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眷看了眼手机。

对面的鸽子精发来消息，跟她表示了十二分的歉意。

【对不起啊宝宝，我男朋友刚下飞机，说有矛盾必须当面解决。】

【今天没办法借酒消愁了。】

如果是两个小时之前，叶眷会赞扬这一段迷人的感情，并向丘比特大声抱怨为什么甜甜的恋爱轮不到她——不过现在，她脑子里全都是愤怒。

她已经坐在酒吧吧台上了。

该死的。

叶眷的郁气无处发泄，本就处于写论文的高压时刻，此刻就像是鼓鼓囊囊的气球，一点就要炸了。

“一杯莫吉托——哦不，一杯长岛冰茶。”

叶眷点了单，抬起头才发现吧台里的酒保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泰迪熊般的小卷发被发蜡打得平整。

“或许需要你出示一下证件。”

“嗯？”叶眷诧异了一下。

我吗？

她指了指自己。

就她所知，这种情况查证件只会因为酒保认为你看着太年轻，还没到喝酒的年龄。不管是不是误解，平白无故年轻六七岁的快乐她轻而易举地拥有了。

好在BRP随时带在身上。

酒保接了过去。

他的手指很瘦，或许是方才切了冰块，一股冷气顺着他的指尖来到叶眷手心。

她心里一痒，随后清了清嗓子，“可以了吗？”

酒保的盯着她看了看，又看了眼证件。

他的困惑持续了太久，久到让叶眷心里有些发毛，甚至猜测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女士，你叫胡安？”

他终于问了出来。

啊——

叶眷畅快地笑了，纾解掉方才的不悦，整个人忽然如沐春风起来。

她摇了摇头，指着证件上的“Juan”，解释道，“我的名字叫眷，不是西班牙语的胡安。”

一边说着，纤长的手指戳了戳BRP卡，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伊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的手指上，指甲是漂亮的淡粉色，像是冬天被冻红的鼻头。而她手指之下，是一张精致到称奇的证件照，眉眼即便在劣质印刷上也格外突出。

“抱歉，是我的误解。”他低声道歉，又看了看“胡安”小姐，“您的长岛冰茶很快就来。”

这酒保有点意思。

叶眷的目光顺着他年轻的脸颊一路向下，常年健身让他的制服看上去鼓鼓囊囊，胸口有一个金属别针，花体英文写着“Ethan”几个字母。

伊桑。

她默念了一遍，嘴唇轻微动了动，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闲着也是闲着，叶眷决定逗弄他一番。

“伊桑先生。”

“嗯？”

伊桑虽然回应了，但是动作却没有停止。

“你应该刚来没多久吧？”

“唔，是的，只来了一个月左右。”伊桑说着，双颊逐渐有些酡红，“您怎么知道？”

叶眷指了指，“你的动作太生涩了，而且你一直盯着刻度。”

他拿着量杯倒酒的架势，更像是在实验室里倒化学试剂，显然，他本人大概是有些强迫症的。

“被你看出来了。”他咧嘴笑了，鼻子微微皱着，像只可爱的小熊。“胡安女士，你的长岛冰茶好了。”

说罢，他把酒杯推了过来。

“我其实是个通灵师。”叶眷眼珠一转，左手托腮，刚好露出她锐利的鼻梁，“我能看得出来，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学的是理科（Science）。”她又道。

酒吧里的音乐暂停了几秒，随后开始播放钢琴曲。

在来自90年代的乐曲里，伊桑从怀疑逐渐变成惊异，随着音乐进入**，他的表情也丰富多彩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说过了，我是个通灵师。”

叶眷说着，佯装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又叼着吸管喝了几口浅褐色的酒液，不愿说出更多理由。

伊桑的喉咙动了动。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经意的动作却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光洁的皮肤、肉乎乎的嘴唇更是将她身上的魅力最大化，有着安娜·德·阿玛斯式的性感，却偏偏拥有一双透明的眼睛。

伊桑不是没遇到过那样的客人，无论男女，总是上下瞟着，目光像是浑浊飘着油花的浓汤，粘滞在他的面孔、胸/部和裤/裆上，令人作呕的不适。

但眼前的胡安小姐，带了些狡黠和欢快，像狡猾的猫咪逗弄人类。

伊桑不介意和她的**。

他轻轻笑了，“好吧通灵师小姐，或许你可以帮我看一看我的命运？”

叶眷皱皱鼻子，刚想说什么，另一个客人走了过来，中断了对话。

隔着魁梧的客人，她静静地欣赏着伊桑蹩脚的调酒姿势，却越发觉得稚嫩也有稚嫩的魅力。

逐驻唱歌手开始奏乐。

听不懂歌词，也没必要听懂，叶眷只静静聆听着乐曲，逐渐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漂浮起来，轻盈又快乐，世界像是在八音盒里旋转。

坏了。

她低头看了看即将见底的酒杯。

大概也许喝多了点。

微醺时刻下的叶眷忽然有种写论文的冲动，或许是停滞几天的思路终于被酒精松动。她在手机里打开文档，靠在吧台上，音乐如浪涛般涌动，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划动，几乎要磨出火星子。

等到停笔，歌手也已经离场。

叶眷的论文也增进了两千个字——如果有实验数据，她或许能够继续写出来，只不过现在缺少卫星数据的图像处理。

或许今晚可以冲去实验室，把内容补充起来。

她心想，无意识咬着吸管，用力吸了吸。

酒喝光了。

“再来一杯莫吉托吧，伊桑。”叶眷举手示意。

伊桑静静地看着她，随后从身后拿出玻璃杯，倒了气泡水。

“来，在这里。”

酒保的职业操守，不要在客人醉酒的时候给她更多的酒。

很显然，眼前的女人离喝醉也不远了，她整张脸都是红色的，甚至一直在晕乎乎地玩手机。

“……你当我傻。”叶眷看了一眼酒杯，皱眉看向伊桑。

“抱歉。”

伊桑把玻璃杯拿了回去，倒上少许蓝绿色糖浆，又拍了片小巧的薄荷叶放在顶端。

“请慢用。”

这是明晃晃的忽悠。

“……”

不管怎么说，叶眷还是伸手拿了回去。

“好吧好吧，你不愿意给我更多的酒。”她笑了笑，表情分明有些沮丧，“惹怒通灵师的代价很严重的哦。”

反正也没有客人，伊桑不介意和胡安小姐多聊一会儿。

“什么代价？”

叶眷耸耸肩，编不出像样的答案，“让我想想。”

蹩脚的通灵师。

伊桑笑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掐着手指盘算。

“惹怒我的代价是——你会陷入一段迷惘的爱情。”叶眷在手机上随意抽了张电子塔罗牌，又看着他说道。

她分明就是神棍。

就连塔罗牌的解释都是现查的。

伊桑懒得拆穿：她甚至当着他的面搜索网页了。

“那我如何挽回呢？”

“A kiss。”

一个吻。

叶眷又抽了张塔罗牌，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看着伊桑的表情逐渐无奈。

他看自己的样子，就像是在盯着一个调皮的孩子，或是调皮的猫咪，无可奈何地摇了两下脑袋，“这个吻是给你的吗？”

“当然——”叶眷拖长了调子，“不是。”

她只是喝多了，又不是疯了。即便是存了些**的心思，但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给你的恋人。”她说。

伊桑只当作耳旁风。

他去给另一个客人调了酒，转过身时胡安小姐已经离开，两个空空荡荡的杯子，其中一杯下面还压了张纸巾，有一枚粉红色的漂亮唇印。

或许这上面会有她的联系方式？

伊桑拿起纸巾，却发现底下还压着不菲的小费。

纸币上用铅笔写了极淡的花体英文“For Ethan”，显然是特意留给他的。

有趣貌美且阔绰大方的客人。

伊桑把纸币塞进口袋里，忍不住笑了笑。

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在笑些什么。

从酒吧回去已经没有交通工具了，好在离他的宿舍也并不远。沿着牛津路穿过校园，伊桑步伐极快，刚好能避开神色诡异的酒鬼们。

等到转了个弯，前方赫然出现个乌黑的影子，蠕动朝他而来。

伊桑停了脚步，还没开始恐惧，却见转角处的人走了出来。

“胡安小姐？”

他诧异地喊道。

叶眷提着电脑包，从学科楼里走出来。

或许是夜里有些凉，她身上披了一件巨大的毛绒围巾，但衣着却还是酒吧里的那套：浅紫色的贴身长裙，黑色高跟鞋，以及银色链条的黑色小包。

“你刚下班吗？”叶眷打了个呵欠。

“嗯，是的。”

“真辛苦啊。”

“胡安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伊桑扭头看了看，“你来学校工作了？”

叶眷点点头。

她已经对“胡安小姐”这个叫法免疫了。

伊桑的眼睛睁得巨大，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又忽然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什么？叶眷有些好奇，但是话到嘴边，她忽然打了个呵欠。

即便有聊天的心思，她现在也完全没力气了。

刚才在办公室里跑了程序，酒精加上用脑过度，叶眷此刻有些筋疲力尽。

“今天，谢谢你的小费。”伊桑走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洗衣液味道，“如果你还想来捧场的话，可以联系我。”

叶眷鬼使神差点了头。

她仰头看着伊桑，月色下的年轻酒保穿着朴素的冲锋衣，脱离了喧闹的场合，倒是有几分清秀的少年气，显得秀色可餐。

大脑仍旧是晕乎乎的。

大概真的太久没恋爱了，她心想。

伊桑离得很近，身上的古龙水气味像是温暖的夜风，一阵一阵让叶眷陷入迷醉的深河——

小短篇

灵感源自于某天看到名为Ms. Juan的甜品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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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