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吹拂,日阳破晓而出,天穹仍隐现残星几颗,云雾缭绕,甚蓝甚白,周际景象仍看不透彻,半明半暗,道旁小草现头,泥土潮湿新生,林尧小心的推开窗,凝望街边的一派醒复。
孩童揉着发迷瞪着眼踩上驴鞍前往学堂;支摊子的阿伯阿婶抬桌安椅,手拍薄饼,吹风点蜡;巡队的捕快松松散散,打着呵欠,偶踉跄几步;商铺人家门板舒放,写挂牌子,盘点上货;游人行者拍拍背囊,寻一早点,嗦嘎几口,继续上路……
这样的清晨与往日并无而二异,唯林尧今日心绪尤为不佳。或可这般言,应是自见到那幅画像而后,就未佳过。
流徵披着巾褂,手拿一披肩寻来,观林尧之模样,叹道:“往日众人皆道,侠者,见多识广,心绪平定如江流。可未曾想,今日却见着一介侠女,心绪起伏如云海。妹妹,再怎么焦烦也应注意身体。”
林尧手伸窗外,正握着一屋檐上的晨珠,听响回头,问曰:“怎得就起了?”,未听到回答,一件披肩悄然落于她的肩头。
林尧轻叹含笑言谢,下一秒双手就被人捉回握住了哈气,手回暖,林尧的肩头有一人倚来。
流徵远眺着窗外云雾道:“知你在等信,我陪你一起等,也算观一回这晓日晨光。”
日上三竿,茶楼人来人往,高朋满座,林尧与流徵仍坐在窗边望远处山海。
豆糕刚收拾了一桌残骸,她拿着抹布悄悄挪到姐姐豆芽的身边,问道:“林姐姐和流徵姐姐坐那很久了,她们这是在等什么?”
豆芽刚张嘴,还未说出,小意举着扫帚经过,听到豆糕这一问,她向窗边两人瞥一眼,随后就是一叹,道:“在等一个选择。”
豆糕茫茫然的自己摸摸头继续问道:“什么选择?”,可惜的是,无人再为她解答。
小意拿着扫帚向前继续扫地。豆芽拍了拍豆糕的头,未说话,转身去了后厨。
一群敖飞于天际的白鹭中混进了一只迷茫的鸽子。
白鹭继续东南飞,鸽子渐显形。那鸽子睁着绿豆大的眼在望寻,一窗柩旁有人在惊呼:“妹妹,来了来了。”
鸽子虽惊却明了路,展翅落于窗柩,却似悲而非喜。
拆下鸽腿信筒,还未查看,阿七匆忙赶来,小声言道:“林娘子,郝大夫传来消息,昨日有一小公子认领了那画像,那小公子……那小公子似是……似是”。
流徵着急问道:“似是什么?”
郝大夫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不愿再说下去。
林尧见之神态,已然明了,信筒松手落地,林尧轻唤一声:“小意,把这个也扫了吧。”说完,便不再理会任何人,怔怔然的上了二楼。
流徵恍然,似有所感,但仍伸了手想去捡那信筒,她喃喃道:“信,不看了吗?万一,不一样呢?”
阿七阻拦住流徵的动作,看着那被丢弃的信筒道:“没有不一样了。那认领的小公子似是……不,应就是林小公子。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与我们一样。”
流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未开封的信筒被小意扫走,成了一堆垃圾。
流徵抬头望空了的台阶,不知问何人道:“选择了便不能再反悔吗?是不是就像我们选择了这条路一样,只能一次走到底了?”
无人再可答。唯有窗边白鸽,呦呦一啼,似是回答。
自那日之后,大街小巷多了一个新话题,便是那新封的永安侯。
据说那永安侯是信宁长公主的遗腹子,名文琛。失散多年,一朝被寻回,皇上喜不自胜,特此封其为永安侯,享千户食邑。
“林娘子,今日赊刀有一条新信息。影嵇门专用暗器为……三角双镖。”
“影嵇门?江湖上那个只要收钱就什么都干的影嵇门?”林尧有些意外,再次确认了一遍。
阿七肯定的答道:“对,就是那个影嵇门。”
“这可就不好办了。”林尧搅拌了一碗黏糊的面茶递给阿七,她嘴上说着不好办却并未见有何优愁之色,反像平常人家一般关心着阿七的吃食,“味道怎么样?你是不是未用午食,这面茶是我刚调的,若是不够,这还有一些,可以再调一碗。”
阿七端着舀一口塞进嘴里,眼睛不停地偷瞟着林尧,见林尧神色安然,似是半分都未受林小公子事件的影响,嘴里砸吧着,有些佩服她了。
一碗面茶下肚,阿七吃了个半饱,他探头探脑的向剩下的那一小袋粉面瞧去。林尧见状,轻笑,将那粉面拖至身前,手上再次忙碌起来。
阿七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动作,一拍脑门,似是想起什么,他掏出一个小的册子,局促的戳了戳林尧。这模样,特像个犯了错的愣头青。
林尧噗嗤一笑,说道:“你这模样,倒像我欺负了你。我不是流徵,若真想撒娇,去寻流徵。”
阿七假咳一声,立马起身离席,恼羞成怒道:“林娘子,你在说什么呢!”
“你这面茶,不吃了?”林尧冲着阿七的背影喊道。
阿七不答,快步出门。及至门外,手刚想摸头,触及一物,恍然惊觉,反身,重回雅间,将手中的册子卷成一团,往桌面上一丢,逃似的留下了一句话:“欸,这是迟掌门送来的,他说,要你还债。”
林尧停下手中动作,将那册子打开,细细看之,只见上面记载了一些账,有林嗔所用食宿费,鸽子驯养费,还有信息报酬费……加起来有将近五万两白银。
林尧冷笑一声,将那账册重新丢回桌前,怒骂出声:“该死的迟玉,怎么不去抢?把我卖了都没这么多钱。这些费用,比寻常人家的价位多了十倍不只,真想一箭射穿他啊!”
林尧深吸一口气,无奈还有求人家,认命的重新捡回那账册狠狠地戳了戳,,自言自语道:“最近,我是哪得罪他了吗?当初,怎么就会想到找他这个铁公鸡合作呢?现在好了,弟弟,弟弟被养没了,反倒还欠他一身债。啊,手痒到好想砍点什么啊,真是的。”
林尧眼神一转,有了好主意。
暗夜是永不过时的最好伪装。
天色渐晚,各家门户皆闭,唯有一处在山崖之顶上的人家大门全开,迎着各方来客。
林尧着一身黑衣,头上带一长遮脸帏帽,背后背着一张弓,手上提着一红布锦盒进入了那门内。
门内空地上已站了不少人,那些人的打扮与林尧基本无出一二。
众人互不交流,或倚或靠,皆在等着什么。
及至夜半三分,有两枚三角双镖射出,正中那大门顶上的牌匾。
候着的众人皆站直身体,回头望之。只见自山崖的另一处有一队侍从鱼贯而出,向着这边奔袭而来。
侍从落地,分散。一侍从一客,就这样将等在空地上的众人一一带离了。
林尧跟着的是一唇红齿白,看着年岁踅摸才十二三的侍从。
那侍从带着林尧停至在一宽敞轿厢前,随后那侍从撩开那轿厢的纱帐,对着林尧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尧挑挑眉,大步流星的踏了进去。
内里已坐了一姑娘,那姑娘倒了一杯茶自饮,见林尧进来后,问道:“不知……不知这位娘子,所求何事?”
林尧落座,将手里的锦盒抛过去,道:“打听一个人。”
那姑娘接住锦盒,打开,见着里面的白银,数了数,满意地点点头。后又端起茶杯自饮一口道:“不错,这生意我做了。何人?”
林尧嫣然一笑,说道:“你们影嵇门内的人,涉及一桩生意。”
那姑娘茶杯重重的一放,将锦盒盖上重抛向林尧,冷声道:“呵,这生意我做不了了。娘子应知,门内规矩,一客一人,每宗生意都由那人专门负责。我们互相之间皆不可过问探听对方的生意。所以,你这生意我做不了,娘子请离开吧。”
“若我非想将这单生意做成呢?”林尧将那锦盒重新放回桌面,泰然自若的问道。
“那就别怪我影嵇门不客气了。生意,只有我们接不接,从未有客人可以想不想。”
那姑娘飞身一跃,整个轿厢散架,林尧安坐此中,抬眼望去,只见有无数的三角双镖自周边树林里飞出,向她袭来。
林尧取下背后的弓,一箭射去,将那些三角双镖串成了一串,她脚下轻点几下,就将那成了“糖葫芦”的箭矢收了回来。
她将那箭矢拿在手上把玩,镖与镖碰撞的声音在这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林尧在等着,几息过后,见那周边树林中仍无任何动静,她将那箭矢一转一挽,串在上面的镖就向四散落了回去。
那树林中有鸟飞起,也有数人躲避怒骂的声音。林尧轻笑一下,向着那树林里问道,“怎么着?这生意还是不做吗?”
此前飞身离开的姑娘不得不重现身形道:“娘子何至于此?非是我不想接这生意,而是门内规矩,实在违抗不得。”
林尧将一令牌抛向她道:“听闻影嵇门门主一直想寻启枢门帮她碎了这山,但三顾茅庐而未得之?”
那姑娘接过令牌一瞧,眸子闪了又闪问道:“启枢门掌门与你是何关系?”
林尧吐出两个字:“债主。”
那姑娘一惊,飞身至林尧跟前,围着她看了一圈又圈,不可置信的言道:“启枢门欠你钱?那迟掌门居然会欠你钱?”
林尧眼皮子一跳,轻咳一声道:“我欠他钱。”
那姑娘,“啊?!”一声,嘴角抽了抽。
林尧手指伸出比了个‘五’,然后继续说道:“我欠他五万两,所以他是我债主。”
那姑娘更大的一声,“啊?!”传了来,她冲着林尧比了个大拇指。
林尧耸耸了肩,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很多动笔的时候,我总是要纠结半天。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的一生太长了,长到总让我觉得廖廖几十万字怎么能写尽一个人的一生呢?
我也时常在想,到底要不要立人设呢?
一个人真的能被一个人设固定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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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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