白色小老虎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身子一抖,像甩毛似的就跑了出去。它跳到毛利兰身旁,抽动鼻子嗅了嗅,又围着工藤新一转了圈,最后端端正正的停在了千岛微幸的面前。

“夏洛很喜欢你们。”

布兰卡的声音及时出现,工藤新一却再也按耐不住,“请问,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

猫咪跳下沙发,领着众人的视线,用头拱开了一道虚掩着的门——门后赫然就是一具迎面倒下的尸体。

来不及惊讶,工藤新一已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因为没有手套,他也不敢上手翻查,只能粗粗用手背探测一下皮肤——还有温度,粗略估计死了几个小时都不到。

铃木园子更是惊讶,“那不是——!”

布兰卡哈哈一笑:“未婚夫?现在是前未婚夫了。”

铃木园子的脑子更乱了,“那个,但是,难道不是……”

“甜心,”猫咪的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温柔,“在这条最轻松的道路上,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在场的人还没搞懂其意思,布兰卡的语气一转:“这场宴会的开头,本应是我们一起宣布正式结婚的消息,所以我在晚会开始十分钟前就上楼来,想同我的这位前未婚夫聊聊。但也正如你们现在所见,他已经暴毙了。”

“最后有人看见他是宴会开始前半个小时,那时是他说不小心把衣袖弄脏了,要上去换衣服,之后就再也没下来过。”

“我的人检查过,整间屋子唯二可出入外界的就是客厅的这扇窗和你们进来的那扇大门,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众人随着布兰卡的视线看向远方那扇虚掩的玻璃落地花窗,玫瑰沿着翠绿枝丫层层叠叠绽放,繁复的美丽下是一尊十字架,细长的白蛇缠在上面,鸽血红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为什么您要选择我们呢?”千岛微幸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可声音仍细微到几不可闻。

夏洛跳到他的面前,“因为我信不过警察,也信不过别人,我只相信我的甜心看人的眼光。你们应该见到有些人的手上刺着百合花的吧?”

见几人点头,布兰卡又徐徐道:“真正属于我的人只占据这其中很小一部分,他们不能离开,而其他人则不同。那个人就算杀了我,他们也不会干涉。可你们和其他宾客在没确认嫌疑之前便都是局外人,他们有义务保护你们。那家伙要是敢伤害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面上带笑,“我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千岛微幸身体欠佳,铃木园子也疲惫不堪,两人随着布兰卡一起去到了隔壁房间暂时休息,于是毛利兰和工藤新一一并决定由他们两人来进行第一轮的初步问询和探索。

工藤新一带着借来的手套翻开他的眼皮和口腔:眼球还是湿润的,角膜也并未发白,符合布兰卡所说的,死亡时间大约两个小时之内;他小心的摸索着,很快便从脖颈后找到了一块硬物。

翻开领子一看,底下藏着一块足有半个巴掌大小的肿胀,以顶上的伤口为中心,赤红的血管爬满了他半边身体,再一摸,后脑有一小块轻微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

“新一。”

毛利兰已匆匆赶回,“就像布兰卡小姐说的一样,没有信号,庄园也已经完全封闭了。我去问了其他人,他们的口径也统一都是在事情解决之前,任何人不能离开,找到死因了吗?”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

“暂时还不清楚,尤其是这种情况。”

毛利兰凑近了些,看清了那暴起的血管,“像蜈蚣一样……”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不知道这是哪种类型的毒,随便触碰可能也有危险,我们现在唯一的下手点就只有伤口了。”

与还算干净整洁的尸体不同,伤口非常粗糙;深深浅浅的血痕有粗有细,多半已经凝固,它们重叠交错,极大的干扰了工藤新一的判断,看上去就像有人用极钝的剪子或小刀一遍遍的试图割开这块肿胀取出什么,但都没能做到。

尸体的手上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两人齐力一起扒开,才从指缝间看出那是一个锋利的红酒开瓶器。

除了这点,尸体四周除了地板上的几滴血之外便再难看到其他证据,工藤新一仔细端详着,比画了两下,“兰,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毛利兰迅速将西服外套和袖扣等等解开,里面纯白衬衫褶皱颇多,但几乎一丝不染,“没有。”

“那就很可能是嫌疑人的血了。”

毛利兰也看见了,几滴血滴都呈圆形,边缘还算清晰,细密的小血珠散落在周边不远处,血迹是往房门的方向走,可出了门便消失的一干二净,纯白的大理石地板别说血迹,连脚印都没能留下。

“按照血迹来看,嫌疑人应该只有一米五到一米六,下毒这个做法也从另一方面证明此人对自己的力量可能没有自信;而受害人身高足有一米九,身强体壮,两人实力差距实在悬殊,按常理来讲肯定是打不过。”

“而且目击者报告中,他死前三十分钟的状态看起来也比较清醒;拿着开瓶器却没有红酒,应该是嫌疑人提前在酒里下毒控制并杀死他后带走了。”

工藤新一正头脑风暴之时,毛利兰却轻轻戳了戳他,“衣服不对劲。”

工藤新一迅速换了个角度,果然看到西装外套在暖光的照映下好像有丝丝银线穿插其中,正微弱的闪烁着。

为了证实猜想,他脱下手套,轻轻捏了捏外套一角,“没错了,这是意大利某个牌子定制的手工西装,园子之前提到过的。”

常年处于社交圈中心地带的铃木园子常常要主动去了解许多人一辈子都可能用不到的信息,再将其反哺于人际交往中,光是这点,就连工藤新一都不敢说自己做的能比她更好。

她对此向来如鱼得水,常常还能反过来将原本枯燥的珠宝和奢侈品知识讲的三人兴致盎然,不知不觉间便记住了许多。

据他们所知,社交圈内人们素来眼高于顶,穿着一向是那么几个牌子或风格轮流换;部分恨不得一天三顿吃的东西倒欠热量以控制身材;小到包包鞋子搭配,大到出行工具选择都要顺应当下时代……些许疏忽,都要惹人揣测。

这特殊的洁癖此时反而助推了破案的进度,毛利兰的发现来源于里面的衬衫——它比起受害人的身形要大上一码,粗糙许多。

工藤新一迅速起身,从离其不远的衣帽间中拎出一件衬衫确认了这个想法,其在柔光下却有着如珍珠般的圆润光芒,两者一比,受害人身上的衣服便显得暗淡无光了。

“衣服被换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

“谢谢。”铃木园子接过递来的红茶,晾的正好,一口喝下去,整个人便像泡在温泉里,暖洋洋的叫人直打哈欠。

金裙女子姿态笔直,双手自然交叠于身前,嘴角仍是那个精致的弧度。两人自从见到她那刻起她就一直保持着这副笑容,无可挑剔却又死板万分;铃木园子一看见她便想起那空洞的机器声音,直到现在,那不知名的惊悚感仍然刺的她后背发凉。

“辛苦了,先下去吧。”

金裙女子微微低头,提裙致意后便迅速退了出去,直到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铃木园子才终于放心的躺了下去。

“现在终于放松了?”

留下来的都是熟人,铃木园子晃着脚上舒适的拖鞋,把路过的夏洛拉过来抱了个满怀,“那位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您的呀?”

“我第一次见她都还是五年前了,但她真到我手底下都还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当时你忙着考试,没来得及告诉你。”

铃木园子还想问些什么,手上不停挣扎的猫咪却带跑了她。

“布兰卡姐姐——”

“夏洛,让姐姐抱。”

疯狂扭动的夏洛叹气,视死如归的露出了肚皮,任由铃木园子抱着它摸。或许是身下沙发太过舒适,怀里的猫咪像小太阳般暖乎乎的,本来一肚子的疑问悄悄溜了个一干二净,她打了个哈欠,眼皮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睡吧。”

迷离之际,她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好像听过这个声音无数次一般安心,铃木园子生不出半分怀疑和抗拒,顺从的被那双温暖的手牵着,慢慢步入黑暗的静谧之中。

她彻底闭上了眼睛。

金裙女子不知何时进来的,手上抱着叠柔软的毯子,正想上前就被布兰卡挥挥手制止,她微微弓着身子,正帮她卸首饰。

铃木园子睡得很沉,布兰卡将她垂下的腿托回沙发上时都没反应。夏洛也早已轻手轻脚的溜了出来,爬在千岛微幸面前,那双碧色的猫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布兰卡脖颈上的绿宝石——冰冷而死寂。

“你很有意思。”

布兰卡亲手为铃木园子披上了毯子,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她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与方才的珠玉落盘大相径庭。

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她看着千岛微幸端坐,笑眯眯的问:“不逃跑吗?”

“如果我能动的话,那很乐意。”与平静的表面不同,千岛微幸只觉得身体每一寸皮肤和肉都被绷紧,挤压的肺部不能呼吸,连转动眼珠都已是奢侈。

布兰卡笑着,“没关系,你很快就能适应了。”

金裙女子悄然上前,为隔桌对视的两人分别放下一杯热气缭绕的咖啡,随后又回到了布兰卡的身后。

她所言不虚,在嗅到咖啡香气的那一刻,千岛微幸的手指便已能动弹。那层层密不透风的丝线也被重生的血肉给挣脱开,如脱茧的他下一刻就冲到了铃木园子身前,“还请原谅,我想现在就带她走。”

布兰卡挑起眉头,“她一直说你是个安静害羞,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伤害的孩子。看来你真的是甜心很好的朋友啊。”

他不语,只是站在那里,正正好便能挡住布兰卡投向铃木园子的视线。

“好了。”布兰卡低头啜饮了一口咖啡:“先坐下吧,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别打扰她。”

千岛微幸沉默片刻,还是坐下了,只是他左手自始至终紧紧握着玉佩,好一会儿才肯放下。

“不喝点吗?”

“……不了,抱歉,我对咖啡过敏。”

面前的少年浑身绷紧如拉满的弓,而布兰卡还不希望射出的箭矢刺向自己,于是她只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我听甜心说,你有哥哥?”

“……是的。”

“跟我讲讲怎么样?我一直也想有个哥哥来着呢。”

千岛微幸沉默着,而布兰卡也毫不着急,只慢吞吞的喝着咖啡。

“我哥哥……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似乎在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语句,可整个人却缓缓放松,本来干涩的声线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从小到大,我什么事都喜欢跟他说,开心的事也好,烦恼的事也好,哭也没关系,发脾气也没关系……他总是那样,牵挂着我们所有人,但却总是不在意自己。”

“比如呢?”

“我还小的时候,犯过一次病。”那沙哑的声音却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引诱着千岛微幸不断开口:“其实不严重,可从我睁眼那刻起,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他瘦了好多。”

他的手虚虚比划了一下,“瘦了好多好多,要不是因为我非要跟他一起吃饭,他恐怕什么都不会吃的。”

“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我能保护他就好了,要是我能保护我在意的人就好了。”

“——那个孩子一定会这么想的吧。”

浅羽怜抚着花瓣,明明昨天带来的盎然花朵现在却已暮气沉沉,在萩原研二的遮挡下,松田阵平偷偷拿手机二次确认了枯萎期真的是五到六天后,二人同时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状态,最后一致决定回去路上找商家理论去。

孩子们自三个小时前纷纷发了消息后便杳无音信。浅羽怜面上平浪静的同他们聊着天。但三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手下那原本还算粗壮的花茎慢慢被削的薄如蝉翼,枯萎的花瓣一片片飘落,更别提是在几人的话题正正好提到了那段至暗记忆时,看的人眼皮直跳。

所幸最靠谱的班长借着去应门铃的理由转头就捧回来一束新鲜的洋甘菊,两人借口倒水的功夫也将枯花带去厨房销毁。

“……那个时候,我总是会觉得难过。”

“是因为小千受伤了吗?”伊达航的声音光听着便如见巍峨高山,沉稳有力。

浅羽怜和伊达航有些时候像的令人咂舌,尤其在是插花——这个浅羽怜少数不会弄伤自己的爱好上,伊达航是唯一一个能和他一起一坐便是六七个小时的;都习惯早睡早起,衣物普遍选择舒适型;平日二人捧着浓茶更是眉头都不皱,什么点心都没有,笑呵呵的一聊就是一天。

可二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那人顿了片刻,如叹息般道:“因为这是我的错。明明这个孩子就跟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明明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但为什么,我就是没能注意到呢?”

“他那么小,那么瘦,躺在病床上像一张轻飘飘的纸,明明那么怕痛的孩子,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是我要求的太多了吗?”

“我希望这些孩子们能一直幸福健康,平平安安……是我太贪心了吗?”

伊达航却笑了,“那看来全天下的家长都是一样的啊。”

二人止步,静静屹立在阴影中。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只有老爹了。他早年很忙,又不能留我一个人在家,只好经常拎着我跑东跑西。可警察这行招人恨,有人因为不满意我老爹的调解,趁他不注意抱走了我,我老爹一回头就没看见我了。幸好附近邻居们都认识我,没多久就被带回来了。”

“他的表情一直是一样的,平静又安定,就好像我只是暂时离开去隔壁买了个冰棍。”

“长大后,我们俩的交流变少了很多,但您也记得,前两个月我带娜塔莉回了家。回去后她跟我说,我老爹带她参观的时候看到了很多东西,有御守,有佛珠,有玉石,很杂很沉,差不多有五六斤了,可他一向是不信这些东西的。”

“……全都是求平安的吧。”

“是。”伊达航笑道:“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才发现我当时怨的不是我老爹没有骨气,怨的不是他展现懦弱的样子。”

“哪怕我被绑架了,他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我就认为他一直该是这样坚韧的,可那瞬间,他竟然向劫匪下跪,所以我才那么混乱的吧。”

“我本以为,我早就能更成熟稳重的面对任何事了。可就像我从没发现过那些东西一样,我只是自己单方面拒绝了和我老爹的联系而已。”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多自责,多无助,我都不曾了解过。”

“所有家长都一样,都盼望着孩子一直幸福快乐,一直健康长大,自己能永远保护他们,即使孩子们不知道,即使孩子们不理解。”

“可是啊,怜哥,这是不可能的。您总是自责,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总是觉得是自己的错……可我认为,您的出现,您的存在,就已经是他们愿意去爱这个世界的理由了,剩下的路,是他们要自己去走的。”

“无论是小千,还是佑安,都是一样的。”

伊达航直视他的眼睛,坚定不移,意气风发,澄澈恢弘如峰顶孤云。并非同情,也并非安慰。

“是吗?”他说,声如尘埃:“那如果,我做了……很多,很多错误的事情,他们会恨我吗?”

“我不知道。”

“那你们会恨我吗?”

“我也不知道。”

伊达航道:“我不知道您所说的那些错误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您当时是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的,我只是认为,您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仅此而已。”

良久,两人才终于听见回答。

“但你要记住,阿航。如果你需要一个人去恨的话,就恨我吧。”

还是没写完(悄悄碎掉)推理好难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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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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