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热热闹闹的来临了，这是沈倾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年，也是和楚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贴春联时，楚黎好好秀了一把字，看得沈倾不断赞叹，以后小孩家教有了。

年夜饭楚黎准备了一大桌美食，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不断刺激沈倾的味蕾，不知不觉竟吃了两碗米饭。沈倾靠在椅子上，摸摸鼓起的胃，这段日子在楚黎的投喂下真的体重堪忧，忍不住埋怨楚黎：“都是你，我胖了都怪你！”

楚黎摸摸脑袋，嘿嘿一笑，“不胖，现在正好。”

…这小子成亲之后老傻乐。

沈倾起身，拍拍肚子往外走：“你先洗碗，我去李掌柜家串门，他家听说买了好些爆竹，我瞧瞧去。”

楚黎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倾儿真的不胖，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月末的月亮斜斜的挂着，也没什么月光，但家家户户这会儿都挂了大红灯笼在门前，整条巷子亮得很，小孩子嬉笑玩闹着，大人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道过年好，年味儿浓得很。

沈倾一路打着招呼到了李掌柜家，李家此时也吃完年夜饭预备放鞭炮了，见到沈倾过来，李婶子笑眯眯迎上来：“刚刚老头子还说道着今年沈丫头过年有人陪了，你就来了，快进来坐坐。”又回头喊她孙女端茶来。

沈倾客气着“不要忙活，就是来串串门”，也笑着跟进去了。

李婶子又进屋拿糖果，沈倾也拦不住她，只得坐下来慢慢喝茶，李掌柜的小孙子李尚文坐在小马扎上，安静地打量着这个姐姐。

李尚文已经7岁了，全家宠爱的紧，去年就送去跟着一个老秀才读书。此时乖乖的坐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小手搭在膝盖上，冬天穿的有些臃肿，小小一只团在那里，可爱极了。

沈倾摸出一把糖，递向他：“吃糖吗？”

小孩眼睛盯着糖果，嘴上很自律：“谢谢姐姐，不过我爹说我今日吃了很多糖了，不可以再吃了。”

沈倾眼见着他说完咽了咽口水，眼中藏着想要。啧啧啧，要是自己和楚黎以后的小孩也这么懂事就好了。走到李尚文旁边，把糖塞到小孩衣兜里，悄悄说道：“给你，以后慢慢吃。”

李婶子出来也笑道：“喜欢小孩子吧，回去也生一个。”

啧，这波催生来的猝不及防。自己倒是有生的**的，楚黎必定是个好父亲，小生命的降临是受期盼的。沈倾搂着小尚文，思绪已经飘到了带娃的点滴快乐。

外面李掌柜的和他儿子在准备放鞭炮，喊家里女人出来看。古代的炮竹自然是比不上现代，但是爆炸瞬间，空气中突然充斥着的那股硫磺味却是相同的，都伴随着团圆的美好夙愿。

点点火光照亮一个个笑脸，这个小镇此时充满过年的喜悦。

沈倾撺掇着李尚文也去放一根试试，小小男子汉满脸的纠结与跃跃欲试，李家人看着这一大一小玩闹，空气中都氤氲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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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就在那一瞬间，巷子里突然一片叫喊声，空气中隐约还飘来几缕血腥味，“救命啊”“杀人了”“外族的人攻进来了”之类的叫喊此起彼伏。李家院中的几人神情巨变，李掌柜当机立断：“快把院门锁好，都躲进地窖，先活命！”

李家儿子迅速关闭院门，找了根棍子插上门栓，牢牢固定好。待所有人都进入地窖后，又拖了许多杂物抵在门口，地窖内还存有许多吃食，刚刚进来时也匆匆拎了几桶水，撑个几日不成问题。

沈倾手脚冰凉，直愣愣的瘫坐在墙角，全身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耳边还喧嚣着外面惊心动魄的呼叫声，兵器刺入身体飞溅出一束鲜血，前一秒还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下一秒就戛然而止，是被杀了吗？

过了好久，沈倾才慢慢意识到战争真的来了，就在外面，就在头顶，他们踩着头顶那片土杀着自己刚刚还打过招呼的人们。

眼睛终于可以聚焦了，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李婶子抱着尚文，捂住孩子的耳朵，试图隔开外面撕心裂肺的呼喊。李家小孙女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捂着嘴，无声的抽泣。

楚黎呢，他一个人在家，现在怎么样？沈倾脑中全是楚黎，此时她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牵挂楚黎。

在慌张与不安中挨过一宿，那些外族人这次攻进来似乎只是为了搜刮一场。天亮了，大年初一的早上，一片寂静。

李掌柜的凝神听了许久，决定出去看看情况。

过了一会儿，李掌柜敲了敲地窖的门：“出来吧，那些人都走了。”

沈倾扶着墙，慢慢起身，腿很软，也麻了，走一步仿佛无数根针刺入骨髓，心中空落落的，失了方向，只有恐惧萦绕。

好不容易爬出来，院门终究还是被破开了，到处被扫荡一空。满目的红，一滩滩血水，一个个血脚印，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成了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中。

活下来的人们纷纷走出来，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哀嚎恸哭声连绵不绝。明明是新年，却失了希望。

沈倾跌跌撞撞的冲回自己家中，小心翼翼的呼叫：“楚黎，楚黎，你在吗？”没有回声，沈倾的心揪成一团，不敢向前，生怕自己看到一具毫无声息的楚黎。

家中的粮食都被虏了个空，门户大开，沈倾脸色发白，摇摇晃晃的进了屋，依旧没有人，家中没有地窖，也并无可藏人的地点，楚黎，去哪儿了？

想起什么似的，沈倾跑回巷子里，万一楚黎昨晚正好出来找自己了呢。

一路喊着，翻找着，但是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人痛哭着给亲人收尸，悲伤笼罩着这片土地，沈倾站在巷子的分岔口，不知何去何从。

“找到楚黎了吗？”李掌柜看见她也过来焦急地询问。

“没有。”

“没有？什么叫没有？”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掌柜怔愣了一会，叹了口气，拍了拍楚黎的肩：“别灰心，这没有尸体就是还有希望，那孩子会些功夫，能自保的。”

沈倾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又说起以后，李掌柜满脸哀愁：“也不知那帮外族人还会不会再来，怎么就绕过翼城跑进来的呢，这要是再来一遭可怎么过啊，如今家里粮食也不多了，还未开春，到时候吃什么呢。”

沈倾想起自己腊月里拉着楚黎建设的几个安置点，曾经的杞人忧天此时竟成了救命丸。她抬起头向李掌柜提议：“李叔，我之前在山上找了几个地方，藏了些吃的进去，山下暂时不安全，也不知道会不会打仗，要不您一家和我一同上山避避。”

李掌柜听罢，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把吃的藏山上？”

沈倾苦笑：“当时听说林将军一家都被召回京，心里有些不安，做了点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

李掌柜答应一同上山，现在的时间都是从外族人下一次进攻中偷来的，二人决定下午就上山。

昨天是大年三十，主将都不在，翼城的守卫也松懈下来，外族人揪准机会，一鼓作气，攻破西城门，也不进城，只在周边乡镇烧杀抢虐，天未亮又悄无声息的出城了，翼城的大军刚被整顿完毕，敌人早已收获满满兴高采烈的离去。

沈倾和李掌柜一家到达安置点，住下来。起初沈倾还抱有希望的寻遍了每一处安置点，万一楚黎提前藏在这里了呢，然失望而归。

李叔的儿子每日都下一次山，打听山下的情况。得知好些年轻男子都不见了，大家都猜测是被虏走了。

沈倾一想到楚黎可能被人当成俘虏就更加难受，“壮士饥餐胡掳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无论哪个民族，对待俘虏都不会客气。如今尚在隆冬，楚黎被自己养的细皮嫩肉的，如何熬的过去。楚黎还长的好，万一遇到变态，该怎么办。

害羞的楚黎，微笑的楚黎，劳作的楚黎……此时记的格外清楚，总是习惯性吩咐“楚黎，帮我……”，回头一看才意识到楚黎不在了。

李尚文看着倾姐姐每日独自一人时便神情悲恸，忧虑之心溢于言表。掏出一块糖，点了点沈倾：“姐姐，吃块糖吧，糖是甜的。”

奶声奶气的，眼里一片纯真，他看着你，好像就能扫清你的不愉快。沈倾蹲下来，接过糖，含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晕开，细细抚平心中的焦躁。

如今楚黎生死未卜，自己却毫无办法，林将军现在也在京城，帮不上什么忙，现如今能做的就只有保护好自己，等待楚黎。

毫无根据的，沈倾心中就是有一丝无比坚强的信念，就是楚黎一定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的！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当事实模糊不清时，这种莫名的相信是很治愈的，因为它把人从无尽的未知中解救出来，引领一个生的希望。

小沈这章好伤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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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