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倔强已经成了不笑蚁团的一只普通蚁,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它好像很享受自己如今的处境,难道无官一身轻的效应真的在它的身上应验啦!哈哈,也许是不笑那家伙的安抚工作做得到位,继而才导致倔强目前的行为状况。看来,不光是“姜还是老的辣”对问题具有威慑力,经验这东西同样也具有越多越能征服问题的典型特征。倔强那家伙能在不笑蚁团老老实实地呆着,即便是它把它的所有怨气都封冻起来,这也客观地说明不笑在对下属的控制上的确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这或许是一物降一物的规则在起作用吧。若是把固化放到不笑蚁团去做一只普通蚁,我想其表现出来的状况应该不比把倔强放到小勇蚁团更好。因为我天生就具有把比倔强更倔强、更古怪,和更有个性的固化所有逆反的情绪冷冻开来的那种能耐。哈哈,果真是出现了我想象中的情况,也许我反到会成为不笑那家伙钦佩的对象了。
倔强能规规矩矩在不笑蚁团里呆着,心理平衡地做一只普通的蚁就好。我无意对失意的它落井下石,事实上我的蚁品也决定了我不会做出那种针对自己讨厌的蚁的“棒打落水狗”的事情。后来,尽管我也偶遇过倔强,并且它投向我的目光依旧是充满敌意的,可是我并不会跟它计较这些,因为繁忙的工作就注定了我只能把自己绝大多数的精力投入公事的上面,而无暇顾及私蚁之间的恩怨。实话实说,倔强都混到了这份儿上我再跟计较就纯属小肚鸡肠,所以我要让自己变得宽宏大量起来,学会去容忍别蚁。哈哈,我应该向全知学习如何去原谅蚁,到底——总是跟一只自己还不能完全左右自己的普通蚁较劲,是一件十分有失我的风度的大事情。好吧,那就让我在心里念叨这么一句话——原谅倔强,既然如此,从此以后它留给我的一切负面的印象也就都不存在了。从另一方面说,倔强若是还看着我不顺眼,我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因为那完全是它自己在喜怒哀乐方面的情绪体现。我无意在它的脑海里重塑我的形象,因为我连我自己的思想都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掌控,又谈何去改变别的蚂蚁的想法呀。
看来小头那家伙是真的失踪了。我动员小勇蚁团的蚁们找遍了新巢的各个角落,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我们甚至对暗河对岸的那个糖库都搜寻了两遍,而结果依旧是难觅小头之踪影。在看不到希望的前提下我冷静地调整了找寻小头的策略,由每日例行一次改为随机发动搜寻,这样就能使蚁们把更多的精力腾出来去做一些它们想做的事情。小勇蚁团的蚁们普遍赞成我改变主意。事实上大家找小头的兴趣都不充分,认为兴师动众地去找一只蚁品较差的蚁,这样做是欠缺意义的。一方面是我们真的找不到小头,另一方面则是小头缺乏蚁缘,我从这两个方面也寻得了些许的宽慰,基于我如此的心态,哈哈,那就让小头那家伙继续隐藏一段时间吧。我相信只要小头不死,我再见到它就是迟早的事,因为它的性格注定了它不会永远地沉寂下去。
和小勇蚁团的蚁们对待找小头的非积极态度比起来,原倔强蚁团的蚁们对待被我兼管的看法可要积极的太多了。我之所以会这么说,可不是我自作多情或是言过其实所致。事实上我被原倔强蚁团的蚁们欢迎,是有着科学的调查依据作支持的。当然,必须得声明做这项调查的蚁并不是我,而是监督组的那三只蚁。
在我到原倔强蚁团跟那里的蚁们见面之前,监督组的三名成员就已经先期到达了。带样把我要兼管倔强蚁团的消息透露出来的时候,它发现蚁们的反应大多平静如常,而当它又把倔强遭到免职的消息宣布出来的时候,还是同一群蚁,这帮家伙的情绪表现就立刻转换到了欢呼和庆祝的模式。如此,也真可谓是一派奇葩的景象,显然,蚁们是在有针对性地发泄着它们的幸灾乐祸的情绪,由这般的场景可知原千蚁长在这里的是多么的不受欢迎。能够想象,如果不是之前倔强做的太差,那一定是原倔强蚁团的这帮蚁对自己的千蚁长要求的太过挑剔。不过我还是更认同前一种观点,相信倔强是在当千蚁长的时候没能很好地关心、善待它的下属,所以原倔强蚁团的蚁们才表现出普遍抵触它的这种态度。被领导者是客观条件,这一定性在地球的任何角落都别无二质。至于领导者能不能把自己的才能转化成为有效的做功,则取决于行动的效果而非简单的“我为你们好!”一类的口号。
倔强被罢免的消息跟分到白糖吃的时候的快乐比起来,蚁们的表现则是更加的喜悦。真是奇怪,蚁们得到实惠的满足感,对比之获悉厌恶的对象倒霉的消息后而产生的快感反而是偏弱的。此情此景实在让我为倔强感到悲哀,悲哀那个可怜虫竟被它的伙伴们怨恨到此等的地步,蚁缘如此,看来它在自己的蚁团里真的是白混了那么多年。唉——,可怜之蚁必有可恨之处,当初的倔强也许没有意识到它是被蚁们怨恨的,也有可能是它已经意识到了但就是不对自己使下属厌恶的行为做出改变。公平、正义、道德、道理和意志、执行、引导、遵守绝对不能口号化,否则,由它们制造出来的结果就会悖逆于实践。口号是行动的毒瘤,而更可恶的是它往往又是行动成果的享有者。所以,要做一个清醒的思想的承载者,就必须明白口号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我不知道以前的倔强是不是口号喊的多了,但是我却知道不喊口号和懂得分享的千蚁长肯定不会招致下属们的普遍反感。
在我到达原倔强蚁团后不久,具有获取信息方面的天赋才能的好窥就告诉我说,原倔强蚁团的蚁们之所以欢迎我兼管它们,其最最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不是倔强。哈哈,这是一个朴素得□□的理由,它一方面折射出当初的倔强是多么不受自己的下属们的欢迎,另一方面也客观地让我明白并非是它们欢迎我,而是因为我不是倔强才受到了它们的欢迎。换句话说,假若统领让不笑兼管原倔强蚁团,那么它也一定会受到原倔强蚁团的蚁们的热烈欢迎的。好窥的话使我接受起来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可是没关系,因为我更明白以权力为纽带建立起来的关系从来都是缺乏牢靠性的。权力是势利的实现手段,而和势利联系的则是力量和利益,至于讨厌、喜欢之类的感情方面的事,势利可没那个工夫去对之进行梳理和引导。
原倔强蚁团的蚁们普遍支持兼管它们的千蚁长,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因为我不用再像之前预料的那样费劲地去做每一只蚁的思想工作了。真没想到原倔强蚁团蚁们的思想会因为换了个千蚁长,就能这么简单、轻易和纯粹地统一了起来,可见有一个共同的利益点或是矛盾点对于意志的趋同是多么的重要。仅从这一点上说我还得要好好地感谢倔强,正是由于它在之前打下的令蚁们厌恶的关系氛围的基础在兜着底儿,有如此的前提——才把我展示得不太被蚁们厌恶了。哈哈,但愿原倔强蚁团的蚁们能像小勇蚁团的蚁们一样支持我,而我也非常自信地认为之前倔强的那种不好的作风绝不会在我的身上重演。当然,要让别蚁尊重我,其前提则是我得先尊重别蚁。这个道理既简单又具有实操性,但是有的时候感情用事或是脾气会成为摧毁理智的锐器,所以我还得继续巩固自己已经锻炼出来的那部分思想层面上的容忍的能力。
我和我所负责的两个蚁团在平凡的日子中又度过了十多天。这期间我跟原倔强蚁团的蚁们相处的还算融洽,我想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应该是我公平对待每一只蚁的做法换来的回报吧。在此期间,我带领两个蚁团的蚁们共同行动了一次,又对新巢的各个角落实施了一次地毯式的搜寻,结果还是如前,大家依旧没有发现小头的身影。不过这一次的行动倒是检验了一番原倔强蚁团的蚁们对我的服从力,而从行动的效果上看我是非常满意的。看来,只要心气儿顺,有令必行就绝对不只会停留在口号的层面上。蚁都明白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聪明的千蚁长会结合蚁们的心理,找一个自己需要而它们又喜欢的理由,并以此引导团队去做满足整体利益的事情。而我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便是闭着眼我都能看到自己比倔强做的要好上太多了。我并非是骄傲自大,就显摆显摆自己的成就。哈哈,谁叫我是一只聪明的千蚁长呢,脑袋之中装着智慧并能将之转化成为挥发着正能量的行动,如此——还能把好事做成是坏事吗!把好事做成坏事是傻瓜的专利,把所有的事都做成是坏事也只有坏蛋能办到。而像我这样的既不是傻瓜又不是坏蛋的蚁,具有的能力便是把无论什么性质的事儿都往好的方向去做。
在我专注于对两个蚁团工作的日常管理和巢防长业务方面的事务的时候,快腿那家伙竟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着这个滑稽的同辈蚁,我除了觉得好玩儿之外,也自然而然地意识到统领那边一定是有事情。并且这一回见到快腿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祥之兆,感觉应该有非同寻常的大事情发生了。
“快腿伙伴,很高兴又见到了你。”我礼貌性地冲这位统领的传令兵点了点头,“统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你来通知我,哈哈,你最好把话说得直截了当一些,因为那样我才能明明白白地理解你的言语的意思。”
“我说话从来都是直截了当的。”快腿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我的眼神就是我说话风格的体现,难道你这会儿看到的是一副婉转曲折的眼神吗?”
“哦,快腿伙伴,我不想评判你的眼神究竟如何。”我说:“我更想知道你说话的内容,因为那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妙算那家伙回来啦!”快腿果断地说:“它是带着一脸的恐慌来到的统领府。它的那个样子让任何一只有判断力的蚁看了之后,情绪都会被感染得惴惴不安起来。实话实说,就在我出发准备来找你的时候,妙算脸上的恐慌表情依旧没有半点的收敛,那个样子虽然跟骄傲无关,但是却比骄傲张扬上十倍都不止。我敢保证,在你见到它的时候一定也会变得惶惶恐恐起来,这之中的原因我记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可是我依旧想把它重复一遍——”
“不必重复了,我完全明白你的话的意思。”我打断了快腿,“我关心的是统领是不是让你来找我,它老蚁家有什么指令需要你向我传达。”
“当然有啦!要不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呢。”。快腿似乎并不着急,“除了替统领传递指令,我自己都难以找出个恰当的理由来和你交谈。我很钦佩你的战斗精神,也很想找机会来向你探讨战斗的技术和经验,但是只要我做一天统领的传令兵就坚决不能这么做。懂得分寸是统领身边的蚁在跟统领以外的蚁接触的时候,必须得注意的一个重要事项。我是一只有内涵的蚁,关于分寸方面的修养我必须的牢牢保持。这就好比时刻都要记住自己是一只蚂蚁,而非其它物种里的一分子一样。明白道理就能有效地指导行动,行动有效结果就符合预期,结果符合预期就是达到目的,而达到目的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卸下包袱好好地睡上一觉。哈哈!”
“你说话的速度可真没有你的六条腿的速度快。”。为了尽快知道快腿要传达的统领指令我被迫用起了激将法,“你给我的印象就是速度奇快,天上的闪电也不见得比你更有在快的方面的优势了。可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总是慢吞吞地说话,仅凭着这一点我就又多了一个对你的糟糕印象。哈哈,言语上过于讲究细节就是拖拖拉拉,如果再具体地说,你说话的风格正在改变我对你的印象。嗯——,我似乎已经不再坚定地认为你是一只以快著称的蚁,甚至还有了认为你应该是一只慢慢吞吞的蚁的想法。”
“不!”快腿目光中充斥着对我的上述话语的不满,“你不能说我慢,因为慢是我最讨厌的一个词。我鄙视蜗牛、乌龟、王八,甚至还鄙视一切的植物,因为它们的行动都以慢著称。你说我慢就等于是把我比作王八,虽然我和王八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但是我绝不想当个王八。说实话,我也实在找不出来自己不想当王八的具体原因,但是我隐隐地感觉到它不是个太好的词,——好像还有骂蚁的意思。所以尊敬的巢防长,我强烈要求你不要再说我慢了,否则我会把自己最最实际的抗议以行动方式送给你的。”
“瞧,你又在加强你的言语的拖延度,这使我看不到半点你能快起来的希望。”我故作失望地看着快腿,“扯了那么多,真正的主题竟还在你的语言仓库之中保留着,我不知道你要酝酿多久才会把它们做成成品并展示给我。”
“统领叫你马上过去,并且越快越好!”。快腿终于把它要向我传达的统领令的主旨说了出来。
快腿话语的意思刚被我的大脑分析成为让身体行动起来的意识指令。哈哈,就在如此之短的信息转换为判断结果的瞬间,这位可爱的传令兵就又像闪电一般从我的眼前消失了。说实话我连看它背影的机会都没轮到,因为这家伙行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似乎它跑路的始点和终点之间的那个过程根本就不存在,像是这两个点重合在了一起似的。——噢!我好像以前说过类似的话,既然是啰嗦那就让我在啰嗦的地基上再添上一块微不足道的砖石吧!——要知道即便是闪电也多多少少地会在空中停留上那么一会儿,而快腿那家伙向我告辞离去却没有被过程有效地表现出来。它的行动竟让我怀疑起自己的眼力来,甚至还一度认为我的视觉器官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怎么眨眼的工夫——大背景中的一个小小的局部就没了呢!
快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反正此时我已不再有心情去关注它的行踪了。琢磨统领府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显然已经成了我的心思的主流。我心情急切地甩开六腿,朝着中央广场的方向飞奔了过去。我之所以用“飞奔”这个词,则是因为我的六腿像是从快腿那里借来了魔力,如同抡圆了的六个车轮载着我的身体向目标疾速滚转过去。可以说这样的速度让我节省了一半的赶路时间,很快,我就来到了统领府的入口前,而此刻我已没那个雅兴再去考虑什么礼节、风度之类的举止,简单粗暴得像离弦的箭一般就钻了进去。而紧随着我的身影进入到统领府的蚁竟然是不笑,高速奔跑的行进状态也使它像是被弓力弹射进来的一样。很是奇怪,一前一后、相距不远,我竟没有觉察到我们的这位第一行政官快赶路的雄姿,更没想到它也和我一样是飞跑着来到统领府的。看来不笑的心情和我一样都是急切的,而我悲观的预感也应该发生在了它的思想之中。
“该来的蚁都来了。”全知恐慌地看着我和不笑,“妙算从老巢带回来了一个逆天的坏消息。至于是什么消息,我不想做转述者,因为那会使消息的内容走形变样的,现在——就还由妙算向你们俩重复它刚刚说过的话吧!”。
我和不笑的目光都转向了妙算。实话实说,妙算此刻的状态真的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贯稳重的它竟然是颤抖个不停,而它的眼神中也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来自地狱的音讯。
“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上层与世长辞了!”。
“啊!”
“啊!”
我和不笑都被妙算的话语震惊得六腿发软,身子顺势就瘫趴在了地面上。这样的消息对上层的子民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天塌下来一样。我的眼前立刻就出现了黑暗的、前途尽丧的景象,这一刻希望的概念竟彻彻底底地从我的认知体系中消失掉了。相比较,全知倒是没有像我和不笑一样表现得几近崩溃,——或许瘫地的状况在我和不笑到来之前老家伙就已经经历过了,而这会儿——它显然是对同一个噩耗有了情绪上的免疫力。
“我们的上层并不是寿终正寝。客观地说,它老蚁家离那一天到来还远着呢!”妙算继续以悲痛中夹杂的恐慌的语调说:“它是被一只叛逆的蚁杀死的,那个坏家伙的帮凶则是固化、不正、装逼和固化蚁团的所有蚁。”
“啊!!!”
“啊!!!”
我和不笑被妙算的话语震惊得又都站立了起来。而全知则像老化的弹簧一样六腿猛力蹬地,可是它的身体蹦离地面的高度却只有一张纸那么厚。此时此刻,愤怒的神情像闪电一般浮现到了我的脸上,仇恨俨然已经成了我思想的主流情绪。
“那三只宫蚁是内应,请让我们记住它们的名字,是爱蜜、小香和娇娇。”妙算悲切的陈述仍在继续,“小香那家伙最坏,是它把固化它们引导到上层的寝宫的。”
“这些话的内容都是我在之前没有接收到的内容,不过我很愿意妙算把它们留到这个时间向我们大家一起说出来。”。全知克制住了自己悲愤,补充说道:“一定是一只即将出穴寻偶的若蚁领头干的,否则固化、小香它们的弑君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是的。”妙算点头道:“不正带队把那一只若蚁迎到了皇宫,它现在已经是老巢的第二任蚁皇了。”
“它叫什么名字?”不笑问道。这会儿的它已经冷静了下来,正非常镇定地看着妙算,等着它所期待的答案的公布。
“它没有名字。”妙算脸上悲恐的表情也正在被激愤的情绪一点点地取代,“凡是长翅膀的蚁都没有名字。这是蚂蚁王国的规矩,严格地说它们都不是王国的长期公民,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在王国里留下姓名。从道德的层面讲,那些若蚁担负着走出去把王国的基因传播到更遥远的地域的使命,所以它们在王国里是外蚁而到了王国的地域之外则又是王国公民们的亲戚。再加之没有名字是蚁皇的最高尊严,而今天的那个篡位者已经成了蚁皇,所以它自然就不需要名字了。”
“就叫它‘篡者’吧!”我恨恨道:“它是一只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的尊重的丑陋的蚁,所以我建议用篡者蔑称那只所谓的第二代蚁皇。”
“小勇!听妙算往下说。”。全知冷静地示意我压压火气。
“我们的那位上层是怎么死的,——它的尸体在哪里?”。不笑看着妙算问道。
“噢——啊!”妙算伤心地哭了,“呜呜,呜呜呜……,呜!——请原谅我难以控制自己悲痛的心情。上层死亡的情况非常非常的糟糕,谁的思想若是容载了那样的事件都会像我一样痛不欲生的。哎——,那些弑君者手段的残忍程度,已经把我的想象力的边界给扩展了一倍。上层的身体是天然的蛋白质的凝聚体,所以当固化它们把上层杀死之后就把尸体撕碎并分着吃掉了。吃上层尸体的蚁包括固化蚁团的大部分蚁,三只宫蚁,以及那个篡位的第二代蚁皇。固化它们吃的是上层尸体的肉和油,三只宫蚁吃的是内脏,那位二代蚁皇——篡者则是把上层的头和卵巢给吃掉了。”。
妙算的这番描述上层死亡的过程和状态的话,已经把我和不笑说的是悲痛欲绝。这个时候监督组的那三只蚁也来到了统领府,妙算的描述显然是被它们的语言接收器官捕捉到了。随即,我就看到好窥和歪嘴已是两副相同的痛哭流涕的面貌,而带样的神情却如平常一样的安静。和带样的表现相似,全知也也没了之前的那种悲痛之相。
“它们干了那么残忍的事,竟然还都觉得自己有理。”妙算边摇头边说:“个个表现得就像是替天行道似的,没有半丝负罪感,更谈不上什么愧疚。我感觉老巢的那群凶手全都是心理变态者,杀死并分吃自己的母亲——思想却又表现得那么的坦然。”
“这是自然规律,无论我们在还是不在老巢——那样的事迟早都要发生。”。沉思了片刻之后,全知又说:“任何一个蚂蚁王国的蚁皇在它产卵的功能开始出现衰退迹象的时候,都免不了要被它的子民们所嫌弃,由此而生的后果便是尊严、地位的丧失。——瞧我刚刚只顾放纵自己的悲痛,都忘了给你们解析一番这个问题了。事物要发展就得推陈出新。旧的、老的不去,现在的就转化不成未来的。所以,从我们这一族群的蚁的未来这一角度评判,固化它们弑君的暴行并不算是纯粹的坏事。它们的手段尽管残忍,但也不能将之说成是恶劣的。蚂蚁的生存之道是对己对它都要有用,在物质供给匮乏的状况下尤其如此,更何况蚂蚁的物质生活又在什么时候真正地摆脱过供小于求的状况。——固化它们把上层杀死并吃掉的做法,看似残忍而实则合理。要知道蚁皇的身体可是蚁们长年累月用精细的食物供养成的,胖胖软软——是营养之中精华的精华。我认为固化它们弑母吃母的原因就在于此。谁舍得把如此富有营养的一个庞大的蛋白质体,给白白地扔掉哇!当初,新巢刚刚被我们的蚁攻占的时候不也一样吗!凡是头几波攻入它的皇宫的我们的蚁,都分享到了敌蚁的那位蚁皇白白嫩嫩、肥肥甜甜的肉吃。从生物体的角度说,我们的蚁皇和敌蚁的蚁皇的身体的肉质并无区别,因而,敌蚁蚁皇的肉能吃,己方有用性一大减的蚁皇的肉也照样能吃。”
“统领的这番话语,从情感的角度说使我难以接受。”带样表情冷淡地接话道:“但是,这番话却把生存的道理给说明白了。用进废退,失去意义的生物就得让出其活着的机会,因为它剩余的生命的时间都是在白白消耗宝贵的生存资源。没有价值就没有生存的资格,我想固化它们一定是认为,上层已经不能再为我们这个蚂蚁王国的未来制造存续的种子了。所以,它老蚁家必然会被它的子民们所嫌弃,恶果的发生虽不在预料之中,可也算是合乎情理的。老巢的未来也是新巢的未来,从这一个观点上看,固化它们的选择自然是符合新巢的利益的。物竞天择。而在上天的选择失效的时候,天下的生灵就自动获得了替天行道的权力。我不能说固化它们是在替天行道,可说它们是在推进天道却也并无过及。什么是天道?它无非就是上天之于生物的活命法则,——用进废退,适者生存。对上层旧有的感情使我们都悲不自胜,然而在悲伤过后我们还得要面对现实,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情绪化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会非常的误事。所以,我建议大家都要冷静下来,商议商议新巢在未来该怎样对待老巢的那位新蚁皇吧!”
“我的意志在摇摆,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笑不住地摇头,“绝对理智的意志使我倾向于维持现状,还像以前一样看待老巢和老巢的那位新蚁皇。然而,道德和情感的因素却让我冷静不下来,恨不得现在就赶赴老巢找那位篡者为死去的上层讨个说法。”
“目前的状况是谁找那位篡者为老的蚁皇讨说法,谁就是在去送死。”。妙算悲痛的情绪也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所以,我不建议我们之中的任何一分子去老巢做那种事情,但是,维持现状——我很是担心我们的这点低微的愿望都难以实现啊!”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我们的那位新蚁皇的蚁品不如老蚁皇,你用‘篡者’这个透着贬义的意思的词称呼它,其实一点都不为过,它的确不能算是个正面蚁物。”。妙算答道。
“它的蚁品很差吗?”。我又问。
“它自己的蚁品差是一方面。”妙算用肯定的眼神看着我,“关键的是为它所重用的蚁,竟也都是一些蚁品不健全的家伙。”。
我想妙算的话针对的应该是固化,而作为固化的好友我的反应便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位对外联络长,不再接话,只是期待着它把话说的更具体些。同时我也发现全知、不笑、带样,以及已经停止了哭泣的歪嘴和好窥也跟我一样,它们都不想打断妙算的话,皆用好奇的目光瞅着这位从老巢返回的叙事者。
“固化的性格冷漠、作风凶狠,但是,它还真属于一只讲规则、守规矩和懂得道理的蚁。”妙算继续说道:“和固化比起来,不正、小香和装逼绝对是三个坏家伙。它们整日跟簒者厮混在一起,把自己头脑中的坏水都灌输到了那位二代蚁皇的脑子里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蚁品差的蚁跟蚁品差的蚁在一起,只会使它们彼此的蚁品相互感染,进而各自的蚁品会变得更差。因而,我怕今后老巢那边会有对新巢不利的政令下达,因为我在老巢期间看不到现任蚁皇身边的权蚁们对新巢有丝毫的好感。哦——对了,在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小头跟着不正正往皇宫里走,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那个小脑袋的身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老巢之中,难道是统领把它派过去的?”
妙算的这番话的末尾说的我的思想先是震惊不已,继而便又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以说在我的心里积聚了很久的要弄明白小头去向的压力随之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小头去向的明确使我不必再像以前一样没完没了地担心,新巢这里会再有和安全有关的不测之事的发生。也就是说我的那位曾经的朋友不按规则出牌的作风之中隐藏着的潜在危险,可以立刻就从我必须要考虑的有关防范的诸事之中抹掉了,从今以后我便能把耗费在找小头这件事上的精力用于去做其它的事,这也让我省了不少的心力。实事求是地说,我倒是觉得不论其它的事再怎么难做,竟都比找那个思想早已经变得琢磨不定的小脑袋要容易的太多。我心里暗暗庆幸肩头卸掉了这么一个隐形的沉重包袱,同时,竟又有了一种希望小头永远都别再回新巢的狡猾的想法。
“小头!”带样的脸上也像我一样表现出了明显的轻松神态,“那家伙如果不具有分身的本事的话,我非常愿意知道它已经不在新巢这里了。应该说这是一个很棒的,并且能够振奋蚁心的好消息。尽管我的心情还沉浸在上层之死的悲痛之中,但是对小头的行踪的知悉却又使我万分喜悦,说实话,这种积极的情绪真的无法老老实实地隐藏在我的面色的后面,快乐和哀伤正在我的思想之中打架,所以这会儿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哭呀还是笑哇!”
“那就既不要哭又不要笑,在我的印象中你带样似乎已经习惯了不哭不笑的感觉。你与固化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天生的冷漠,而你是后天才变得跟它一样的。”。全知用不明显的调侃眼神瞥着带样。
歪嘴也跟着附和道:“我也有同样的印象,带样好像既不会哭又不会笑。我不知道带样以前是不是这个样子,但是我敢肯定——自从我认识它以后它的这副模样也就没有再改变过。”
歪嘴不明白,可我倒是明白带样的性格变得冷淡的原因。无非就是小强之死在它的心里刻下了永久的伤痛,此后这种伤悲便根植在了它精神世界的地基之上。对于故友的怀念之情已使带样看淡蚁生,从那以后任何的能够触发普通蚁的喜怒哀乐的大事小情,皆再无力拨动它的神经之弦了。
“上层遇害之后,老巢关于对小头的约束令也就自动失效了。”全知又说:“新蚁皇一般不会继承老蚁皇的敕令,至于篡位的蚁皇则更不会那样做。可以说小头又成了一只自由蚁,它的脚步已经不再被老巢的地界所约束。但是,它是先在新巢这里失踪的,之后又私自去了老巢,而这样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蚁是不受新巢的欢迎的。当然,新巢这里的蚁本来也就不欢迎它,所以,它的离开应该不算是什么坏事。基于以上的道理,我决定再下一道统领令,从今天开始三个去老巢的通道必须要有蚁去把守,一个蚁团负责一个口,按照当初是哪个蚁团开通的道路就由哪个蚁团负责的原则去实施。——快腿!”
“到!”。在统领府外待命的快腿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过这一回它的目光直视的目标是全知而不是我。
全知看了看它身边的几只蚁,随又把目光落到了快腿的身上,说:“去到三个蚁团,先代两位千蚁长下个通知。它们俩要在统领府多呆上一段时间,因为我们几个新巢的重要蚁物要聚在一起商议重大的事情。你就告诉三个蚁团的蚁们:从现在起每个蚁团都得派蚁去老巢的通道口把守,每班至少派三只蚁,实行全天轮班制。至于对应的把守关口,则是谁挖凿谁负责。——唉!要不是为了配合哀悼的气氛,我真想习惯性地‘哈哈!’一下。好吧,我的命令就是这些,你也赶快行动起来吧!”
“我为上层的死感到悲伤,但是我也知道悲伤只为痛心的事情准备的,所以既然碰上了可以痛心的事情,那就让我的悲伤情绪再继续地发泄一会儿吧!”。快腿的脸上显露出一半的戚戚和一半的滑稽。
“你可以一边传令一边发泄自己悲伤的情绪,做到工作尽职、心情应景两不耽误。”。全知摆颚示意快腿赶快走。
“统领:一边工作一边痛哭流涕,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我实在做不出来。我可是专心致志的习惯了,突然让我一心二用还真的不太习惯呀!”
“快腿小伙伴,你应该先熟练掌握‘三心二意’,然后‘一心二用’就会变得容易起来。”。歪嘴用调侃的目光看着快腿。
“传令兵的首要素质是简洁快速。”不笑目光严肃地盯着快腿,“我不喜欢甚至非常讨厌你领命后一贯的慢慢吞吞的样子,为了避免我的厌恶转化成为恼怒,你最好是快点离开这里!”
“我不喜欢你说我慢慢吞吞的。但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或者是为了体现出我的大度和修养,我郑重决定用宽容消释你的傲慢。请你睁大眼睛,看看什么叫做速度吧!”。说完了这话快腿的身影立刻就不见了,临走前它还用得意的目光狠狠地瞟了不笑一下。
快腿习惯于在别蚁说它言语拖沓的时候,用行进的速度来证明自己和慢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也都习惯了它的这种总是被激将法牵着鼻子走的可笑行为。在这一刻即便是快腿以比平时快上一倍的速度离开统领府,也绝不会再使包括我在内的观者留心注意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正在吸引着我们这几个新巢的权蚁的思绪,——“未来”显然更值得大家去关注和考虑,如此,谁还有心思把目光投向已经沦为常见现象的快腿的速度表演上呀。
“那些负责守护上层的兵蚁干什么去了,难道它们忘了要以生命去捍卫上层蚁身安全的职责了吗?”。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并将目光转向妙算。
“兵蚁在巢穴里面做些防守,玩一玩单打独斗还凑活,然而,它们毕竟是一群没有经过野战锻炼的、只会在窝里横行霸道的内卫蚁。”。妙算接上了我的话,答道:“固化、不正它们可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蚁,不但在长期的野战生涯中练就了非常实用的搏杀本领,而且头脑也进化得一个比一个诡计多端。所以,老巢的那些兵蚁的武功在固化、不正等蚁的眼中都是花架子,而它们头脑之中储备的智慧就又差上了一大截。反叛的事情发生后,两方的蚁交锋了没有多长时间,由兵蚁组成的皇宫卫队便开始溃败,再之后,胜利者就把失落败者俘虏的俘虏、杀头的杀头。经过了那场战斗,凡是具有抵抗精神的兵蚁就都成了过往的阴魂,而活着的就全是些贪生怕死、蝇营狗苟之辈。如今,固化让兵蚁们做什么,服从命令就是那些体大颚硕的家伙们的唯一选择。兵蚁们的服从起到了风向标的作用,老巢里其它蚁团的蚁们也被暴力征服了,它们纷纷向二代蚁皇表示效忠,可以说那里又恢复了上层时代的统治秩序。在我来之前绝大多数的若蚁都已经爬出巢穴自谋生路去了,篡者留下了一百只帅气的雄性若蚁供它做**之事享用。若蚁的出洞意味着全体蚁民出巢的季节已经到来,而在我往新巢这边来的时候簒者的出巢动员令也颁布了出来,并且那份动员令的覆盖范围就包括新巢这里的所有蚁。所以,我也担负着从老巢回来代蚁皇传达要出巢活动的敕令的使命,而我正是以此为借口才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是到了出巢的季节了。我正想着在发布一道统领令,提醒并督促新巢的公民们搬开堵塞穴口的土块,准备出巢活动呢!”。说到这里全知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失落的表情,“看来我们几位很快就得把自己担负的公权力交还给新的蚁皇了,我很怀念我们在一起共同为新巢的公民们服务的日子,同样我也骄傲地庆幸自己卸掉操心包袱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我们本来盼的是二代上层,现在,因为二代蚁皇的登基也只好改着盼望三代蚁皇的到来了。”
“事情的发展未必能如你所愿。”。妙算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说道:“在上层活着的时候已经认可了新巢这里的权力产生方式,并且他老蚁家也承认了你——全知的新巢统领的合法地位,而篡者正是上层指定的要到新巢这里做二代上层的太子蚁。——综合以上的情况,我不相信篡者会放弃老巢安定的生活,而来条件艰苦、环境陌生的新巢这里当蚁皇。如今,篡者迫不及待地采用暴力的手段夺取蚁皇权力的做法已经暴露了它的内心,同时,再一结合它还非常年轻的这一客观事实,我就可以推算它也不会往新巢这里派三代蚁皇。并且我还认为篡者只有生产了属于它的成千上万只蚁民,又到了它自己老了生产的能力下降的时候,才会认真考虑要不要往新巢这里派三代蚁皇的事情。发生那样的事一定会在未来非常久远的年代,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老巢、新巢的社会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状态还很难说。”
“你的这番分析提醒了我,同时又是对我停歇下来等死的愿望之火的一次冷酷的浇灭。”。全知表情沮丧,但又不失淡定地点了点头。“篡者让新巢的蚁们出巢活动,这只是它对我们这里试探性地发布的一道敕令。它的第二步、第三步乃至第N步的关于对新巢的敕令是什么,恐怕我们都很难对之做个灵验的断定。所以,我建议大家尽量把这里的未来想得悲观一些,那样才不会使意识中的理想和体会上的现实之间产生那种出乎想象的落差。”
“我们不要指望那位二代蚁皇会比上层更能体恤它新巢的子民,大家先把本职的事情做扎实了,然后再结合实际发生的情况走一步说一步吧!”。不笑表现得越来越平静。毕竟它做千蚁长的时间最长、经历的事儿最多,进而也就养成了处乱不惊的行事风格。
“我赞成不笑长官说的。”。妙算说道:“先把我们各自的本分事做好,不去想老巢那边要我们这里做什么。耐心一些,等待时间来破解我们的疑虑,至于未来——不应该坏到哪里去吧!”
“那就等等再说吧!”我叹道:“愿时间能给我们一个比较好的未来。”
“未来要靠自己争取,但是我还是希望簒者不要把它的坏水泼到新巢这边来。”。带样直白地说。
“好!”全知总结道:“大家刚才的表白说明我们在利益上是没有分歧的,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合作的基础依然牢固地存在着。也就是说我这个统领还得继续做,不笑不能马上辞掉第一行政官的职务,妙算、小勇、带样的公职依旧要坚持负责到有关新巢的权力分配敕令下达的那一天。伙伴们,我建议全巢的蚁民们为上层的离世默哀三天,这期间大家不必做太多的事情,饮食上也以粗茶淡饭为主。而过了这三天之后各蚁团要自行组织出巢活动,这里没有新蚁,出巢之后该干什么事情,不需要我做专门的安排指导——谁都是清楚的。”。
说到了这里全知的目光先投向我,继而又转向妙算,继而,补充说道:“啊——!妙算既然已经回来,那就不要闲着了,原倔强蚁团的事务就交给你负责。好啦!从我做起,现在我就开始为上层默哀了。你们也都回去组织各自蚁团里的蚁们,赶快行动起来为上层默哀吧!”。
全知说完了上述的话语便立刻调整身位,面对着老巢的方向使颚尖顶着地面,闭上双眼开始静默不语。带样它们三个也学着全知的样子,在统领府里为上层默哀起来。而我、不笑和妙算则轻足踏步地离开了统领府,回各自蚁团的驻地动员和组织蚁们哀悼三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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