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俞——”
身后有人唤了今俞一声,两人回头一看,是端木云澈,他旁边还坐着一个脸臭得好像谁又欠了他钱一样的慕容夜辰。
“这有两个空位,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坐。”端木云澈礼貌地发出邀请。
话虽是对两个人说的,可他的目光却只落在今俞身上。
今俞不喜欢别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于是垂眸回避他的视线,往江念愉身后躲了躲。
其实有点介意,江念愉冷冷地瞥了眼面色不虞的慕容夜辰,突然反胃。
算了,江念愉退一步想,小俞还得吃饭呢。
可这顿饭注定不太平。
慕容夜辰和端木云澈出现在食堂本就万众瞩目,大家趋之若鹜,想接近却又不敢,只能远远地看。
就像悬崖边上的高岭之花,人人都想摘,但没人有这个胆量和本事,所以注定不可企及。
可现在,他们竟然主动邀请别人同坐,而且那人还是今俞,既无权势又无背景的。
这带给大家的震撼不亚于三岁小孩徒手攀上悬崖摘花。
一时间不善的讨论声四起。
“端木少爷居然主动邀请今俞,而且他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
“今俞凭什么跟慕容和端木两位少爷同桌吃饭!”
“她才来多久啊,居然攀上了江大小姐和端木少爷!”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清楚地传到江念愉耳边。
江念愉被成功地气笑了。
这群人不仅脑子有问题,就连耳朵也不好使,当面说别人坏话就算了,还讲这么大声,生怕正主听不见。
江念愉把手上餐盘放到慕容夜辰对面的空桌上,叩了两下桌面,而后冷脸环顾四周,眼神凌厉得像坠满冰棱,刚刚还大声蛐蛐今俞的人现在恨不得把头埋进餐盘里。
“小俞,不要管他们,我们吃饭。”江念愉故意把话说得铿锵有力,称呼和语气都尽显亲昵,就算再没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她们关系很好。
确实,在场众人都意识到,江念愉这是在给今俞撑腰,以后谁胆敢不尊重今俞,就是不把她江念愉放在眼里。
被江念愉警告之后,大家立刻噤了声,偷瞄今俞反应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畏惧。
今俞仍一脸平静。
不管是被人恶意揣测、造谣中伤还是其它的什么,对她来说都无关痛痒,她并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就算无端被骂,那又怎么样?
她的情绪不会受到影响,她的智商也不会降级。
但是,今俞转头,目光轻柔地落在江念愉侧脸。
江念愉注意到她的视线,举起筷子一开一合,甜甜地笑,“吃饭吃饭!”
但是,今俞想,她很喜欢江念愉为她出头的感觉。
“吃饭吃饭。”今俞学着江念愉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但她清冷的声线显得有些违和,听起来像弹错的音。
两人相视而笑。
慕容夜辰觉得她们笑得碍眼,非要给她们找点不痛快。
“哟。”慕容夜辰睨了眼她们面前堆成小山的两个餐盘,讥讽道,“你们可真能吃。”
“能吃”这个词本身并非贬义,但从慕容夜辰的狗嘴里吐出来就染上了无药可救的狂犬病。
江念愉正吃着呢,没时间理随地大小吠的慕容夜辰,他还没她盘里的一块西蓝花重要。
“哦。”江念愉头抬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江念愉!”慕容夜辰气急,拍案而起,指着她大骂,“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哦。”仍是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的简短回答。
“你——”慕容夜辰被江念愉的目中无人气得眼里直冒火,怒斥道,“你欺人太甚!”
江念愉这次连“哦”都懒得对他说了——她觉得连续“哦”三声有点像公鸡打鸣——所以干脆把慕容夜辰当成空气,理都不带理了。
她只冷冷地睨了眼无能狂怒的慕容夜辰,嘴角绽开轻蔑的弧度,低下头,眉眼又柔和起来,给今俞夹了几筷子菠萝咕咾肉,含笑道:“小俞,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好。”今俞应声,同样把慕容夜辰当成空气。
“你们!”
见江念愉和今俞合起伙来耍他,慕容夜辰气得转身就走,连饭都不吃了。
果然,连狗都受不了冷暴力。
*
周一,开学考的总成绩以及总排名就出来了。
刚转入赫尔墨斯的今俞拿下年级第一,九科满分1050,她考了997,平均每科只扣了不到六分,比排在年级第二的端木云澈高出二十分。
在过去的整整九年里,端木云澈一直是他这届的第一名,今俞的出现打破了他的不败神话。
端木云澈借她的卷子看,想知道自己到底比她差在哪。
他仔细浏览了一遍,发现今俞的卷面工整,答题思路清晰,没有半句废话,也几乎没有涂改,有些题答得甚至比参考答案还要好。
端木云澈余光看了眼仍在埋头苦读的今俞,忍不住叹气,可惜他们以后都做不了同桌了。
今俞的成绩一出,整个高一级都被震惊了。
做学生的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学霸滤镜,就算家世显赫如赫尔墨斯学子也不例外。
很多因为今俞进入赫尔墨斯前没有条件接受和他们相同水平的教育,就认为她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才被“遗珠计划”选中的人纷纷对她刮目相看。
他们虽谈不上完全接纳今俞,但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排斥了。
江念愉也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单,她级排三十二。
他们级只有星曜和皓月两个班,每班16人,共32人,所以江念愉考出了年级倒数第一的坏成绩,而且她九科总分只有今俞的一半,比年级倒数第二的慕容夜辰还低上两百来分。
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江念愉被自己这点可怜的分数气笑了。
慕容清颜见江念愉拿着成绩单扶额苦笑,担心她被自己的成绩气晕过去,于是关心道:“你还好吗?”
江念愉揉了揉太阳穴,弱声道:“还好。”
她只是习惯性关注自己的成绩,尽管在这个世界的她并不需要在意。
“对了。”江念愉指着级排表第三行慕容清颜的名字,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好!”
慕容清颜居然是年级第三!
那她们这段时间又是下棋,又是成语接龙,又是聊八卦的摸鱼时刻算什么?算她影响好学生吗?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学习了?”江念愉脸上挂着几分歉意,她担心慕容清颜被她影响,又不好意思直说,只能陪她疯玩。
“那倒没有。”慕容清颜轻轻摇头,笑着否定。
她们从来都只在课间玩,上课铃响前就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好,而且江念愉上课时间要么睡觉,要么发呆,要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从不会出声,更别提影响她了。
可惜,慕容清颜有些遗憾,很快就不能和她同桌了。
“那就好。”江念愉如释重负。
慕容清颜的学习成绩要是被她拉下来,她就得负荆请罪了。
“走吗?”慕容清颜从位置上起身,邀请道,“一起去上体育课。”
“你先去吧。”江念愉婉拒,又指了指斜前方,“我和今俞一起走。”
今俞在订正卷子,注意力却总是被身后江念愉和慕容清颜的说话声吸引,她们声音不大,所以她只知道两人相谈甚欢,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江念愉好像很喜欢和慕容清颜一起玩,她们每个课间要么下五子棋,要么一起去学校超市买零食,要么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然后笑作一团。
“小俞?”江念愉见今俞垂眸沉思,小声地唤。
意识回笼的瞬间,心里念着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今俞脸上的平静被打破,难得的有些慌乱。
江念愉注意到,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发现她额头有些发烫。
“不舒服吗?”江念愉面露担忧。
“没有。”今俞摇头,又作势扇了扇,好让接下来的话显得可信,“只是有点热。”
江念愉:“那就好,下一节是体育课,我们一起去体育馆吧。”
“好。”
今俞收拾东西的时候江念愉就倚着桌子玩手机等她,左手指尖在桌面上无意义地绕圈,又摩挲。
江念愉的手很漂亮,细白纤长骨节分明,指尖透着早春樱花似的粉,手背交织成网的血管是嫩叶似的青,好像用手存下了远走的春天。
今俞看得出了神。
耳畔涌入江念愉的轻笑,今俞眼睫轻颤,余光忐忑地扫了她一眼。
江念愉的注意力仍落在手机上,不是在笑她。
黏在江念愉手上的目光被今俞收回,又落在自己覆着一层薄茧的手上。
不同于玩乐器或健身的人,今俞手上的茧是贫穷烙下的印迹。
就算去掉这层茧,她的手也算不上好看,不仅不匀称,而且还很小——比江念愉的要短上一个指节,比例也不好,手掌大,手指短。
本来今俞对此没什么感觉,手好看与否都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和生活,可自从舅舅舅妈“夸”她的手旺夫后,今俞就开始讨厌起了自己的一双手,尽管她心知肚明,错不在她,也不在她的手。
江念愉的指尖还在桌上转着圈地磨,看得今俞莫名心痒。
今俞抿了抿唇,眼里掠过一丝渴求,有个念头在心底疯长——她想牵江念愉的手。
可是她......
今俞内心天人交战。
为什么江念愉能坦荡地牵她的手、摸她的头、揽她的肩,她却仅仅因为一个牵手瞻前顾后?
今俞向来是个干脆果敢的人,极少出现这样犹豫不决的情况,就连入读赫尔墨斯这一决定她未来人生走向的大事,她都能迅速做出选择,冷静得不像个初中生。
难不成果断是有额度的,用完了就会变得优柔寡断,踌躇不前?
还是说,只是因为对象是江念愉?
“收拾好了吗?”江念愉的话打断了今俞发散的思维。
“好了。”今俞起身,左手牵住江念愉的左手,发现不对劲后马上换了一边,语速有些快,“我们走吧。”
江念愉回握,嘴上模仿着刚刚刷到的梗,“Go,Go,Go!出发咯!”声音听起来像摇晃后打开的柠檬汽水,每个音节都冒着泡泡。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