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十一月底的深夜已经很冷,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是偶有几辆车呼啸而过,急匆匆向目的地奔去。

帝景门口灯火辉煌,人影稀少,方翌将车停在路边,看看表,23点45分。

过了一会儿,赵刚电话打过来,问:“到了没?”

她回:“在路边。”

“车停门厅,到七楼KTV来拿点东西。”

她调头开上酒店门廊。

午夜的大街上虽然行人稀少,但在KTV这种地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电梯门在七楼打开的瞬间,一种奇怪的奢靡浮华的气味便直向方翌扑来。

这种东西对方翌来说无比陌生,却正因此而令她倍觉敏锐。那种无臭无色,无声无息的东西,满满充斥在七楼的空气里,挤得空气中的氧气都显得稀薄。

赵刚并没有告诉她去哪个包房找他,方翌在走廊转悠的时候,有侍应生过来询问,方翌道:“我是来找许少……”

话还没说完,那侍应生脸上马上又堆出十分的笑意,躬着身指路:“啊,许少的人啊,您往里请,最里面的专属包间。”

许少的人。

想着这话,方翌脸沉了沉,径直往前去。

服务生被她冷冽的脸色吓得出了一身的汗,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没做好。

这时,走廊尽头那间专属包间的门打开,拉拉扯扯的走出来醉醺醺的两人。

方翌微侧身,与那两人擦肩而过,就听其中一人声音带着明显的怒火:“说好了就咱几个连轴转一个周,妈的叫这么一大帮子狗日的们来,高楚航脑子让他妈驴踢了!我操!”

那人一边骂着一边点了支烟,靠在墙上狠吸几口。

另一人面上线条看上去有点冷硬,也拿了一根烟,并不打火,只是凑到那人烟前对了个火,戏谑的喷了个烟圈儿,却语重心长:“睿,你还没看出来?”

“看他妈什么出来!”

“你以为是楚航叫来的人?”他停了停,半卖着关子半等着对方安静下来:“要不是子安授意,楚航那鸡贼劲儿,让十个驴踢了也不会干这种蠢事儿啊。”

方翌掏出手机,打电话的样子,静静站在离两人不远的一个包间门前。

“操!骁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他娘的跟我装傻逼,子安发烧那天晚上你进去,他是不是拿针扎你了?”

“我——操!”糗事被好友道破,刘睿明显一噎,自己又狠吸两口烟。

“睿,你自己也知道,子安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他那是早看穿了咱三个唱着一出戏!你红脸,我跟楚航唱白脸。”骁子也干脆跟刘睿一起靠墙上,“那是子安啊!哪里受得了被算计?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忍?”

刘睿应该是被这话点醒了,他忽然有点慌乱:“我他娘的,哥们儿在子安那里完蛋了!”他这么说着,望着郑骁,醉意朦胧的眼神里却充满着要被否定的期待。

可郑骁明显没有接收到刘睿的求助,他一直低着头,自己也在懊恼:“咱们太他妈的冒进了,太他妈的粗心了,太他妈的……”郑骁一抬头,声音发狠:“咱们低估了子安对那傻逼的厌恶!”

“哪个傻逼!老子弄死他!”刘睿明显酒精上头,舌头也发硬,根本跟不上郑骁的思路。

走廊里有两个侍应生,看到这两位明显喝大了的祖宗在聊天,就远远的端着酒水伺候着,不敢走开,也不敢走近。

郑骁招手要了一杯苏打水给刘睿解酒,刘睿根本不接,直接从托盘里又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边虎着一张脸斥责那个侍应生:“滚!你他妈谁?就烦你们这帮狗日的!”

他骂完人家,抓着人家领口的衣服不撒手,又从托盘里拿了一杯酒。

旁边的郑骁赶紧冲那个侍应生挥手让他走开,再转头劝刘睿:“我也后悔,子安防备心多重啊,咱周围,多少人,都惦记着往他跟前凑,也就咱三个,本来是送出去多少真心才……”

郑骁说着,心里也有点糊,说不下去了,就连抽几口烟,深深吸进去,又叹着气深深的吐出来,才能继续:“咱三个算跟他最近的,他都能让咱陪着去天养寺老和尚那儿了。”

刘睿一听这些,那纠结自责,后悔焦虑的劲儿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他把没抽完的烟狠狠扔地上又拿脚捻了几下,往包间走了两步,想想又转回来,在原地转一圈,心里还是堵得难受的抬脚照墙上踹了一脚,不解气,又掏出支烟点上,又狠狠吸一口。

这才出声:“子安十七,那年他闹得厉害,要不是咱们三个一起给送过去,他还不知……我,我就是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对我……”

他酒劲儿上来,话音儿里就带了哽咽。

郑骁拍着他肩:“行了,行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子安心思太重,轻易不相信人,又最恨人骗他。这回不光你,咱三个谁也跑不了。只是……”他抽口烟,斟酌着用词:“你这个红脸被识破,子安就更生气,还不如我和楚航就是明面上跟他有一说一的。”

“是我错了,我太低估他了。”刘睿抹一把脸,“以后做事绝对不能这个套路!”可他又怒道:“我操,我今天就他妈烦这帮狗日的了,怎么着吧!把子安叫楼上,我怎么跟他赔罪都行,他妈的一帮狗日的杵在这儿……”

他忽然放大声音:“让他们都他妈给老子滚!”

旁边两个侍应生早吓得去叫周庆同了。

本来几位公子少爷在这边玩儿,周庆同陪不陪都可以的。只是,这回有许少……而且,明显的围在许少周围的那几位情绪不太对,周庆同是必需一直陪着的。

因为以人精子一样的周副总的经验和看这几天这架势,他心里总七上八下不安生。

别看这几天三位公子都一个劲儿赔着小心的围着许少转,可周副总还是发慌。所以,他这些天的工作重点就在这几位身上。好不容易听着说,几位叫了一帮朋友来,要一起嗨通宵……周副总想着人多了,几位公子注意力分散了,大概也就没什么风险,他也赶紧找地儿歇会儿。

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有人找他说刘公子看着情绪不对劲,怕要闹起来。

这下把周庆同吓得,脑子开始嗡嗡。一路小跑着往七楼来。

他刚一出电梯,就听见一声巨大的暴裂声,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哗啦啦的碎落声!

周庆同眼一黑,腿一软,脑仁儿直抽抽。

心里苍天佛祖天养寺老住持的叫了个遍,只求千万别弄出人命!

不知是哪路神仙显了灵,即刻有侍应生跑过来跟他汇报说,“周总放心,人都没大事儿,就有几个是轻微划伤。是咱房顶上吊着的那盏巨型水晶灯给碎了!”

听了这话,周庆同一颗心算是稳住了。赶紧问:“许少呢?”

“就许少一人还在包间里边坐着,别人都吓得跑出来了,正疏散着呢。”

周庆同刚放回胸腔里的一颗心又提嗓子眼儿了!这祖宗,怎么这节骨眼儿,居然还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坐着呢!他一边往包房跑,一边安排下面人去把七楼所有客人都疏散,受伤的该赔赔,该带医务室上药上药。

整个七楼,因为水晶灯掉落,电路受损,拉了电闸,只开着应急灯。

走廊里光线昏暗,客人们很快都走光了。

周庆同跑到那个专属的大包间时,只能看到包间的门大敞着,郑公子和高公子两人在门外,一人抱着刘睿,制约着不让他动,一人正往里望。

包间里面黑沉沉,一片狼藉,安静极了,有种灾难之后的破败和荒寂。

只有应急灯发出昏黄微弱的灯光。在光线照耀中,还能看到地上水晶灯的碎片反射出的点点破碎的光晕,和升腾起的灰尘斑驳交叠着,错落晦暗的照在那个,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人身上。

那人整个身子都隐在黑暗里,脸上的皮肤却白得反光,象个黑暗中阴森的魔鬼。

周庆同往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嘴,却没敢发出一声。

他做了十几年的酒店经理,整天迎来送往,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商贾富豪。早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八面玲珑本事,可如今面对这个场面,他却不知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里面那魔鬼出声,他声音低软,却冷得带冰:“骁子你拦着他干什么,让他进来,没闹够继续闹。”

这句话果然管用,郑骁一松手,刘睿几步就冲了进去,地上一阵嘎嘣嘎嘣,玻璃碎裂的声音。

周庆同吓得终于叫出了声:“哎哟!我的睿哥儿,危险啊!您可别往里走了!”

包间里满地的碎玻璃,隔着一地巨大水晶灯残骸,刘睿听见自己同样破碎得拾不起来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子安……对不起子安,你伤到没有?”

里面黑乎乎的,他看不清许子安的样子。

他当时只是喝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看着那些围在子安周围的男男女女们,对着子安又叫又笑又他妈的搔首弄姿的!他就心里烦的厉害,恨的厉害!就他妈的,忍不住一嘣子儿把房顶上的水晶灯打了下来!

他酒精上头的脑子里根本没去想后果,根本没想那灯掉下来会碎得四处乱溅,乱溅起来的碎玻璃会伤到人,会……伤到坐在那里的子安。

一堆人吓得从忽然黑下来的包间里往外冲的时候,他才反过味儿来,想冲进去看子安。可是,他被人流冲了出来,他以为子安也会出来,可是,所有人都出来了,唯独许子安没有!

他才想起来,许子安,要是疯起来,疯得比谁都厉害。

果然,细碎闪光中,他看到子安手里正拿着一块碎了的玻璃灯罩,上面还当啷着一截电线!

刘睿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他叫:“子安,你,你别闹,好吗?”

许子安轻轻一笑:“我闹?刘睿,你真能给我上纲上线啊!”

刘睿酒早已醒了,只是情绪激动的厉害,仿佛在崩溃边缘:“子安,你非要逼着我……”

“刘睿,”许子安根本不等他话说完,“到底是谁逼着谁呢?”

“我,是我,子安,都是我……”

“你么?我怎么不知……”

“我知道你知道!”刘睿有点控制不住,“哥今儿个给你赔罪行不行!你说!”

“行不行?刘睿,你除了逼我,还能干什么?”

“我,我他妈的,你让我死都行!”

郑骁和高楚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坏了,这要闹起来怕是收不住!”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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