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帝下葬皇陵,一应具备只待下月十九到来。
近日收到北卫使臣即将抵达的消息,朝中官员为安置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提出安排在宫中,即彰显出新帝大气,又放在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最是安全。
反对者一针见血指出,新帝是女子,住太近保不齐传出闲言碎语,到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宫内不行,宫外呢?官员祭出驿馆,跟离皇宫不远不近方便监视。
好是好,驿馆年久失修,简单修缮一新不光耗时费力还花银子。
最终国师拍板,人按老规矩安置在宫中方便约束,地方距离新帝越远越好。
北卫太子一行人到达萧国京城,递了道贺的文书进了宫,直接被安排在殿宇内,连新帝的面都没见着。
好在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不急于一时。
国师等人原以为北卫使臣会是丞相夜,再不济也会来位大将军,怎料北卫舍得出唯一的太子。
“目的不纯,来者不善。”吴公公自去重新加派人手。
“北卫太子若在国内出了意外,发兵的理由恰如其分。”不仅不能将之扣留,还得派大量高手保护。
荀究怕的是,北卫自编自导自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打落了牙和血吞不为过。
国师不急不余道:“过了明日,一切好说。”
这样啊?荀究等人杞人忧天无用,只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观礼当日,北卫太子一行被安排在右上首。
整套流程在国师的要求下精减到极致,官员改了又敢忍不住破口大骂,也太寒酸了。
时间缩短才不容易出纰漏,国师为的是堵住一切意外冒头。
新帝出现的那一刻,群臣跪拜三呼万岁。
北卫使臣无须下跪,行本国礼节。
月灼华步上玉阶,国师立于上首左侧,手捧九龙金冠,一会亲自为新帝戴上。
四面八方振翅声由远及近,众人抬头望去,大片飞鸟如洪水涌现,奇怪的是听不到一只鸟叫。
鸟群跟随月灼华的脚步,在登顶的一刹那 ,化为巨大的凤凰图案,高声长鸣绕着一人盘旋。
“百鸟朝凤?”此奇景只在书中提到过。
国师首度做出惊人之举,面朝新帝单膝跪地,高举冠冕三呼万岁。
凤凰化为一道流光没入月灼华眉心,表面浮现出火焰额纹,超出原有预期。
百官直楞楞的,看着这一诡异场面景张口结舌。
月灼华深感被耍了,要不是场合不对绝对发飙。
狗屁的凤凰,见鬼的鸟群,那些在凡人眼中不同品种的杂毛鸟,是火龙脉变的,正大光明愚弄大众,真是勇气可嘉!
水火不相融,火龙脉应是察觉到月灼华水龙脉之力,加上身处的世界灵气十足,火龙脉灵智更胜,是以大庭广众之下,打着吞掉水龙脉的野心,制造出让凡人畏惧的盛大场面,这样一来没有人站出来相帮,赢面会更大。
北卫太子低声道:“不像是生于民间长于民间培养出来的皇嗣。”
九品巅峰武者成兴颔首:“凤凰看似虚幻,溢出的力量不容小觑。”
“你猜新帝可会武?”北卫太子心疑。
“会不会武不打紧,拥有凤凰之力,同殿下生出的皇孙注定不凡。”非是溜须拍马谄媚迎奉,成兴据实推断。
“呵!”北卫太子笑了,一个个都希望自己拿下萧国新帝,压力山大。
登基大典草草结尾,接下来设宴款待使臣。
北卫一行落座,对面是萧国国师以及大将军。
月灼华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不动筷不举杯,殿内气氛一下子渐入冰点,不明女帝是何故?单为了给北卫下马威?
两种相克的力量角逐,月灼华哪有心思顾忌旁人。
内心纳罕莫非龙脉分五行?水龙脉出自地底暗河,火龙脉照理应该是地底不灭之火。
萧国建于活火山之上?开什么玩笑!
“皇上。”国师离得近,低唤两声不见反应。
朝臣眼神交流,女帝又哪不如意,下马威可不是这么个玩法!
荀究起身解围,持酒盏说着场面话。
身侧成兴在桌上写了个火字,示意殿下多加留心。
北卫太子遥遥举杯却未饮,未将一国丞相放在眼里。
“萧帝似乎子不肖父?”北卫太子一言即出如巨石落入水中,溅起不小的波澜。
月灼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下首之人言谈听而不闻。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群臣目光在女帝与国师之间来回流转。
大将军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搞不清北卫太子说这番话的用意。
当众质疑女帝非皇室血脉?凤凰难道不足以让疑心者重新定议?
全程月灼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国师不行不打圆场:“皇上偶感疲惫,还望北卫太子见谅。”
“听闻萧帝生于民间长于民间?”北卫太子边说边饮下一盏,复又倒满。
“此乃皇上家事。”荀究话带不悦,问候北卫国君,“卫帝不也只得太子一人。”
北卫太子笑而不语,势杯的手一震,杯子朝上首之人飞去。
国师果断出手内力挥出,将半空中的酒杯弹回。
北卫太子伸手接住,一饮而尽,话风急转直下:“萧帝似是有难言之隐?”潜在话意流之于表,北卫愿为女帝讨‘公道’。
诸位大臣脸色骤变,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北卫太子就差将图谋二字刻在脸上。
“皇上!”荀究皱紧眉头,一句话不吱什么意思?
难道真要让北卫做实,萧国朝臣掌握新帝一事?
国师询问:“可是身体不适?”结束无谓的饮宴,好过越说越僵持。
月灼华手一挥,“继续。”
女帝不顺着梯着下,国师只能击掌示意歌舞跟上。
众臣食不知味的动着筷子,有史以来最为诡异的一次,摸不清女帝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国师凝神细观,未见女帝异常,一度对其眉心火焰疑心大涨。
月灼华不喜拖泥带水的靡靡之音,忽而对北卫太子道:“听闻北卫人擅长音律?”
众臣的心随之高悬,女帝果然要给北卫难堪。
“擅长者皮毛未必个个精通。”北卫太子不急不余道,做好一切被刁难的心里准备。
“下去!”喝退不成曲调的伶人,月灼华漫不经心道,“弹一曲如何?”
北卫太子早有所料:“乐意之至,上琴。”
众大臣看不透摸不清女帝与北卫太子之间的言语内含,是以默不作声,谁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北卫太子弹了一曲:“现丑。”
“太柔和,金戈铁马萧杀凛冽更适合。”月灼华眼没瞎,哪能看不出两国之间暗藏机锋。
“还请萧帝不吝赐教。”北卫太子干脆将女帝拖下水,到要看看谁的‘水平’更高一些。
“也罢。”月灼华要了琴,先抚一曲。
“此曲甚是宏伟令人心潮澎湃。”北卫太子不得不承认女帝有才,“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在场所有人不信此由乃女帝所作,竖起耳朵听高人之名。
“不可考。”月灼华记忆中对此没印象。
“曲名几何?”北卫太子好奇。
“兰陵王入阵曲。”月灼华以火龙脉之力抚琴,刹那弦断琴亡。
“此曲杀伐过重,不适合此情此景。”国师出面干预,“皇上累了一日,该歇了。”
北卫太子顺杆爬:“孤陪萧帝走走?”
月灼华起身离开,北卫太子故意回首向萧国国师致谢。
成兴走在最后,笑眯眯道:“好一对碧人,郎才女貌。”
官员恶心的要死,差点维持不住面部表情。
国师不放心羊入虎口跟去盯着,大将军自行查找兰陵王此人。
身为禁军统领的荀谨离开,重新安排人巡视。
其余官员陆续离宫回府,今日这宴比之鸿门不相上下。
吴公公、荀究出得殿外向左,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女帝对北卫太子客气过分。”下马威要都按这么来意义何在,荀究心下怒其不争。
吴公公一眼窥出北卫太子来意:“北卫有联姻意向。”
荀究一听即明:“用孩子陪绑,不声不响鲸吞蚕食萧国皇权,用心险恶之极。”
“皇室子息凋零,必然要有子嗣延续。”吴公公暗含隐意。
“你不会也看上北卫太子跟……”荀究说不出话来。
“北卫送上太子可见其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搅乱北卫政局不再是天方夜谭。”吴公公玩一招反其道而行。
荀究沉吟良久:“可行是可行,女帝一旦怀上,后果未必把得准,万一失手脱离掌控?”人是活的,女帝 非一般女子可控。
吴公公阴测测笑道:“这有何难,无非抓住把柄逼其就犯。”
“佩服!”行龌龊伎俩荀究甘拜下风。
“择日不是撞日,叫你儿警醒些,莫坏了大计。”吴公公事先提个醒。
“不会,事成之后可得抓紧时间。”荀究不沾手怕脏。
“你儿一表人才,发有意愿……”吴公公语带暗示。
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达成同盟。
荀究走前丢下一句话:“国师站在女帝那边。”
“无嗣何以立国,国师比你我更懂背后的身不由己。”吴公公自有一套应对之策。
荀究找到儿子,让他在今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何?”荀谨已经猜到会有大动静,不是针对北卫太子一行,就剩下女帝。
“子嗣的事。”荀究点透,“一切由吴公公经手。”好了坏了都是对方的锅。
荀谨沉默,内心说不出是何滋味,兴奋有之,不愤亦有之。
“女帝状态不对。”荀谨尤为在意。
“要不然呢?”机会不是想有就能有,荀究拍了拍儿子肩膀,离宫回府。
吴公公行为无耻至极,荀谨明知这么做不对,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心里暗搓搓的抱着别样目的。
另一边,北卫太子惊讶发现,同女帝并肩而行方知其人与自己一般高,视线不经意间移向对方脚下。
月灼华感觉到北卫太子目光所聚之处,所幸蹬了脚上的靴子。
女帝突如其来的肆意行为弄得北卫太子哭笑不得。
嘴上说比不过亲眼见,月灼华不在乎外人目光。
宫女要笑不笑的抿了抿唇,鄙夷之色疯长。
国师拦下宫女捡靴子之举,反而自己弯腰拿在手上,一句话未言默默的跟上。
北卫太子没话找话:“兰陵王是谁?”
“战神。”月灼华深奥焦灼,像要被蒸干一样,脱靴行于地面,改变不了由内而外的热度。
“萧国人?”没听说过,北卫太子补了一句,“入阵曲名不虚传。”
“好东西之所以能神流传下来,多数情况下正主已亡。”一句话月灼华把天聊死了。
死人亦不曾听说过,北卫太子刹那福至心灵,“他是哪国人?”
“北齐。”月灼华不知一句话点燃风暴,在场诸人脸色骤变。
齐国已被萧、卫两国联手泯灭,齐国距离北卫较近,称北齐也不为过。
齐国皇室无一人幸免于难,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女帝言行举止毫不在意,是真无所知,还是房间提及,目的何为?
国师转瞬想到风缘谷,曾经是齐国的一片疆土,女帝生于长于谷中,难道……
北卫太子回忆齐国种种,思绪与萧国国师并列,同一时间联想到女帝出身。
可怕的念头浮出水面,那幅画作以及前萧帝模棱两可的提字,无一不在昭示极有可能在战场上见过女帝,因心神驰往求而不得才会以画寄情,爱儿非吾儿事实胜于雄辩。
国师白着脸笑不出来,齐国皇族血脉继承萧国帝位,这算是恶有恶报因果循环?
北卫太子停下脚步,对上一双无波无澜的幽瞳,有种被吸入深渊的慌恐,目光本能下移。
“齐国皇室血脉?”北卫太子一眼瞥向萧国国师,惊天秘闻有史以来最为惊悚的笑话。
“北卫太子慎言!”国师差点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北齐是北齐,齐国是齐国,两个不一样的朝代也能混为一谈?”可笑!
月灼华讽刺:“齐国皇室死了多少人,参与当时屠戮的人心里没数?”
怎么可能没数!北卫太子就是屠戮者之一,当时按着齐国皇室族谱,一个个抹了脖子,连幼童未曾放过,确保无一条漏网之鱼。
越解释反到让人疑心渐长。
“时候不早了。”国师送客,拎着靴子的左手指尖泛白。
北卫太子无心闲话,顺势告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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