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肉眼可见的心烦意乱,因为入海口的案件,自己被首领当众教训了不说,还被降了职位。现在什么杂活都丢在了他的身上,把一个北湖的人带到中海实验室也需要他亲自来,美名其曰要他“将功补过”。
看到珂兰纳一头橙黄的头发,他竟觉得有些提神。
阿瑞克有些严肃的纠正了一下:“林诺违反了布罗赛格手册的命令,执勤的时候应该严谨准确地传达真实信息,林诺昨天起就不是护卫队队长了。”
珂兰纳觉得在场的人突然集体轻微的抽搐,带上了口罩,可能都被感冒传染了吧。
珂兰纳没有反应的时间,随着前后的身影移动,乘坐上了布罗赛阁专用的电车。
不同于从北湖到集市的水下列车,这专用的电车只有两节车厢,座椅上还有软和的海獭毯子,两侧的窗户上还挂着镶白边的页帘。
博士和警察都带着帽子安静整齐地排列在车厢里,珂兰纳极力打量着这些只在银河谷老师口中和报纸上所听闻的海洋“上层人物”。
珂兰纳觉得这些人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应该是在北湖见不到的。
她想看见他们展现生物格状态的样子,这对于她一定是新鲜的。不然现在看来,除了头发的颜色,他们和自己并没有区别。
整个车厢都沉默着,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除了总是晃来晃去的林诺。
林诺不安分地坐在座位上,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用手指转着帘子上垂吊的珍珠嗤嗤作响。
他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同样四处张望的珂兰纳。
他很少接触到湖泊基地的人群,他揣测这位才来海洋的湖泊居民一定会被他们生物格展现的场景所震慑到。
大部分的湖泊居民对他们应该是既害怕又报以景仰,他不久便能让这个场景呈现。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不休摇曳的折射阳光也没有那么令人头晕。
车逐渐停稳了,车窗外变成了青白的翠光,银色的珍珠玻璃攀着球状的海绵镶嵌在比人高好几个头的玻璃柱大门旁,墨水在海绵上喷上了实验室的图标。林诺把卡放入门侧的凹槽里,诺大的建筑扑哧地开了一个缝隙,室内的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将门拉开。
车里太闷了,珂兰纳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夹带着刺激消毒水味,大海的鱼腥味以及清幽的不明试剂的香味。
无数的长形实验台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办公桌的两侧,高大挺拔的架子上没有一点空隙,无数的试管,锥形瓶,密封的箱子伫立在珂兰纳的声旁。
她估计要四个人叠在一起才能拿到最上面那一层的物品。
室内的四周围绕着站岗的士兵,他们都统一穿着墨蓝色的军队制服,手里拿着比曾经那些粗暴的军官拿的更粗壮的电击棒。
靠近大门的实验台上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银发的男子,发间挂着一串贝壳吊坠,胸前挂着水晶制的海蛇徽章,白大褂里还搭配着灰色海扇制的透气内搭。
白炽灯使他附着青蓝色血管的白皙皮肤显得有的病弱,银白的羽毛样的睫毛随着眼球的眨动轻轻抬起,瞳孔不是十分自在的呆在眼里,左右飘忽着,无法固定一个方向。
依德林不敢直视那头橙发,尽管橙黄的鳄尾在海水中被浸没的画面在脑海中重复了很多遍,人群向他走来的那一刻他仍然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林诺得意地指向珂兰纳:“这位就是布罗赛格要的人,叫珂兰纳。”
这位珂兰纳女士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双排扣大衣,内着黄色礼服衬衫。橙黄色的头发粗糙地搭在肩上,几乎和到来的警官们齐肩。
光将珂兰纳的脸打成了暖色,聚焦在她忽闪忽暗的机械般的橙色瞳孔上,瞳孔下的雀斑和皮肤间微微透出的彩色异变增加了属于“异种”的独到。
“我是中海实验室的生物格检疫官,伊德林。”
伊德林说完变微微低下了头,他第一次在封闭的布罗塞阁感受到异类的气息,是他从未设想过的诡异,他必须隐藏好自己的不安。
“依德林先生是首领的继承者。”林诺转头对珂兰纳说道。
"检疫官您好,我叫珂兰纳,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最崇高的敬意。"北湖学来的敬语终于派上了用场,林诺也和刚才在审讯室的人一样背过去肩膀抽搐了起来。
依德林只是照旧翻找出信息室的钥匙,嘴角公式化的微微上扬:“跟我来。”
珂兰纳觉得依德林和这里见到的其他人有些不同,大多数人能通过外表大概猜晓他的生物格。她曾经在北湖的鱼皮报纸上听说过这位继承者,报纸上说这是当下最高等的生物格—钰蓝海蛇。
如果今日他的胸前没有挂徽章,珂兰纳会将他的生物格错认为以海绵为食的海兔。
除了站岗的士兵和林诺,其他人都涌向大门的方向离去。依德林推开了最里面一排架子,用手环刷开了藏在架子后面的大门,珂兰纳跟随这位新认识的检疫官走进一个铁管样子的圆柱形隧道,林诺突然想到什么,从后面急促的跟来。
响水顽皮地在管道两旁嬉戏,有节奏的传来空灵的咚咚声,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实验室低了很多。
伊德林的余光拼命的向后看,他在鳄鱼锐利眼神里看到了会随时亮出的锃亮锋利的橙黄尖刺。
他第一次见到来自湖泊的人,珂兰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他像人类第一次踏足外星就发现了与人类想象完全不同的外星文明。
珂兰纳很快就发现了前方拘谨的目光,她发现检疫官有些不安,和在北湖路过她的人一样。
她觉得接下来的应该表现得更热情一些,才能和海洋基地的人正常相处。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扇形的大门,触摸到是贝壳的手感,门开后是错综复杂的密封玻璃柜子。每个柜子里装着黑色的毛呢盒子和一页纸。
依德林指向一个还没有放纸张的柜子:“你需要填写一份新的身份信息获得一个新的住址和生物格徽章。柜子经过特殊的方式锁住了……”
一片巨大的黑顶白底翼展已经覆盖在柜子后面精密的坚硬材料上,细长的头鳍撑撑住柜体底部,波浪状传递的力流推向翼展的终点。就在林诺以为一切的剧情都照常进行时,他的展翼突然麻木了,他的神色变得慌张了起来,拼命将翼展抽回去,痛苦地大叫着。
珂兰纳在脑中紧急地绕了个滑滑梯,亮眼的橙黄色重现,尾部的坚韧刺破了柜体。玻璃和其他材料混合着脱落了柜子,碎渣撒了满地。同样随着脱落的,还有一只滴着鲜血的手臂。
林诺用力太急翼展被卡住的霎那间抽筋了,珂拉纳击碎玻璃后终于得以收起生物格,手臂也随着玻璃的溅落被划伤了。
林诺气急败坏又因为伤口疼的说不出话来,他哀切地撑住胳膊。旁人看起来是个十分凄怆的遇难者。珂兰纳并没有表现出他所设想的崇拜和畏惧,甚至这个从湖泊来的人竟然用生物格伤害了他。
珂纳兰知道自己闯祸了,上一次闯祸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但她清楚地记得在误伤那个小男孩后,被喂了很苦的药,老师严厉地警告她除了特殊情况不许在基地使用她的生物格。她也顺便想起,银河谷的广播经常提起:如果被生物格攻击,请不要随便用自己的生物格反抗,请联系基地安全中心。
眼前的林诺手臂滴着血,嘴唇发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和当时那个小男孩面临一样的困境。而这一切又是因为自己使用了生物格造成的。
珂兰纳自责而又笃定的问:“十分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而为。您是想说现在需要安全援助吗?”她觉得没有明确指出,规定应该是适用于所有人的。
林诺顿时大脑闪过一片白光,咬牙切齿道:“援助中心的人还没我的军衔高。”
“没有您的军衔高”珂兰纳平静地重复道。
林诺总感觉这句话怪怪的,可是珂兰纳的语气又如此平常。
“他可能确实需要。”依德林的嘴角彻底放开,去拿纱布和消毒液,他放松了下来,一路也开始抽搐起来,随后带上了口罩。
珂兰纳现在觉得应该是自己携带了病毒,周围的人才接二连三的感冒。
就在珂兰纳思考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时,依得林回来后告诉她将要去购买一片玻璃原料,所产生的费用将从基地给她的第一份金额中扣除。
晚上珂兰纳见到了自己在中海的新宿舍。
新宿舍在实验室的附近,这里基本都是科研人员的住所。
新的手环靠在门侧的感应区打开了这个10多平米的房间。这间单人的房间还比在北湖两个人住的地方大出了不少,空气中也带着实验室的味道。拉开窗帘,迷蒙的蓝水母舔舐着玻璃,银亮的珊瑚丛在礁石上随着浪迹浮踪的海水摇曳着。
这里的生物五彩斑斓的,玻璃外比在死寂的湖底丰富很多。间或从四处游来一群绿色荧光条纹的热带鱼,它们对人类的玻璃仓漠不关心,只身钻进愉快接纳着它们的海葵里。
明天会去一趟熟悉的集市。
今天那位检疫员的通讯器里传来急切的声音,只听到了集市,病毒之类的词语。
夜间仅有的小灯泡熄灭了,但周遭并不是深黑色,空气也不是沁凉的,海底新风系统把气体捂得暖洋洋的。
最后一只剩余的水母无力得从玻璃上滑动了下去,荡漾的水波将荒芜的海平面补齐,底处游荡着若隐若现的鲸群。
珂兰纳觉得橙色的头发和鳄尾也没有那么特殊了,毕竟这里连夜晚都是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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