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李临进城,直奔最大的香行。
“掌柜的,拿最好的线香出来瞧瞧。”李临性子急,“要那种寺庙专用的好香,无异味。”
掌柜忙完别的,“上品香不便宜,要多少?”一抬头见是酒泉村的人诧异一时。
“掌柜的?”李临因对方的眼神浑身发毛,退居柜台一射之地。
李寻察觉不对:“掌柜为何如此看人?”
掌柜好奇道:“你们村是不是出大事了?”
李临一惊一乍:“谁说的?”首先质疑里正一家向外透露消息。
此言一出犹如不打自招,掌柜精明事故岂有瞧不出明堂之理,“真出事了,难怪来买香。”
“没有,别瞎说。”李临后知后觉说错话,打算找补回来,反到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掌柜呵呵笑着,拿了几样线香出来搁在柜上,“以往都是李大郎来买香,今儿换了人哪能不生疑。”
“快过端午了,买香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李临总算找到合适的借口搪塞。
“不是我瞎说,城中都已经传遍了。”掌柜也不是非得刨根问底,“不信到外面打听打听,据说消息来自于书院。”
李寻、李临心下一凛,对视一眼顿感不妙,刹那推测出书院中的孩子口风不严,也有可能被人诱导套话。
银子搁柜上,李寻问:“这些够买哪一种?”
掌柜没坑人:“这种。”最好的线香往前一推,“五两银子尽够了,再好的香小店卖不起。”
李寻当场点了一根闻了闻,确实要比里正带去的好太多,香味极淡。
买完香,到外面随便一打听,都在议论酒泉村还能不能酿出醉仙一事。
“寻大哥?”这可如何是好!李临急上火。
“等这批酒出来。”才能确定行是不行,李寻心里揣着事。
李临想了想也对,酒酿出来谣言不攻自破,一个月的时间,平日里不觉得漫长,而今……
回去的路上,李临问:“要不要通知里正一声?”
李寻道:“关乎整个村子的大事,眼下不提纸包不住火。”
村中,在外煽风点火的李大郎喜滋滋往家去。
门还没进,就见妻子在不远处招手。
“你在这儿干嘛?临近中午不去做饭瞎晃悠什么?”李大郎言语间带出不满。
秀娟低声道:“李家翁来了,语气不对。”
李大郎瞬间了悟因为何事,“你先回去,我这便叫人来。”
“事情定下,全村人才能安心。”秀娟同丈夫的想法一样。
李大郎去而复返,村里人正纳闷,就听对方说李吉找里正掰扯,相谈极不愉快。
“各家各户出一人,事情总要有个着落不是?”李大郎暗示意味十足。
各家人回去商量,派了曾上过山的男人前去。
刚进村,李寻、李临拐到里正家,院门大开里面全是人,就听熟悉的声音大声质问。
“这是要干什么?”李吉见到赶来的村人,顿时火冒三丈高。
“还能干什么,李寻能耐了,自然要为全村上下分忧解难。”李大郎开口,“李叔不愿意,想至全村父老于何地?”
“放狗屁!”李临怒气冲冲推开人群走进去,指着李大郎鼻子破口大骂。
“是你在外造谣,找人背锅!”李临咽不下这口气。
“我造什么谣了?”李大郎一巴掌拍开指着自己的手,“要不是李寻找我爹非要带小辈上山,以前从未出过差错,为何这次上山与众不同?”
“关孩子什么事!”李临气疯了,“你家不也去了!”
“他不提,谁会坏了规矩!”李大郎振振有词。
村人们窃窃私语,有人附和,有人和稀泥,还有人隔岸观火。
“就是,村里里正说了算,李寻算哪根葱!”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关键是上山谁去?”
一句话将争执势头上升到新的高度,村民七嘴八舌提出己意。
“李寻能干,这次为了全村人不行也得行。”不要脸的无赖,将人摁死在上山名单中。
“摘果子的人有经验,又与李寻关系不错,俗话说的好能者多劳。”
“要不是李寻家的孩子掉了果子,偏巧滚到湖边,就不会发生点人摘果子的事。”一推六二五,责任仍是李寻的。
“就是!”村里人认为一切的根源都在李寻身上,平日里再好的关系,眼下恨不能撇的一干二净。
“一群只会说风凉话的孬种!”李临怒火中烧,“没有寻大哥,你们能一个个安然无恙站在这里腆着脸叫嚣,良心都喂了狗!”
“说我们孬,有本事你跟着去。”
李临咬牙切齿:“去就去,谁怕谁。”
李大郎插话:“大家可都听见了,可别用话赶话来说事。”
李寻一开口平地起惊雷:“县城里在传村中出事的消息。”
李大郎顿觉不妙张口即道:“是你传的谣,为了不上山陷全村人于险境!”
里正端起架子威严道:“李寻,实在太不像话!”
“少他娘含血喷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临怒怼,“消息早就传开了,关我们什么事。”
李寻添了一把火:“最先是书院放出的风声。”
村里人待要指责李寻的话梗在喉咙,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不约而同想到,可能是自家孩子露了口风。
每家孩子均有嫌疑,再说不出泼脏水的污言秽语。
就在这时,县官上门。
“呦,都在呢,正好。”官吏似笑非笑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里正身上。
“大人说了,酒泉村要是酿不出醉仙,全村上下不分老幼拉去煤场做劳力。”并非单纯的威胁,县太爷在酒泉村没落到啥好处,自然不会给好脸色瞧。
里正忙说:“都是谣传,请大人放心,一个月后必出醉仙。”拿出袖中的散碎银子,请求多宽限些时日。
“就从今日算起。”收了银子,小吏仍公事公办,“一个月后若无醉仙,哼!”
“是是是。”里正点头哈腰送走了小吏。
村里人心慌意乱,七嘴八舌道:“万一酿不出醉仙?”
“不能等了,现在就上山。”矛头重新指向李寻。
李吉发狠:“若我儿出事,拼上这条老命也要请上仙一视同仁!”
村里人哗然,这是准备拉全村人陪葬,好狠!
李大郎眉心狂跳:“李寻招的祸,凭什么全村人背!”
“就是,太不像话了!”唾骂声此起彼伏。
李寻冷声揭破窗户纸:“我若身死,酿不出醉仙,你们能有什么好!”
“就是,去做苦力不如死了痛快!”李临助阵,“无人不知煤场就是个炼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牲口一样猪狗不如。”
村里人无不胆寒,煤场苦力全是犯事的囚徒,竖着进没几日横着出,累到不怕关键在于不把人当人看,时常鞭打至伤至残至死。
“上山的人多了未必管用。”有的人不愿意出这份力。
“也对。”奉行好死不如赖活着,宁愿在这个节骨眼当缩头乌龟。
李寻表态:“明早我上山。”闹下去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也去。”李临自告奋勇,“明天我去找你。”
李寻点了点头,心里不愿意连累李临,自己万一出了事,李临多少能照顾一下家里,不至于让父亲苦撑。
李吉帮着儿子,李临去否不一定,心里不痛快全写在脸上。
事情已定,村里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各自散去回家。
人都走光了,秀娟关上院门进屋。
李大郎突然道:“倘若不成当如何?”
里正寻思了老半天,找不出更好的解决之法。
秀娟却道:“还能怎么办,事情是李寻惹的,一家子老小足够担责。”
“这样做……”太阴损了,尽是不给一家子留活路充当替罪羊,李大郎迟疑不定,看向坐在上首的父亲。
秀娟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犹豫的,用一家子换取全村上下百来户人命,难道不值?”
李大郎因嫉妒李寻比自己强,才会鬼迷心窍借着酒引的事推人出去,没想过把对方一家子送上绝路。
秀娟的话实在太有诱惑力,父子二人相顾一眼,就这么办吧。
“实在过意不去,日后逢年过节多烧些纸钱便是。”秀娟搁下话去做饭。
“爹?”李大郎考虑到一点,“官府的人未必会信。”
里正拿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吧。”
“用不用派人盯着李寻,万一对方耍滑头临阵脱逃?”再换人就只有把李寻一家子送上山。
“不用,取不回酒引用不着我们出面,村里人自会前去申讨。”里正心中有数。
“那行。”李大郎又问,“孩子是不是得接回来,或是送到别处避一阵子?”总得把退路找好以防万一。
“不妥。”里正说道,“无论用什么样的借口,一经将孩子带离书院,谣言落实愈演愈烈,官府再度施压,怕是等不到一个月期限那天,保不齐扣上个欺君的罪名强行拉往煤场。”
官府上下几乎全是些披着人、皮的豺狼,里正接触过深有感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要为出事后做打算,孩子……”李大郎颇不认同父亲的话。
里正恨铁不成钢:“孩子放何处能安心?官府不是吃素的酒囊饭袋,俗话说的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李大郎不信邪:“官府坐得住才怪,过个两三日怕是会派人上山探察。”
“那不是更好。”里正笑出一脸褶子,眼中满是恶意。
“好?”猜不透好在哪里?李大郎一头雾水。
“惊扰了上仙,有来无回,借此机会保住村子。”里正巴不得有人上山搞鬼。
李大郎吃惊不小:“借刀杀人!”行啊!
里正甩出一记,还不算太蠢的眼神。
李大郎好奇心起:“上仙长什么样?真有传说中那般利害?”
里正摇头:“不可言。”对其人一脸讳莫如深。
事实上里正压根看不清楚湖中人面貌,当时眼前好似蒙上了数层薄纱看不真切。
不知仅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大家都一样,无法目视其人真容?
李大郎不再追问,坐在桌前等着用饭。
珍娘心里不踏实,出门打听消息,不一会拉着驴脸往家走,门口遇见怒气未散的公爹和夫君。
开了院门进去,一人一碗水下肚,浇不灭心头火,干坐在屋里谁都不说话。
珍娘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站起身去厨房烧饭。
李寻斟酌再三开口:“今晚上山。”
李吉眉头一紧:“晚上黑灯瞎火不安全。”极不愿意儿子以身犯险。
“明早我若未能及时下山,您和李临再上山不迟。”拦肯定拦不住,为了不带累家人好友,李寻只能拖着。
李吉找不到说服儿子的借口,闷闷不乐的抽着烟袋。
饭后,珍娘什么也没问,一看夫君在准备火把等物,猜到一些,捂着脸红了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莫哭,这不还没出事。”李寻宽慰珍娘。
“呸,呸,呸,少说些不吉利的话。”珍娘抹了把眼泪,“记着家中老弱需要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一定回来。”李寻心里没底。
月明星稀,各家各户的灯熄了,李寻趁着四下无人上山,背起筐中果子,带上线香拿了镰刀、火把走到门口。
突然间,山上传出响亮的怪声,紧接着成片成片黑影往山下飞窜。
珍娘拉住夫君:“别去了,出事了。”
鸟类尖叫声吵醒了熟睡中的村里人,纷纷披衣下地,跑出屋外看情况。
月亮被惊慌失措的鸟群遮挡,村里人不明山上发生了何事,赶紧回屋关好门窗,用重物挡上以防不测。
野兽的嘶吼声传入耳中,村民们拿着镰刀盯着窗外,时刻戒备着。
李吉扯着儿子:“回去,别去了!”
夏季炎热,山上极易引发火势,李寻站在院中眺望半天,不见火光冲天,只能是另一种解释。
做贼心虚的里正一家,缩在角落。
李大郎越是听到兽吼,心里越发慌乱,“是不是做的太出格,上仙发怒了?”
“瞎说什么!”秀娟掐了丈夫一把,心里渗得慌。
不能怪李大郎想七想八,今儿才将李寻赶鸭子上架推到风口浪尖,晚上就来这么一出,能不吓人吗!
里正一记冷眼横扫,夫妻二人齐齐闭上嘴,冒出的疑惑憋在心里。
山上,睡醒的月灼华拖着尾巴视察地盘,所到之处龙威赫赫,惊醒睡梦中的动物。
鸟类才会恐慌的大叫,从舒适的窝里四散奔逃,生怕成为‘大家伙’口中食粮。
在湖底不知泡了多少年,身上有股子冲不掉的怪味,导致一向喜洁的月灼华很是不爽。
河里也好,湖里也罢,水都脏,洗了也有味,月灼华心情能好才有鬼,龙威就是这么来的。
“真烦!吞了尽然吐不出来!”月灼华郁闷的要死。
龙身虽然强悍无匹,洗澡却是件不折不扣的大事。
灵力匮乏的凡人世界,念个洁尘咒都成问题,自己洗有些地方够不到,火气难免蹭蹭往外冒。
悔不当初,吞什么不好,偏偏消化了龙脉!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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