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冷血在我的侧旁刹住了脚步,它像是自言自语,微闭双眼盘算着:“大概再航行两天就能到达那片陆地,据说那里的蚁很富有,它们的巢穴里藏满了白糖粒。我们一定要到在那片陆地上取得收获,否则,就又浪费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瞧!哈哈,冷血伙伴也在念叨白糖粒。”斜嘴很有底气地瞥了我一眼,“在这艘船上没有蚁不爱白糖,又能吃又能当作万能的交易物。关于这一点,哈哈,只有见过世面的蚁才懂得,而也只有懂得了才明白它的意义。”
“这还用说,凡是我们到过的大陆,只要是蚂蚁就肯定需要白糖。我们的船上若是装了足够的白糖粒,那样,想跟陆地蚁去交易什么都没问题。”。冷血睁启两眼,脸上微微显现出被内心的某种**所调动的快感,而这会儿它的口气也比在一号船的时候要活泼一些。“能够交易来的东西无须用打仗的方式去争取,谁愿意动不动就冒着生命危险去领取**的实现物呢!除非它疯了,可是至今我还没见过一只疯蚂蚁,好像蚂蚁这个物种对精神错乱有着天生的抵抗力一样。”
“我见过装疯卖傻的蚂蚁,可那不算是真疯,真正的疯子从来都是忘我的。冷血伙伴,我可不想遇到一个或一群疯蚂蚁,那样会非常非常得麻烦,在这个世道上没有谁会喜欢麻烦。”
“麻烦在顺利看来就是反物质,在熵看来属于正能量,在对手或是敌蚁看来相当于克敌制胜的武器。所以我并不觉得它有什么不好。”。冷血不苟同地说。
“二位伙伴把话题都给带偏离了。”我迎合着笑了笑,“蚂蚁疯还是不疯,这跟我们面对的现实,真的没半点儿关系!”
“是啊!哈哈,眼下最大的现实就是让船安全而快速地航行,尽快到达小勇伙伴的老家——那块盛产白糖的陆地上。”
“既然如此就都上到甲板上,那是实干的舞台,比呆在舱里用空话憧憬未来可强多了。”冷血将身子转向了舱室的出口,“想得到渴望的东西就得靠近它,否则,把得到关于那东西的道理说的越透彻就越倾向于空谈。”。
我也将身子对向舱室的出口,几乎和冷血并肩齐步走向船的甲板。斜嘴跟在我俩的身后走出舱口,我能感觉到它向前的脚步稍显沉慢,大概是在武器库里我和它谈论的话题还萦绕在它思绪的周围吧。来到甲板上后我们三个就都凭各自的悟性,自觉融入到了奔跑着操帆、摇橹的蚁群之中。此刻的船帆皆已升上桅杆的顶头,一块块的帆布被生猛的海风吹成了逆船前进方向的弧面,而我们的两艘船就借着这种大自然赐予的推力劈涛破浪,像两只行走在沙洲里的骆驼踏着起伏的丘峰谷面,一点一点地逼近那远方的海岸。
两天之后我久违的那块陆地,就浮现在我两眼的视辐范围之中。老实说,这个时候我绝对是这两艘船上最迫切想要登陆的蚁(没有之一),既然回来就一定会想念全知、不笑和带样它们,如此,我的思想状况便无法像斜嘴、冷血等伙伴一样四平八稳。有一种情绪叫做思乡,有一种心态叫做触景生情,而我的思想这会儿无疑是被如是的情绪、心态给围困住了。哈哈,我必须得承认,此刻我的两眼正在往自己的脑壳里灌输跟记忆重合的印象,而这就是目前我的复杂心理状况的制造源。我可不是那种用眼泪发泄情感的蚁,内心充斥了过多的感性意识就容易使自己雌化,就像老巢的那个猥琐和恶劣到无可救药地步的小头一样。我鄙视小头,所以,我绝对不能像它一样。即便变得再不像自己,也绝不能跟我所厌恶的那只蚁成为一个类型。我要用平静的脸色掩饰自己因思乡而烦乱的内心,让身边的水手蚁伙伴们看一看什么叫硬汉(蚁)无情。——噢!不喜形于色,处惊不乱,铁石心肠,钢铁般的作风……,我当然概括不完硬汉蚁的全部必要的素质,但是我上面说的那些要素肯定都被我的行为和举止演绎过,关于此,哈哈,我可有着碾压任何怀疑的绝对自信啊。
我们的船并没有立刻靠岸,而是抛锚在近岸的水域等待探明了岸上的情况之后再泊过去。安全是永远的主题,假若中了陆地蚁的埋伏,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伙伴们也只能这么办。我成了大家一致推选的先到陆地上做侦查工作的蚁,之前斜嘴那家伙经常干这种事,毕竟它有着语言交流方面的天赋才能。
至于我,怎么说呢?哈哈,反正这是我熟悉的一块大陆,打头阵到岸上探路就应当由我担负,而我身体的识别气味根本不会引起陆地蚁的警觉,所以伙伴们选择我做斥候是合乎情理的。我当然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随就驾着一艘从一号船的侧身吊下来的小舟,用力划桨快速朝着海岸的方向驶去。很快,陆地上的青草、树木、秃石、峭壁就被我的看得清晰若触目了,事实上的海岸就展示在我的近前,或者说我的小船已经航到了海水与陆地的交接线上。在小船的船帮跟硬土坚石组成的海岸实现对接的同一时间,我便迫不及待地牵引着泊绳登上了岸,把绳头往一颗荆棘的树根上一拴,就迈开六腿朝陆地的纵深快速潜行前进。
在水面上呆的久了,六脚突然着陆还真有些不适应。这几乎也刺激到我的神经,而使之产生一种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幻觉。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登陆了,这之后就得让自己无条件地适应眼前的现实,老实说,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总感觉地面上像是长满了弹簧,自己随便一只脚踏向哪里就都能感受到硬生生的反弹力。如此的体验不但别扭,还切实影响着我的前行速度,老实说,我这会儿的步速就比在摇摇晃晃的船板上行走时慢多了。不过这毕竟是短时间的感受,当脚底的踏地次数超过一千次之后,身体已成习惯的对起伏状态的适应就迅速消失了。哈哈,久违的那种陆地蚁所独享的脚踏实地的感觉又回归于我的腿脚,我蹬出去的每一步开始摆脱虚幻而将以前的那种行走的感觉找了回来。
脚踏实地状态的回归,对我的最大帮助直接就体现在行进速度的成倍提高上。确切地说,以前我仅次于快腿的速度就又回来了,跑起来竟能与风争一个高下。当我站着不动的时候是疾风拂身,而一旦顺风跑起来如上的感觉就完全消失掉了。哈哈,可见我的速度是超过风速的,因为它已经被我甩在了后面,同时,总与它对着干的迎面风也被我钢铁一般的身躯持续地突破阵地。
速度起来的必然结果就是提升时间的使用效率,从现在起我就像跑在同向运行的传送带上一样,脚下十分的给力。噢!这种快速加上更快速的组合,给我的步伐添加了碾压距离的行进效率而使目的地看上去不再遥远。脚下的这片我曾经熟悉土地,开始大片大片地被甩到后面,甚至连用眼神表达的再见信号都来不及表达出来。老实说,我很骄傲自己此时的速度,但是心里也产生不小心可能会跑过目的地的一丝担忧。是啊,担忧不如行动,所以,我必须循着识别气味快快找到新巢,见到全知它们之后岸上的情况自然就能了解清楚。——对了,便说一下,我们的那两艘船停泊在强海的近岸海域,那里绝对是个新巢、老巢的蚁涉足不到的地方,所以我也认为要防备同类的袭击没有比呆在海上更安全的了。
如今,见过世面的我才真正搞明白强海只是大洋边缘的一小片浅水滩,如此的认识来自理性的对比,而这靠得是眼界与格局。浩瀚无边只是个相对概念,我认为在没有见到更大(比较物)的时候在它的前面加一个“约等于”号才是合乎道理的。吃过了大蒜就不会再觉得韭菜辣,摸一下固态的二氧化碳自然会认为冰块不算凉。像我这种到过大洋的蚁已经很难再用惊叹的目光敬视强海了,老实说,这片视觉上的无边水域跟远离大陆的大洋比起来仅是沙堆里的一小粒默默沙子而已。
跑着跑着我就感觉身后像是被什么动物紧追,赶忙回头顾望,哈哈,这一回头则让我惊喜万分。想什么就来什么,是快腿那家伙正跟跑在我的身后。见此情景我止住了脚步,暗想真是做什么来什么,我用超凡速度竟把快腿这个蚁类群体中的速度之王给招引来了。
“这体味一闻便知道是我们蚂蚁王国的蚁,这神情很像是以前的那位尊敬的小勇伙伴,这速度似乎比小勇快却还是明显地比我要慢。”快腿也止住了脚步,“将近三十天了,也就是说马上、不久、即将……,噢!我觉得还是用很快更好。小勇长官,冬天很快就要来临,现在到地面上活动的蚁是越来越少,少到了用我的六条腿都能数得过来的程度呀。——对了,这二十多天你去了哪里?活不见蚁,死不见尸。大家找你找到精疲力竭,最后,在毫无希望的前提下只能默认一个事实,这就是小勇已经死了。”
“我没有死,而且活得比以前更有质量。”我遗憾地耸耸肩,“你们可以认为我出远门了,也不妨猜测我躲在什么地方故意不见大家,甚至还能想象着我是不是投降了老巢,然而,今天你却说出来了最糟糕的一个结果——小勇死了。快腿伙伴,我可不是那种容易死的蚁,哈哈,换个角度说,如果死神看上了我,在今天之前有无数次的机会它都可以把我带走。这足以说明死神不爱我,可是谁又愿意被它爱呢!——大家都好吗?”
“该好的都很好,不该好的也不好不了。”快腿的脸上现出悲伤的神情,“小勇长官,有一个坏消息本不该由我告诉你,可是既然你问开了,我就不得不诚实地把它说出来。但愿我的言语不会将悲伤带给你,更希望你能排挤掉情绪的干扰——理性地看待蚁生的所有不幸。啊——,蚁生总有一死,或在蚁们敬意的目光下离去,或在蚁们的鄙夷谩骂中终极生命。蚁无法活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还能被活着的蚁缅怀。我就是一只活着的蚁,更重要的是我非常怀念那只撒手蚁寰的呜呼哀哉的老者,所以我要说它是可怕的。唉!我不得不控制着自己极度的悲伤情绪说:我们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伙伴,乐观、诙谐、大度、智慧、从容的全知失去了活力,它的灵魂光荣地消费完了自己的生命。我真不想用粗话表达某种结果,可是要将一些事情表达得直白就只能放弃儒雅的修养,——我们的那位可敬的老统领已经死了!”。
快腿说出了一个我有生以来接收到的最大的坏消息。我的心情一下子被这个噩耗冲击得沮丧到了极点,思想的脉络也出现暂时的短路,眼前是一片空白,瞿然看着快腿而无言以对。还好,我到底是一只硬汉蚁,忍着内心巨大的悲伤,在哀默了一会儿之后,说:“这个消息很突然,统领很早以前就跟死亡的使者取得了联系,只是那位使者太过犹豫而在持续耽误它的正事。如今,老宝贝终于摆脱了苦难的阳世,而那位等它很久的死神派过来的小鬼也可以交差去了。我用自己悲痛的心情做成哀婉的砖块为统领铺路,希望它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路是平坦的。一路走好!我敬爱的全知老宝贝,原上帝赐予你一间温馨惬意的小屋。”。
“统领一生简朴,只要不下地狱它定能满足。所以,在另一个世界给它一间小屋就可以,至于温馨惬意与否,则是无关紧要的。”
“快腿伙伴,地狱不是为善良的全知准备的,所以,全知去不了那里。”我看了看老巢的方向,“恶贯满盈的蚁才应该下地狱,我们的那位老统领显然没有那样的资格。从大的方向看,新巢具备下地狱资格的蚁恐怕也不多,所以,我要说全知老伙伴根本下不了地狱。”
“小勇长官,我非常认同你的说法,可是再怎么说它老蚁家也不可能重新回到我们之中了。”。
经过一番悲哀情绪的调整后,我的心态又恢复了平静,随问道:“统领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确切地说应该是最后三句话。”快腿的两眼已被泪膜罩住,“小勇没死,继续撤到地下跟老巢蚁打游击,有一只黄鹂鸟……。”
“这是什么逻辑。”我摇了摇头,“如此的遗言没有什么蚁能搞懂,互不联系的几句话分开了琢磨则各有各的道理,但是要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可真不容易。——我想它们本就是三句不同意思表达的话吧!”
“小勇长官,我已经扎扎实实地把老统领临终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你。老实说,其中的意思表达非常不精准,缺乏目标意图,真是依稀难懂呀!”
“全知很有远见。我没有死,而且活得还很好。”。我深沉地点了点头,随继续解析全知的遗言。“转入地下继续跟老巢蚁打游击战,新巢的实力也只能如此应对,除非我们拿着先进的武器跟它们交战。第三句话——一只黄鹂鸟,这只有我能搞懂,不过,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只有答案,而没有促成答案的过程,不过我也不需要把问题彻底搞明白。我很想知道——”快腿狐疑地看着我,“小勇长官,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啦?”
“你怎么这会儿才想开问我到哪里去了。”我朝强海的方向望了一下,“这个问题无关紧要,还是把岸上的情况简短地跟我介绍一下吧!”
“岸上?”。快腿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
“哦,忘告诉你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海上呆着,所以就问你我所不知道的岸上的情况。”
“为什么!蚂蚁能在海上长时间漂泊吗?”
“不要说为什么。快腿伙伴,像你的速度一样快快地解答我刚刚问到的那个问题吧!”
见我无意解释自己消失的那一时间段的情况,快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示意我跟随着它走到不远处的一片草林里。从快腿这种谨言慎行的举止上我已经预感到了某种紧张的局势,心里暗暗估计新老巢之间的关系应该比我离开之前更糟糕,而绝非是相反的情况。
快腿和我在一簇草根密集的地方止住了脚步,这里是个天然的隐蔽场所比较适合藏身,如此,我们就不用再四处张望且顾虑重重地交谈了。快腿现在专职负责情报的传递工作,说到作用,它就相当于在好窥和新巢的作战指挥部之间架起的一条信息高速公路。在平时快腿也和好窥的情报组成员一样,隐蔽行动在两巢的地下、地上领地进行侦察,若是探得有情报它便赶回新巢码头的我方大本营送信。
快腿告诉我说新巢蚁又都全部转入到了地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应对老巢远征军的第二次入侵,因为以新巢的那点兵力根本无法和老巢打地面上的阵地战,更何况新巢蚁心目中的战神——小勇(我)在老巢对新巢发起的第二次战略进攻前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这无疑使新巢的战争能力打了个抽薪止沸一般的折扣。目前新巢面临的形势非常紧迫,因为老巢第二远征军已经占领了那三个暗堡,在如此情况下新巢蚁只能实施战略收缩,以放弃大空间为代价整合、凝聚己方的战力。
与逞强的第一远征军的战术不同,老巢第二远征军是步步为营、层层推进,它们的各蚁团之间的队形是紧密连接、相互策应,即便需要有具体的局部行动,也得使主攻的蚁团与大部队之间保持着像水流一样的连接。可以想象,黑海连着地中海,地中海又与大西洋贯通于直布罗陀海峡。面对敌方如此的战斗队形我方若是与之实力相当,就可以采用切断“脐带”的战术,反之,若是实力不济,还采用同样的战术则无异于给对手提供了个对我围而歼之的绝好机会。敌方出动了五万大军,它们似乎是从逞强远征军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一进入新巢便先向三个暗堡发动攻击并将之一一拿下。暗堡的丢失意味着新巢蚁连最拿手的游击战都不能再有效开展了,所以,退守码头应该就是战略上最不坏选择,现在,除了战死的蚁之外新巢的全部有生力量都集中在码头的外围坚守,并且已经打退了老巢蚁的三次攻击。
在快腿简述完近期两巢间的战况之后,我稍稍点了点头,随问道:“老巢第二远征军司令部的成员都是谁?”
“固化是总司令,装逼任政委,参谋长则是猖狂。”快腿回答的很干脆,“但是,固化可不是以前的那个逞强,装逼和猖狂根本就约束不了它,所以,它的战术、战略的构思和设计能够百分之百地被每一个战斗成员贯彻执行下去,我想这就是老巢第二远征军比第一远征军可怕的地方。”
“我方作战指挥部的成员都有谁?”。我继续问。
“不笑是总指挥,带样任参谋长,倔强、歪嘴和妙算都是指挥部的成员。”快腿答道:“新巢蚁的社会氛围是‘蚁为蚁蚁,蚁蚁为蚁。’,我们不需要效忠于谁,所以也就不用设什么多余的监军或政委的角色了。”
“不笑是一只非常有作战思想的蚁,既是如此,我就搞不明白它怎么能把新巢的那三个暗堡给丢了呢!”。我很不解地瞄着快腿。
“敌蚁的数量太多,再加上它们的总司令指挥的又是那么得严谨有方,是既不让己方的漏洞暴露出来也不给我方以喘息的机会。四千对五万,不管让谁做总指挥,面对那么多的敌蚁潮水一般的进攻,如果非要分出个高明与低下的话,我想也只能以坚守的时间作为评判的标准了。”
“那么——第四蚁团现在由谁带领?”
“小勇长官,第四蚁团的那些奴隶蚁很勇猛——”
“我不允许你说它们是奴隶蚁!”我决然地打断了快腿的话语,“从生物学的角度说所有的蚂蚁都一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之所以会出现‘奴隶蚁’这个称呼,就是因为称呼者的傲慢与偏见。作战勇猛这一点,就说明第四蚁团的蚁个个都非常优秀。——继续说吧!”
“好吧小勇长官,蚁蚁平等就蚁蚁平等。第四蚁团的蚁个个都很勇猛,然而,勇猛也有勇猛的坏处,比方说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而一味跟敌蚁死拼。”快腿用略带遗憾的目光瞅着我,“它们在妙算的督导下,分成三个部分,统统顶在新巢的那三个暗堡的最前沿迎击冲杀过来的敌蚁。”
“你是说妙算做了第四蚁团的千蚁长?”。我有些绝望地唏嘘道:“第四蚁团即便是没有千蚁长,也不能让它率领呀!”
“我们的那位老统领在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让妙算代理第四蚁团的千蚁长,代理期限到你——小勇长官回来的那一天结束。小勇长官,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情,老统领的旨意大家只能无条件服从。”
我无奈地摇着头,说:“这是全知老伙伴一生中办的最糟糕的一件事,——第四蚁团肯定被敌蚁给全部消磨掉了。”
“杀了敌蚁五千多只。”快腿继续它的讲述,“以消灭敌蚁十分之一的力量为代价,第四蚁团成功地实现了全军覆没的伟业!我方用不畏强敌的拼命精神压制住了敌蚁的嚣张气焰,但是,老巢蚁也以重大的牺牲为代价取得了地利上的优势,它们已经在战略上占据了势能的绝对制高点。固化已经命令它的部队都往码头附近集结,准备发起最后的总攻以期彻底歼灭新巢蚁军。”
“啊——!第四蚁团的蚁全员阵亡,就是妙算那家伙嗜好算计所造成的恶果。那一千五百个可怜的战士,它们在妙算的眼里根本就不是自家蚁,损一赚三的便宜才是它们的代理千蚁长所真正看重的。全知把第四蚁团交给妙算代管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它灭亡的结局。不过,妙算那家伙倒也没什么可被指责的,它的算计葬送了一千五百只蚁,但是在新巢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的这个时期它倒是没有选择站到敌蚁的那一方去。妙算身上的可靠因素明显地增加了,这至少让新巢少了些防患内奸的担忧。”
“小勇长官,第四蚁团已经成为过去,它再也帮不了新巢什么了。要让现在的糟糕状况有所改观就必须行动起来,而你让新巢又看到了希望。”
“希望是需要努力才能变为现实的。快腿伙伴,我很想立刻就见到不笑,作为如今新巢的总负责蚁,它的意见对我的扭转局势的方案的确定和实施非常关键。”
“好吧,时间应该消耗在解决问题和准备解决问题的过程之中,而不是像我现在一样一直在空说不干。——小勇长官,我们走吧!”。
说走就走,我跟着快腿出发了,毫无疑问,新巢的码头就是我们这两道“闪电”的行止之所。快腿选择的路线是由暗河的出口往新巢行进,老实说,这条道路也是我事先就想到的,因为我已经判断到固化肯定会命令老巢蚁把新巢通往地面的出口都一一堵死了。哈哈,我的那位发小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新巢蚁的出入口应该就是那条暗河,事实上,侵入的老巢蚁究竟知道不知道新巢的东南方向有条暗河还真应该打个问号才是。这也难怪,即便是新巢的蚁也鲜有以峭壁一样的河岸,为进出巢穴的常走之路的。快腿带着我往暗河河口的方向行进也正说明了这一点,因为它必须选择隐蔽的路线往返新巢,才能确保自身和要传送的情报的安全。可以设想,若是暗河河口的位置也有老巢的蚁把守,那么,敏感、聪明、机灵、谨慎的快腿就肯定不会引导着我往这里走。
闲话短说,我和快腿侧身贴着暗河的壁岸一路快跑着来到了码头,我的两脚按照地球引力的方向刚一踏上这里平缓地面,立即就感受到了临战前的那种令蚁窒息的紧张气氛。这是杀气吗?然也,但是我也看出来这里弥漫的杀气比两军交锋的时候,真正相互砍搠的那种场面所释放的杀气还要浓郁至少两倍。杀气不等于邪恶,它能够提高己方的士气,而对敌蚁也是一种有效的震慑。然而,我却不认为这是积极的、预备杀敌的乐观杀气,而是困兽犹斗、无奈赴死的悲观杀气。看来失败主义情绪正弥漫在新巢蚁的思想之中,若是任之不受约束地兴风作浪下去,新巢的未来就只有一种结局,这就是失去未来。——噢!但愿不笑它们不要像普通的作战蚁一样也被如此的情绪困住了意志,否则,若不是我的回归这里,它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嘿嘿,那不是尊敬的小勇吗!”。在我还没有看到不笑的时候,它却不知从什么角落钻出来乐呵呵地瞅着我。
“你脸上的笑容让我看到了希望,这显然不是失败主义情绪所能表现出来样子。”。在我说这话的同时,带样、倔强、歪嘴和妙算的身影也出现在我的眼前。
“即便是失败,那也得心情快乐地接受失败。”歪嘴凑上来说:“悲苦和更悲苦的状况是一天,嘻嘻哈哈和非常嘻嘻哈哈的状况也是一天,我可不愿用哭丧脸来抵消一天的时间。”
“欢迎小勇回来。我一点都不怀疑站在大家面前的这只蚁,就是失踪了很久的小勇伙伴。”。带样竭力控制自己喜悦的心情,使之不被面容展示出来。
“欢迎。”
“欢迎小勇伙伴回来。”
妙算和倔强对我的回归,并没有表现出像不笑和带样那样的积极态度。
“你把第四蚁团推向了死路!”。我向大家点头示意,遂将目光落到妙算的身上。“一个最有战斗力的团队,被你用业余的战术给葬送掉了。”
“这个——,”妙算没敢正眼看我,“小勇伙伴,战争必须得有牺牲,这正如想吃肉就要先捕捉到猎物一样。让最不可靠的力量牺牲在前面,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省下来了监督的力量。”
“小勇伙伴,妙算没做错什么。统领在临终前安排它做第四蚁团的千蚁长,并且嘱咐我们要把第四蚁团当作迎敌的第一梯队使用。”。不笑为妙算解释道:“在丢失三个暗堡的那场战役中,妙算已经把第四蚁团的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
带样也为妙算辩护道:“固化那家伙确实非常难对付,并且又兵多将广,若是不付出巨大的牺牲,现在,我们恐怕连码头这点儿地盘都一起丢给敌蚁了。”
“是谁把那三个暗堡的位置信息透漏给了敌蚁?还有,第四蚁团为什么靠不住?”
“在第四蚁团中有一只叫做“徘徊”的蚁,就是它把新巢的那三个暗堡的位置信息告诉了敌蚁。”不笑说:“小勇伙伴,蚁的思想是最难把握的,其原因就在于那是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前进的状态好判断,后退也容易看出来,而最怕的则是不进不退的徘徊状态。——很难让蚁琢磨出来那样的腿脚到底要做什么。”
“徘徊?”。我先是惊讶,后又平静了下来。“它在第四蚁团的蚁里面还算可靠?——好吧,我完全理解了老统领的临终教诲,尽管它已经不在了,但是它的远见的确帮助新巢度过了一个称得上困难的阶段。徘徊那家伙在哪里?它还活着吗?——噢!它应该去死才是。”
“固化把它杀掉了。”快腿站在我的侧身说道:“我今天捎回来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小勇长官回来了,第二个就是我开头说到的那个内容。噢!我还得走,不能断了跟好窥的联系,否则我们就会成为一个头脑机关空转的团体。”。
说完这话快腿又像闪电一般从我们的身前消失了,事实上,它这会儿呆在新巢的作用要远小于跑到新巢之外。
“大快蚁心。”倔强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这是固化领军侵略新巢以来,为我方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没有谁愿意跟有过叛变历史的蚁为伴,固化实际上是为它的队伍清除了一块会蔓延扩散的毒瘤。”不笑平静地说:“叛徒既让蚁看不起也会制造诸多的不安全因素,跟那样的蚁在一起就好像走在泥巴搭起的拱桥上,随时都有可能桥断蚁坠哇。理智而又冷漠的固化做对了它应该做对的事,徘徊也终于为它的恶付出了代价。”
“死了一只小蚂蚁而伤害一群蚂蚁,这个代价无论怎么都是不划算的。”妙算说这话时的底气比刚见到我的时候厚实多了,“是它把它的奴隶蚁伙伴们推上死路,到地狱之后为自己的罪恶还账是它唯一要做的事情。”
“妙算伙伴说的有道理。——我们能守得住阵地吗?”我的目光又投向了不笑,“实力太过悬殊,我看,被敌蚁冲破防线只是个时间问题。”
“你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只蚁都悲观,这好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勇的风格。”。不笑讶然对视着我。
我坦然一笑,说:“我只是把事实的情况说了出来。就凭现在的军力对比,我们只能在惨烈失败、失败和退败之中选择其一。”
“我对现在站在自己近身的这位小勇非常失望。”带样的脸上现出愠色,“这只蚁是小勇吗?它会不会是替身?不!它明明白白的就是那个真实的小勇。”
“小勇没变,只是那颗小勇的心变啦!”。倔强叹道。
“我没资格对小勇表示失望,因为我也曾经让大家失望过。”妙算轻轻摇了摇头,“照小勇的说法我们应该放弃新巢,大家就地解散,保全各自的性命不失为理性的选择。”
歪嘴上下打量着我,说:“小勇是不是固化的使者,专门回新巢劝降大家来的。噢!我看不是,除非世界上有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蚁。”
“世界上只有模样大体相像的蚂蚁,并不存在绝对一样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蚂蚁。”。我看着歪嘴想着斜嘴,心里着实觉得可笑。“然而,我要说——你们谁都没有猜到我的意思,或者说你们在我的身上颠倒黑白了。——不笑长官,新巢的白糖还有多少?”
“糖库都让老巢蚁占领了,现有的存量白糖都在河岸边的三个洞穴里堆放着。”
“能给个具体的数字吗?最好具体到粒。”
“每个洞穴堆放了有九千多粒,三个洞穴加起来有不到三万粒吧!”
“糖库还在吗?”
“当然还在。”
“哪里被老巢的蚁发现了吗?”
“如果占领了码头,糖库位置的信息迟早会被它们搞清楚。到了那个时候,新巢的一切希望就都将荡然无存。小勇伙伴,你要拿白糖去跟固化交换和平吗?”
我不屑地笑了笑,说:“再多的白糖也改变不了篡者要消灭新巢的决心,所以,拿白糖去跟老巢换和平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出路。”
“那你问白糖干嘛!”不笑故作惊讶地看着我,“嘿嘿,小勇伙伴,我相信你一定能用白糖给新巢创造出某种希望。不过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把那个糖库作为最后的退路,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偷偷撤退到那里。”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白糖能够把新巢蚁的战斗力提升一百倍,这就等于说,我方可以用六倍的兵力对付固化的五万只蚁。”
“我不懂小勇伙伴的话的意思,即便我已经充分动员自己大脑所有可用于理解的细胞。”不笑说道:“不过你的这番话到很有想象力,这一点也不像你习惯说靠谱的话的风格。”
“白糖怎么能跟战斗力挂上钩呢?”歪嘴思索着说:“拿白糖去搬救兵吗?”
“白糖等于战斗力,这倒是很有道理。可以通过向敌蚁贿赂白糖的方式,让它们变得不思进取起来。”妙算瞄着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自信,“小勇巢防长应该不会想着拿白糖去贿赂敌蚁吧,谁都知道,固化可不是能够被好处诱惑得失去理性的那种老巢远征军的司令官。当然,若是换成了装逼或是猖狂,那么,见糖眼开的情况一定会被它俩的行为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不到三万粒白糖,这还不够五万只蚁每蚁分一粒呢!”歪嘴显然不看好妙算的说法,“现实的情况是——即便是向老巢蚁行贿,我们也没用于行贿的资本呀!”
看着大家在交替议论,我觉得是时候该把自己的想法推而告之了。随说道:“我要用白糖去买武器,有了武器我们自然就能战胜那五万只入侵新巢的老巢蚁。”
“什么武器!”倔强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个我从来接触过的概念,武器能干什么?”
“小勇伙伴让我们都长了见识,不过我倒知道那种巨大的、两条腿走路的动物——人,他们是一群善于使用武器消灭他们的对手的家伙。”不笑并没有表现出倔强的惊讶,“记得全知老伙伴告诉我们说人的嘴巴很小,牙齿很钝,手指和脚趾上没有长着利爪,跑起来的速度非常慢,不会飞,力气小,视力、听觉、嗅觉也很平庸……,反正一切能阻碍生存的缺点都能在人身上找到。但是,如今的人类却在地球上混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是什么造就了他们现在的成就呢?我们的那位曾经的阳世老伙伴和如今的阴间朋友说:他们靠两个本领,第一是智慧,第二是便是武器。嘿嘿,武器说到底还是智慧,无非就是以物化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智慧罢了。”
“智慧能让石头、木头、金属甚至是水和火统统都变成武器,单从对敌蚁的有效杀伤这方面说,武器的确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东西。”我肯定地说:“打个比方,如果全知还活着,就它那个羸衰的身体,可谓不敌随便一只它以外的蚁。而一旦让全知的颚着夹着一件武器,再穿戴上用于防护的甲胄,那么,即便十只兵蚁杀过来也不一定是它老蚁家的对手。”
“这就是武器的功效吗?能让一个老朽的蚁变成金刚一样的战士,把杀戮变得简单、省力,使对手像肉乎乎的虫子似的连反抗的基本硬度都不具有。”不笑似信又疑地看着我,“我们能用白糖买,固化它们就不能以同样的方式获得武器吗?好东西谁都想要,就看更高的报价来自于哪一方。小勇伙伴,有一种现实叫做竞争,所以,我们的敌蚁可不是原地生长的草木——你动它不动呀!”
“我保证只有新巢蚁才能用白糖买到武器。那些武器商蚁会这么做,把掌握的资源卖给我所代表的一方,除此之外它们别无选择。”。我都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很明显的吹牛成分,事实上我并不能左右船上的那三百多只水手蚁伙伴的意志。可是我也只能这么做,因为我必须通过自己的吹牛为士气低落的新巢蚁的精神世界注入强心剂,使它们振作起来迎击敌蚁,而这就是希望。哈哈,把吹牛用在调动己方的斗争士气上是激励,用在点燃敌蚁的嚣张气焰上是蛊惑,所以只要能起到鼓舞战友们的精气神儿的作用,让语言工具多制造一些大话倒也无妨。我继续说:“我的购买武器的渠道绝对专一,也就是说除了我——那些卖武器的蚁不会再把它们的货物卖给第二家的客户。伙伴们,事不宜迟,我们现在面对的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将白糖运到卖武器的地方。来的时候我了解到地面已被老巢的蚁封锁住了,得亏我的速度快,没有给它们留半点的发现我的机会,所以我就在快腿的引领下顺利出现在各位的眼前。嗯——武器都在船上,当然是很大很大的船呀,现在,船就在强海的一个海湾里停泊着。所以,要与卖武器的蚁取得联系,我们就得想办法突破老巢蚁的地面封锁线,那样才能到达强海的海边。”
“不用去触碰老巢蚁设置的地面封锁线,通过暗河就能到达强海。顺着暗河的水流方向前行,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它的最终的注入地,而那里便是强海。”不笑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当初,我是第一个进入到新巢的老巢蚁,既然能发现暗河对岸的糖库,嘿嘿,我也就一样能找到它的水流的归宿场所。”
“上天赐予新巢一个老宝贝全知,这是为了让伙伴们学会用智慧指导自己的生存。”不笑的话使我已经掩饰不住内心欣喜的情绪,而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着它。“不笑长官是上帝赐予新巢的‘关键蚁物’,每当这里承受重压和面临危机的时候,你总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哈哈,好了,我们行动起来吧,时间最大的‘恶习’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一切浪费机会者,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而不让它对我们秋后算账。”
“不笑长官若是给小勇伙伴带路去找暗河的通海口,码头这里的作战指挥又该怎么办?”妙算并没有表现出我的那种急切,“我是说坚守码头还需要不笑长官的统筹领导,若是它不在这里我们就都会失去主心骨的,再说,弄过来武器就能保证即时且又顺利地使用吗?”。
妙算的话的确说到了点子上,即便是武器到位,蚁与武器的结合还得经过或长或短的磨合的阶段,最终能不能形成战斗力仍需血雨腥风的战场的检验。基于保险起见,我考虑除了买武器之外,还应该搬来一部分水手蚁作为新巢的救兵,可是斜嘴、冷血它们会接受我的请求吗?对此我是没有信心的,但是,一想到新巢掌控的白糖资源我就又看到实现这一目标的依稀曙光。哈哈,白糖这东西既然能够用作购买武器,也一定可以吸引雇佣兵来为新巢卖力和作战。见糖眼开是蚁的天性。不管它是陆地蚁还是水手蚁,只要看到超过付出成本百分之二百的好处,就能纵使其铤而走险。进一步推导,要是有更多的好处对之实施利诱,那么促使它们奋不顾身、赴汤蹈火又是什么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呢。我决心一试,让设想冲破意识否定的关卡,而使精神的东西物化为行动。以多和更多的白糖作为交易条件,我想我的那些水手蚁伙伴们应该不会拒绝。真如我意,哈哈,新巢蚁一定会省去大把大把的学习操控武器的练习时间,有道是拿来即用嘛!在实战中练就的本事才是真本事,而打击敌蚁保护自身的目标只有靠真本事才能有效实现,我的新巢伙伴和水手蚁结合在一起并肩战斗,这应该就是一种真本事对另一种真本事的补充和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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