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舞会上的事情好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奥古斯都开口道。

“That's alright（没关系）。”茱莉亚看着他，满不在乎地说，“我总是不缺朋友的，而且过一段时间他们又会重新围上来的。”

奥古斯都犹豫了一下，直到让茱莉亚看出了他的踌躇，才开始试探性地说，“巴顿他确实不是个好的对象，你知道我和他是一个班的，他之前就跟你的朋友很暧昧，他们经常一起说话。”

他看起来一副不得不说出来，不然良心上过不去的样子。

茱莉亚对于巴顿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还是不介意把他拉出来反复鞭尸，“我一直以为巴顿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他更体贴，更尊重我，结果发现他和你们没有区别。”

奥古斯都在“你们”这句话里中了一枪，想了想，还是没有先急着为自己辩白。

“而且阿曼达才不是我的朋友呢，她只是同为姐妹会的成员罢了，我们才不是朋友呢。”茱莉亚生气地说，“哪门子的朋友会和朋友的前男友无缝衔接地约会？”

奥古斯都不是很知道具体怎么安慰她，他低头吃了一点东西，想了想，安慰她“You know（你知道的），我觉得你远离他们也挺好的。”

“你知道他们也都是那种人，脑子里只有……”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That kind of guy is what kind of guy（那种人是哪种人）”她歪着头，清澈的瞳孔静静地专注地看着他，奥古斯都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而且他这方面的经验太少了，从来因为觉得不屑于和别人争执所以鲜有经验，难以嗅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想了想，用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委婉的说法，“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应该继续和他们混在一起。”

“因为你觉得我们只是因为外表和体育运动受欢迎，其实没有什么脑子是吗？”茱莉亚追问道。

奥古斯都坐在对面说不出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就像他也是这么看待她的，他没有办法反驳。

“你知道，我本来都觉得你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我在想，奥古斯都·西尔斯，他不是别人说的那种阴沉沉的、古怪的，因为成绩很好、脑子聪明就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他不屑于跟任何人交往。”

“但我发现我错了。”

“你觉得他们仗着自己受欢迎所以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但是你自己这样何尝又不是一副高高在上比所有人都聪明的样子？”

茱莉亚没有很生气，她只是觉得对面的男生无聊得可怜。她很早之前听说过一次奥古斯都的事迹，因为太奇葩了所以印象很深刻，据说有一个特别喜欢数学的女生喜欢奥古斯都，但是被奥古斯都坚定拒绝了，理由是“你并不能在大脑的智慧程度上打败我，只能被低等的动物本能所支配。”当时这件事被讲出来，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笑出来了。但是因为她和奥古斯都接触的几次感觉都非常愉快，她以为这件事只是一种抹黑或者张冠李戴的传闻罢了，他表现出来的是一个耐心、细心和安静的男孩子形象，虽然没什么吸引力，但是还挺讨人喜欢。

她不再和对面的人说话，奥古斯都也不知所措，他们对坐着吃完午饭，然后茱莉亚先走了。

“What you are doing is so wrong?（你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神出鬼没的贝丝小姐出声的时候让奥古斯都吓了一跳，她白了他一眼，“你这辈子就别想追上她了。”

她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幽幽地说一句话，然后悄无声息地飘走。

只留下奥古斯都一个人在原地。

茱莉亚和奥古斯都中午的那段对话并没有放在茱莉亚心上，对她来说，质疑她、喜欢她、嫉妒她的人都那样多，奥古斯都实在是里面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之一。

更让她感到烦恼的是关于诺娅的事。

下午放学的时候，诺娅领着茱莉亚到了类似于后厨人员吃饭的地方，把在宴会上和自己接吻的女孩介绍给了自己。

“你好，我叫夏洛特·库珀，我来自得克萨斯州。我姑母是玛丽高中的厨师之一，我主要给她打下手，我擅长做法式甜点、面包和意面。”夏洛特是一个有着一头红色的蓬蓬卷发的姑娘，她个子很高，皮肤白皙，微胖，脸颊上散布着点点雀斑，可能是因为当厨师的原因，她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的，她匆匆忙忙地和茱莉亚握了握手，冲诺娅眨了眨眼，一阵风似的跑了。

茱莉亚僵硬地跟她握了握手，她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朋友是怎么想的，所以也没有说话，没有什么动作。

“夏洛特她是同性恋，我们在圣诞宴会上接吻是因为她觉得我像是喜欢女孩的样子，但是接过吻之后我们并不来电。”诺娅言简意赅地把这件事解释。

“所以你们是通过夏洛特你发现你喜欢女孩子，但是你并不喜欢夏洛特是吗？”茱莉亚反应了一下才理清楚。

“准确地说，是的”诺娅点点头，补充了一下，“虽然我们不来电，但是我们很投缘，夏洛特和我们差不多大，但是去过很多地方。”

“Well，至少她帮你确认了你的性向。”茱莉亚歪了一下头，至少她们现在不是这种关系，也暂时没有相关的危险，她知道诺娅自己是个聪明而且有主意的人，自己完全不用过度担心她。

“只是之后如果我父母问我在哪里，你可能需要说我在你家。”诺娅看向茱莉亚。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从小到大，类似的谎我帮你说过，大概几千次了。有的时候我觉得如果是战争年代，我们一起做特工还是挺适合的。”茱莉亚说。

茱莉亚在学校里逗留了一阵子，才溜溜达达地往回走，这阵子她身边围着的人少了，而且之前基本上一起进行群体活动都是姐妹会的人，现在诺娅也不在身边，忽然感觉自己一个人了，她确实不算很习惯这种感觉。

茱莉亚在自己的家门口看到了奥古斯都，他站在那边，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奇怪，茱莉亚想，为什么自己在别人面前基本上都是没什么脾气，就算是不高兴也不会很直白地对对方说，她想了想自己中午的不高兴有点莫名其妙，她自认为不是那种容易被戳中心事然后跳脚的人啊。

她慢慢地走近，板着脸，装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茱莉亚”他喊住她，他咬字很清楚，总是把所有的句子和单词说得很清晰且严谨，语气很有韵味，有一些英伦腔的味道在，这点她还是很喜欢的。

既然他已经主动找她搭话了，她也就顺坡下驴，原谅他吧。

“这是什么”茱莉亚指了指他怀里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包装了白底红色樱桃图案的包装纸，还用金色丝带打了蝴蝶结。

奥古斯都没有说这是他下午第一次进到卖礼品包装纸的店，他挑选了一阵子，选出他觉得她会喜欢的包装纸。

“里面是樱桃派，我在一家手作店里面买的，是赔罪礼物。”奥古斯都回答道，“很抱歉我中午说了不合适的话。”

“我为我的傲慢道歉。”他说。

片刻之后他们坐在奥古斯都家的后院里。

这里要介绍一下他们家的房子，和所有附近的别墅一样，有前门和后门。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佣人房等等，而且因为老西尔斯夫妇年纪比较大了，所以一般都是住在一楼的主卧，很少再去二楼了。所以二楼基本上只住着奥古斯都一个人，除了一间之前奥古斯都母亲住过的卧室是锁着门不让人进之外，整个二楼都是奥古斯都的天下——虽然他只占了两间房间，一间是西南角的卧室，里面带有卫生间，另一间用做书房，里面堆满了书和一台很贵的电脑。后门有单独的楼梯通向二楼，也就是只要从后门溜进来就可以直接上楼了，完全不需要经过老西尔斯夫妇的卧室、餐厅和起居室，因为穿过走廊用前厅的楼梯而惊醒他们。

当然茱莉亚没有进屋子，她只是坐在后面庭院的椅子上，大概是奥古斯都外婆的，上面有着一贯的、碎花风格的坐垫，打量了一下，羡慕地对奥古斯都说，“如果我们家是这种构造的话，我也不会经常去参加派对回来晚了被我爹发现。”

“对了，这个道歉礼物还挺，奇特的，我之前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道歉礼物。”茱莉亚拆开盒子，看到了一个樱桃派，制作精美，看起来酥脆的底部上面排满了大小差不多的樱桃果肉。这个樱桃派制作的主人应该是有一些强迫症在身上的，她想。

奥古斯都有点紧张地看着她的举动，他询问过贝丝小姐关于道歉礼物的事宜，否定了一些类似于珠宝（没错，奥古斯都是有一些积蓄在身上的）或者别的什么要么显得太郑重要么太奇怪的选项，贝丝小姐的原话是“至少樱桃派是唯一一个不会现场把人家吓跑了的选项。”

“好好吃”茱莉亚用一把精致的小叉子尝了一点，眼睛一亮，“你是在哪家店里买的啊？”

这个简单的问题把奥古斯都问得很慌乱，他难得结巴了一下，“呃，这是一家很小众的手作店，地方也有点偏，我是随便在一家店买的，不是，我的意思不是不用心的意思，但是那家店确实很难找到。”

茱莉亚注意到了他的窘迫，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打断道，“我就问问啦。”

奥古斯都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那个椅子比较小，大概只是用来临时放一下书或者是茶的，所以他像一个被装在不合适尺寸的盒子里大型犬一样，只能委委屈屈地缩着，维多利亚早就过来了，他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揉揉她的头。

“她的毛发真是油光水滑”茱莉亚说道，她很多次看到奥古斯都遛狗了，维多利亚大概基本上是奥古斯都照顾的，皮毛像缎子一样黑亮，让她想起来她妈妈衣柜里有的一条黑色丝绸旗袍。

她一边吃着樱桃派一边看着奥古斯都把玩具扔到远处，让狗狗把它捡回来，然后拍拍狗狗的头说“good girl”，她自认为喜欢那种阳光健美型的男孩子，但还是觉得他蹲下来，白皙的手抚摸黑色的皮毛，含着笑意的侧脸，说话时低沉的声音都还挺勾引人的。

“He is pretty.”这个念头在她心头掠过。坦白来讲，茱莉亚一开始就没有生他的气，她知道有很多书呆子们一边羡慕着她一边对她感到鄙视，但是她满不在乎，她虽然算不得什么“perfect girl（完美小姐）”，但是事实上，和所有人都关系很好、受到很多人的追捧，引领校园时尚潮流，乃至于成为啦啦队队员，为校园活动拉赞助，举办宴会等等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嘛，她为自己有这个魅力而感到骄傲。

“诶，我马上要参加啦啦队选拔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啦啦队队员吗？我可以帮你要电话号码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来这个想法，可能是看这个人一直很冷静，而且看起来每天的生活里只有读书和居家，简直像是个八十岁的老头，看到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