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听见

萧闻栀在心里无数次祈祷,九调能不能永远不要到来,她可以配合变态的崇礼,连续小测一辈子。

但九调最终还是来了。

甚至在逐步临近前的几个夜晚,顾知微似乎是铁了心要帮她留在清北班,领着萧闻栀熬鹰似地挑灯夜战。

萧母这段时间在局里忙一个文物失窃的大案子,基本不着家,家里往往只有她们两个人。

学习的任务越发繁重,放学后那些放纵的夜啤酒和烤羊肉自然是被顾知微禁止了。

两个人偶尔会在小区楼下的便民超市里买一些常备的零食和牛奶,也会搭配一些常见的食材,再一前一后顺着路灯下一簇一簇断断续续的光线走回家。

过日子一样。

萧闻栀看着顾知微的背影,脑袋里有一搭没一搭就会飘过这句话。

晚上熬到受不了,见萧闻栀学得实在吃力,脑袋昏昏沉沉,顾知微还会用牙签把葱段刮挑成卷曲的葱圈,拿猪油下一碗南方口味的阳春面,面上飘起一层绿油油的嫩葱,浸一枚流心的煎蛋。

在萧闻栀感激涕零的眼神中说:快趁热吃吧,祭祭你的五脏庙,同时补充点能维持大脑运转的碳水和糖分。

萧闻栀很想说她想要的糖分不是这些,是跳过学习的阶段,两个人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等顾知微睡着后,她可以……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因为顾知微的眼神太温和了。

你很难好意思用别的野狐禅来扰乱一个学霸要把你培养成“第一名”的决心。

知识就在萧闻栀一边盯着顾知微写字时微微晃动的,雪腻般的后颈,一边嘴里神叨叨地默念“realistic、permit、permanent”的时候悄然流进了脑子里。

“现实的、允许、永恒的。”

“写的很对,下一组我们把这些单元词的同源词、近义词、形近词和常考熟词僻义放在一起辨析。”

“啊……”

顾知微捏捏萧闻栀的鼻尖,阻止了她继续发出像蚊子一样嗡吟的哀嚎。

萧闻栀很受用,顾知微虽然和她用的是同样的洗手皂,但纤软的指尖就是有种特殊的气味。

她被碰触的地方浮起一阵一阵难耐的酸痒,那种悸动沿着血管慢慢在身体内爬行,啃噬血肉,寄生心脏。

喜欢。

真是一种足够奇怪的感觉。

明明之前高一时有足足一整年的时间在学校相处,平时她甚至没少像只树懒一样挂在顾知微的手臂上问题目,当时什么想法都没有,更别提一起睡觉,就是一起洗澡,她都能立刻在顾知微面前心无芥蒂的脱个精光。

可现在明显不是了。

“temporary,暂时的,是permanent的常考反义词。”顾知微很有当老师的潜质。

她这会简单地用木筷当做发夹,将长发利落地在圆润的脑后挽成一个发髻,额前是未被完全收束的软发,就在她温和的声音中浅浅摇荡。

只是这样看着她,萧闻栀就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萧闻栀根本挪不开目光,她掩饰地喝了口牛奶。

浓郁的光明乳倒在细根儿的高脚杯里,不久前倒的时候顾知微还笑萧闻栀有够脱线的,上哪儿找了个这么雅致的酒杯在家喝牛奶。

萧闻栀笑着说,不用这个怎么装杯?然后就在顾知微噗嗤的笑声中接着打趣,说这是她跟着她妈去吃一个特高档酒席的时候,顺的。

说那酒席是省厅哪个高官贵公子过十周岁,在亢龙太子酒轩大办特办,结果那小孩儿满场乱窜,踩了萧闻栀新买的白色NIKI一脚。

萧闻栀趁没人注意,赏了那熊孩子一个脑瓜崩,想了想不解气,又顺了人一个酒杯,决定时刻用这杯具提醒自己老爸老妈,无论以后仕途是否通达,人前人后都不要装杯。

她妈全程目睹了一切,潇洒地在红包里又加了一百块,和萧闻栀说,这不叫顺,妈给你买了,就当咱花钱喂狗买舒坦。

“伯母对你真好。”倒牛奶的笑话就讲到那时为止,因为萧闻栀明确看见了顾知微陷入某种情绪而变得怔忪的眼神。

怎么能讲得高兴了,只顾自己开心,忘记了这种事怎么能够在拥有那样人生经历的顾知微面前提起呢。

“都粘到嘴巴上了。”顾知微拿纸巾帮萧闻栀把唇边粘到的白白一圈奶渍擦掉,“好像圣诞老人喔。”

“是啊。今年圣诞节你可要小心点,圣诞老人要偷偷从烟囱爬进你家,给你送好多好多礼物,有十几本《重难点手册》《龙门密卷》《疯狂英语》和《三点一测》,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

“别闹了小蚊子,谁会喜欢那些有够枯燥的教辅材料。”

萧闻栀夸张地扮演惊讶,然后微微正色,试探性地问道:

“那,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圣诞老人,你想要什么呀?”

想替你实现所有的愿望,想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年少人的喜欢真挚而浓烈,萧闻栀要很费力克制,才能让那些冲涌的感情不从眼睛里流出来。

顾知微并没有思考很久,乔晚舟的名字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流星划过夜空,可顾知微并不想许和她有关的愿望。

乔晚舟已经在她身边了。

所有人力能及的事,都不用假许神明之力。我们想要向神明期许的事情,往往力所不及。

顾知微想要母亲复生,想回到过去,想不用过寄人篱下担惊受怕的生活,想拿起画笔,想周游世界,想撕烂面前和她一样故作虚伪的教科书。

可都只是空想罢了。

何况向圣诞老人告解,只是少女们之间虚妄的谈资,她七八岁得知圣诞老人从来就不存在的时候,童年大概就已经结束了。

于是她很快就说:“想养些什么吧。照顾一朵花,一棵树,一株盆栽,一只陆龟,或者兔子,都好。”

令人意外的答案。

“为什么会这么想?”

“想试试以别的生命为圆心的活法。会是怎样的呢?看见小蚊子你啊,就不可避免的幻想,要成为多么伟大的母亲,才能养出这么天真、可爱、恣意生长,没心没肺——”顾知微话锋一转,笑了笑,伸手轻拍萧闻栀的脸,“又偏科到让人抓狂的小笨蛋啊。”

“喂喂……”萧闻栀有些脸红,“和你说正经的呢。圣诞老人听得见哦,都会实现的。”

萧闻栀忍了忍,还是握住顾知微的手背,和她想象中一样细腻玉润。

“养只陆龟吧?”萧闻栀说,“寿命长,好像最长的比人类还长呢,寓意挺好,永远不死。”

顾知微眸光闪动,她其实对感情的流动自认是相当敏锐的一类人。

生活赋予了太多她必须要学会和复杂的人类打交道才能适者生存的磨炼,于是她也就在人情世故中左右逢源才磕磕绊绊走到现在。

萧闻栀是她见过最单纯、最好懂的人了。

几个小时前谈到高脚杯时,那孩子戛然而止的笑容就凝在脸上,之后一直神思不属,看见自己就眼神闪躲,顾知微明白,那是一种后悔用率直去冒犯她雷区的忐忑。

「永远不死」大概就是踩雷后,萧闻栀能想到的,最好的弥补祝词。

“好啊,赫曼陆龟,还是红腿陆龟?其实中华草龟也不错,这是种水龟哦,生命力也很顽强。”顾知微滔滔不绝,手背上传来紧密又粘稠的压迫感,她能感觉得到萧闻栀的掌心出了很多汗。

甚至能想象的到,今年的圣诞节,这个傻瓜一定会粘上白白的、长长的胡须,戴着滑稽的圣诞帽,给她送一大堆手制的甜点,在甜蜜的糖分中,笑得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捧出一只斑纹普通的小乌龟。

萧闻栀不是遥远的神明,只是她人生中,当下最需要的圣诞老人而已。

是跨越山长水远来拯救她、宴请她的“童年”。

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说起来,闻栀,你有没有什么期待的东西呢?”

“我啊,就像你说的,没心没肺,恣意生长,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讨厌什么东西。一个很无趣的人而已啦。”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顾知微似乎都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些细如蚊吟的动静。

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又做噩梦了,睡眠不足,才导致的幻觉。

可是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源头太靠近了,声色滚烫,细着耳朵听,能发现那是一些深深梗在喉头的喘息和呻|吟,微弱地像猫挠。

身边的床榻起起伏伏,那细碎的声音就在棉质布料的摩擦声中变得火热又具体。

顾知微身临其境,仿佛就置身于一场缓慢播放的情|色电影。

镜头灼热地聚焦于少女纤柔而匀亭的身体,她同桌起伏的腹部,柔韧连绵,因为欲|望而上下颤动。

好在她目不能视,好在她只能聆听。

顾知微觉得自己就该对萧闻栀再苛刻一些,一定是学得还不够,才让她每天晚上凌晨躺在床上还有力气想那些…那些…会让人听得耳根发痒的东西。

可转念又天人交战,怀疑是自己太过于苛刻了,才让纯情的萧闻栀不得不通过这样极端的方式发泄蹙郁。

总而言之,这些大概是自己这样强迫她学习引起的吧?

有必要帮助她的圣诞老人好好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可是这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呢?

自己可是一个因为乔晚舟而变得古怪的女人,换句话说,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是个会对女人产生不可控欲念的女人。

提这样的话题,顾知微不免内心觉得冒犯,可话到嘴边了,顾知微还是想让她的圣诞老人也开心。

顾知微沉默片刻,再开口的时候脸色微红,似乎是有些羞赧。

“闻栀,后天开始考试,这周考试结束后……好像会有一场联谊。”

“你要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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