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阿渊和麦芽按照原来的行程一路向南。
出了城后,因为没有了狗友们的指导,方向就有些混乱起来,连着几次走错路后,阿渊只好让麦芽掉头,从城里重新出发。
这次她们走的是国道。
这是阿渊想到最好辨别方向的笨办法了。
国道大多会经过村庄,城市,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狗,气味可以给麦芽指引方向。
果然,走了国道后,麦芽的脚步坚定起来,不再犹犹豫豫。
走到第一个县城的时候,阿渊让麦芽停下来休息,顺便把午饭解决了,然后就是上厕所。
因为现在可以沟通,阿渊便教着麦芽用公厕里的蹲厕。
如今大多数公厕都没有工作人员看守,即便有,麦芽借着身高优势进去也不会被关注到。
在阿渊的指导下,麦芽成功地使用了公厕,甚至还踩了冲水脚踏。
但凡是有人目睹这一场面,都会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阿渊毫不吝啬地对着麦芽大夸特夸,在一声声赞美中,麦芽逐渐迷失自我,临到出门一脚踩空,哪怕是反应快,迅速抬起了腿,还是被打湿了毛。
阿渊心想,幸好小狗现在不能扑到她身上,不然真是有够膈应的。
为了收集信息,她们简单地在县城里转了一圈,运气很哈地遇到了一个带花园的小区,阿渊便让麦芽偷摸着去花园的草地上午休。
中午时分,家家户户要么在吃饭,要么在休息,鲜少有人下楼,麦芽蜷缩在低矮的灌木丛里,黑白的毛发是它最好的保护色,几乎融入在阴影里。
阿渊不需要休息,便帮它望风,如果有人靠近就会叫醒它。
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一直到太阳不再毒辣,约摸着两三点钟,麦芽饱饱的睡了一觉醒来都没有人靠近这个区域。
睡醒麦芽抖了抖毛,精神抖擞地再次出发。
如果是一个人的行程大概是孤独的,出发前,阿渊担心麦芽也会感到孤独,因为这一场旅行意味着它要告别熟悉的城市,还有它的狗友们。
但麦芽再一次证明是她多虑了。
从来没出过远门的麦芽是一个很彻底的好奇宝宝,看什么都新奇,闻闻花,嗅嗅草,有时候闻到奇怪的味道还会用爪子把土刨开看看下面藏着什么。
它不止要看,还要让阿渊也看,语气十分惊奇。
看着它天真又快乐的样子,阿渊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变得格外平静,那些对未来的思考,对分离的焦虑,对未知的恐惧,都在小家伙发光的眼睛中消弭。
阿渊想,既然决定要旅行,那就抛开那些该死的烦恼吧!
再多的烦恼也不应该是在今天。
一狗一阿飘就这么走走停停,遇到好看的风景就会停下来观赏,真真实实地进行着一场属于彼此的旅行。
途中,她们经过一片绿色的草地。
许是没有太多人为干扰的缘故,绿草地保护得很好,满山坡的三叶草,风一吹,就如海浪般翻涌。
“阿渊这是什么?”麦芽好奇地问。
它好像以前见过,但却没有太深的印象。
“这是三叶草,”阿渊给它解答着,“三叶草里还有一种四叶草,据说对着四叶草许愿就会美梦成真。”
这个传说,阿渊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听来的。
仔细回想,好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她和年幼时的朋友蹲在草地,为了找出一朵四叶草,弄脏了衣服,抹花了脸,最后找到的时候,特别高兴,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最后她许了什么愿?
唔,好像是希望世界和平……
听说可以许愿,麦芽的眼睛倏地一亮,顿时来了兴趣,阿渊也不拦着它。
只不过她高估了小家伙的耐性和专注力,找了估计还没十分钟,它就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阿渊阿渊,这是什么?”白色的飘絮沾染在鼻头,麦芽带着三分惊奇,三分慌张地问。
阿渊看过去,正好看到它鼻头上有些突兀的绒毛,她显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是蒲公英。”
“我没见过!”麦芽看上去有些迷茫。
“这也是一种植物,上面的绒毛会跟着风飘很久很远,这个在城市里已经很少见了,它不会伤害你。”阿渊说。
很小的时候,她看过一个故事,说蒲公英长大后会乘着风离开自己的家,去寻找新的家。
“它们的新家在哪里?”麦芽甩了甩头,感觉鼻头痒痒的,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试图在它鼻子上安家的蒲公英失败了,借着微风几许,再次启程,寻找新的家园。
阿渊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它们也不知道,也许对它们来说,风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吧。”
麦芽歪着头似懂非懂,阿渊也没指望它能听懂,结果它突然抖了抖耳朵,高兴地说:“我懂了,阿渊在哪里,哪里就是麦芽的家!”
阿渊一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麦芽像是学会了什么不得了的知识,成就感爆棚,尾巴一个劲儿甩,顺势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
阿渊忍不住笑,心脏的位置热热的,眼眶也热热的。
一阵山风吹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山坡上成百上千的蒲公英乘风而起,就好像在暖阳天下了一场盛大的雪。
有绒毛经过气球,就像是在和阿渊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告别,只是轻轻的,无声地触碰,然后高高飞起。
目送它们离开,阿渊和麦芽也该重新上路了。
但才刚刚走出两步,麦芽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渊问。
麦芽低头嗅了嗅说:“这附近有人。”
阿渊闻声抬头,四下看了看,还真让她看到了人。
看背影是一位老奶奶,面前支了块画板,似乎是在画画。
“真是一个有情调的老太太。”阿渊想。
她本来不想惊扰对方,但老太太却先看到了麦芽,伸手招了招:“小狗,过来!”
麦芽甩了甩尾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看向阿渊。
阿渊看得出来,它是想过去的。
这只小狗打小就喜欢热闹,喜欢和人相处,喜欢别人摸它的头,夸赞它漂亮的毛发。
“那你过去吧。”阿渊说。
得到准许,麦芽尾巴都快摇出虚影来了,十分高兴地跑了过去。
老太太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头发全白,腰弯着,想要站直身体似乎都很难。
颇为难得的是这老太太竟然完全不怕狗,似乎对于野外出现一只明显是家养的狗也不感到惊奇与奇怪。
她伸出手摸了摸麦芽的头,笑道:“我刚刚看你一直在找什么,找到了吗?”
一直以来和阿渊无障碍沟通的麦芽此时却是歪着头看她,像是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听不懂她的话吗?”阿渊有些奇怪。
麦芽诚实地摇摇头:“不太懂。”
阿渊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不过她是听得懂老太太的话的。
老太太伸手指了指她们来的山坡:“你们是在找四叶草吗?那边都是三叶草,我女儿小时候也喜欢在那里找四叶草。”
麦芽抖了抖耳朵,看向阿渊,似乎是在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渊却准确地捕捉到老太太话语里的“你们”这个词。
“你看得见我?”阿渊不确定地问。
然而老太太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这草地没有四叶草。”
看她这个样子,阿渊对自己的猜测又开始动摇了,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们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能看到她的样子,也许那个们只是顺口带出来的,或者是她听错了。
“但我可以送你一朵。”老太太笑着扯了扯身上的披肩。
麦芽哼唧一声,用脑袋去蹭了蹭她的小腿,它其实没听懂老太太的话,但老太太表现出来的友好和善意,让它觉得这是一个好人,所以它愿意去亲近她。
老太太又笑着摸了摸它,然后弯腰打开了画具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各样的颜料。
她熟练地拿出几个颜色,用刮刀刮了一点在颜料盘上。
麦芽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干脆趴下打盹。
阿渊无所事事,便看着老太太画,看到这儿,她已经明白老太太的那句“我可以送你一朵四叶草”是什么意思了。
即便她不懂画,她也看得出来老太太并不擅长画画,与其说是在画,不如说是把五彩缤纷的颜色拼在一起。
虽然画的是四叶草,但老太太并不拘泥于绿色。
她会用蓝色画伞柄,用红色画叶片,又用紫色勾边,用白色画脉络,用绿色画阴影,简简单单的一朵四叶草,她用了十几种颜色。
阿渊以为最后应该是很吓人的作品,但出乎意料地好看。
不是画画大家的优美,也没有临摹的精致,从下笔到完成更像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一次不计后果的冒险。
每一笔中都充满了随性与未知,永远不知道下一笔会落在哪里。
寥寥几笔,四叶草就完成了。
老太太弯腰把画取下来,递到麦芽面前:“小狗,这是你的四叶草。”
麦芽听不懂她的话,但并不妨碍它认图。
它用鼻子嗅了嗅,又看了看阿渊。
阿渊说:“这就是四叶草。”
麦芽眼睛一亮,用牙接过老太太的画稿,得到四叶草,小家伙高兴疯了,叼着画稿就是一阵疯跑。
老太太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深褐色的老年斑也变得生动起来。
“小狗,你要许什么愿?”老太太的声音混在风里,有些含糊不清。
“汪汪汪!”小狗没有听懂老太太的话,但它知道拿到四叶草的第一件事就是许愿。
“我要给阿渊很多很多的快乐,更多更多!”
阿渊被牵扯着在风中来回摇摆,眼花缭乱地心想,真是笨狗,这哪里是愿望。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