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梼来的及时,稳住了金钗儿身形后,便又将白少楼拉了上来。
那少年见大哥来了,也不敢再执拗,乖乖地握住树枝,爬了上岸。
整个人**地坐在青石上,因为偷鸡不成反蚀了米,便悻悻然的,又气又恼。
白梼上前检查他的情形,问是否呛了水之类,可见很是关心。
少楼给他温声两句,不由悲从中来,便抽噎起来。
白梼皱皱眉,又回头看向金钗儿。
金钗儿站在原地,此刻她手中还握着那根树枝,对上白梼的眼神,忙向旁边扔掉。
“大哥,这可不是我推他下去的。”金钗儿辩解,又看向白少楼,匪夷所思地问:“你哭什么?是你自己害我不成掉下去的,你还有脸哭呢!”
她是女孩儿都还没哭,这小少爷也太娇了。
白少楼含泪的眼睛瞪向她道:“是,是我想推你下水,我就是想你死,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早该死了!”
金钗儿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你说什么?你还敢嘴硬?我怎么恶毒了,你倒是说说看。”
少楼才要开口,白梼喝道:“小楼!”
白少楼又生气又是委屈地,望着白梼道:“大哥,你要是晚来一步我就要给她害死了,你还要护着她吗?”
金钗儿恨不得上前给他两个耳光:“少在这里胡说,是你自己害我不成落了水,我好心要拉你上来,你反而还要贼心不死的害我,现在又在颠倒黑白……大哥,你可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怎么大哥是这样温厚的好人,你这个弟弟却这么居心叵测呢。”
少楼不等白梼回答,便站起来,怒视金钗儿道:“你还敢骂我?”
金钗儿说道:“我骂你又怎么样,难道我骂不着你?你刚才还花言巧语地说我将来做了你大嫂将如何如何,现在当着大哥的面儿反而换了一副脸孔了?我从没见过翻脸这么快的人,两面三刀,小人行径!”
少楼瞪大双眼:“你、你说什么?大哥你听听她……这等粗鄙之语,这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能说出来的吗?她在外头这几年,恐怕不知道已经……”
白梼怒道:“你还不住嘴?”
少楼忍了又忍,终于不敢言语。
金钗儿却不依了,她走前一步瞪着白少楼道:“你不要随便诬赖好人,仗着我不记得过去的事儿了就这么编排我,什么叫粗鄙之语,我说说就是粗鄙,就不是好人家女孩,你试图杀人,难道就是世家公子的做派了?”
白少楼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给她这几句挤兑的无地自容,便吼道:“你是好人?你敢在这湖边这么说?你当然忘了,那我告诉你……当初你就是在这湖边,把大姐姐的花狸猫扔了进去,看它活活淹死,扔了猫你还不足兴,你还……”
金钗儿呆若木鸡。
白梼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忽然上前一把掐住了白少楼的后颈,少楼顿时无法出声,白梼握着他的脖子,像是擒着一只小鸡般,将他从青石上拽了下地。
金钗儿回头看着他两兄弟,唇颤动了两下,终于道:“站住!白大哥,他、他在胡说八道对不对?”
白梼不语。
这种沉默让金钗儿害怕:“白大哥!”
少楼还想再说两句,奈何给白梼捏着脖子,无法出声。
金钗儿的心跳的急促,忍不住叫道:“你一定是胡说的,我才不信呢!哼,他们都说我……我脾气是极好的,待人更是和善,大家都喜欢我……”
“喜欢?只怕……”少楼虽然无法说完,脸上却还是露出了讥诮的笑意。
白梼本要押着弟弟离开,听金钗儿说了这几句,便道:“钗儿,你还是先回去吧。”
扔下这句,两人便先出了院门。
金钗儿呆站了半晌,慢慢地从青石上跳了下来,只是她心里气闷的很,本来是绝对不会相信少楼的一个字的,可是白梼也没有替自己辩解。
她回头看看身后那已经恢复了宁静的湖泊,想到白少楼的话,自己居然还往这里扔了一只猫?听他的意思好像还扔过别的更了不得的?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不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而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金钗儿呆看着那片水,正在出神,身后却响起一声低呼:“姑娘!”
回头,却是丫鬟新燕,提着裙摆,快步向自己走来。
新燕匆匆地走到她身旁,端详着脸:“姑娘,在这里发什么呆,快随我回去吧。”
她本来是不知道金钗儿在此处的,是跟随大爷的一个人过去给她递了消息,这才急忙赶来。
金钗儿回过神来,看向新燕:“燕姐姐,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新燕一惊:“姑娘、怎么突然问这话。”她的神情稍微地有点躲躲闪闪,不大自在。
“我……”金钗儿看出了她微妙的神情变化,屏息问道:“我难道是个大恶人?”
新燕勉强笑笑:“姑娘,这儿风大,您的伤还没有好完全,若是受了风就不好了,不如先回去吧?”
金钗儿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新燕定了定神,道:“其实之前伺候姑娘的人,早在您出事后,便都各自打发了,有的嫁了人,又的去了庄子,还有的……”
若是留着那些人,给老太太看见,自然会触景伤情,因此府内太太做主,一一地开发了。这倒不是谎话。
新燕避而不答,高明地迂回说道:“奴婢是老太太那边新调过来的,具体如何是不知情,但老太太从来最喜欢姑娘,您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金钗儿疑惑地看着她,一语中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新燕忙低下头:“奴婢真不敢。”
金钗儿看着她谨慎到近乎小心翼翼的形容举止,想到当时自己问起鸡腿的时候,她竟慌的立刻跪了地。
当时金钗儿以为,是因为老太太喜欢她,而府内规矩严,所以如此,现在看来,恐怕是另有隐情啊。
难道自己真的是个人见人怕的?
不,不可能。
她抬手揉了揉心口,想到会有人狠心把可爱的小猫咪扔到湖里去活活溺死,她简直十万分不适,要是那个人是自己……她简直两眼发黑,不知将如何自处了。
且说白梼拎着少楼出了院子,幸而这边人少,他把少楼扔到别院,让人拿衣裳给他换。
白梼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刚才在湖畔少楼的一番话,也唤起他昔日的记忆。
不错,金钗儿确实向湖里扔过狸花猫,但这种行径并不是让白梼心寒的。
真正让白梼觉着十万分不适的,是金钗儿在自己的行径给发现之后的反应。
当时白梼赶到,质问她为何这么做。金钗儿却满脸的无辜,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说自己并没有扔,是跟她的丫鬟做的,恶而不认,信手诬陷,天衣无缝。
偏偏她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叫人不忍心再为难她半分,甚至扪心自问,这么可爱的女孩儿怎么会干那种凶残恶毒的事呢。
后来,白梼才知道,这扔猫事件,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
少楼换了衣衫从里走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给白梼捉了现行,便只低着头不言语。
白梼却并没有想要再责怪他,只淡淡地说:“今日来客众多,老太太跟家里众人正高兴,你能不能省心些。”
少楼低头:“大哥,我错了。”
白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的心情我难道不知道?我让你别轻举妄动,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过了这阵,我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这两句话说的非常隐晦,但少楼却隐隐听出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他抬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希冀:“大哥你是说……”
白梼抬手制止了他:“你知道最好,在那之前,不要去触怒她,不要坏我的事。”
少楼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大哥,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又不忍心……或者给她迷惑住了呢。”
白梼不语。
少楼慢慢地蹭到跟前,讨好地看着白梼:“大哥,你觉着她是不是真的失忆,还是又演出来的呢?”
白梼回想在金钗儿房中,她毫不遮掩地轻薄自己,以及那听似的挑逗之语,果然像是“禀性难移”。
可想到她刚才湖畔询问自己的情形,又不像是演戏。
然而毕竟是有前车之鉴,当初发现她虐待那只狸花猫,当着面她还能梨花带雨矢口否认呢,何况四年过去了,保不准她在外头遭遇了什么,或者又学了些越发歹恶的招数。
白梼便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过一阵子,她自然会露出马脚。”
说了这句后,白梼看向少楼:“只是你今日轻举妄动,按照她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难保她告到老太太那里去。”
少楼道:“我、我自然不怕她。”
白梼说道:“今日宾客盈门,又有很多是冲她来的,如此闹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府里又有什么好处?”
见少楼哑口无言,白梼才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行事还是这么冲动?”
正说到这里,外头忽然有小丫头来,说道:“大爷,老太太那边儿派了人来传您跟二爷过去。”
白梼眉头微蹙。
少楼心惊,忙问:“叫我们过去做什么?”
小丫头道:“这个并没有说。”
少楼扭头看向白梼:“大哥,会不会给你说中了,她真的到老太太跟前告了我?”
“刚才不还说不怕她的么?”白梼已经站起身来,轻轻地抚了抚衣袖:“未雨绸缪自然很好,但事到临头却也不用怕。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
两人出了厅,往张老太太的上房而去。
今日来的客人不少,凑在此处热闹的也有好几家的女眷们,其中还有兵部程尚书的夫人,只是姑娘却没有来。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在外应酬了会儿,便到里间歇着了。白梼带了少楼进了内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老太太说道:“我的儿,很不用怕,都有我替你撑腰呢。”
门口的小丫头打起帘子,两人进门,隔着屏风,就见到里头影影绰绰的,依稀可以看到老太太怀中抱着个少女……白梼一眼认出那就是金钗儿!
白梼进了里间,里头侯府的三位姑娘都在,除了二姑娘白蕙跟三姑娘白锦,之前出嫁了的大小姐白晓也特意赶了回来。
三位小姐看见白梼,忙都站起来迎接,只有金钗儿还给老太太搂在怀里,并没有动。
两兄弟上前行礼,张老夫人望着白梼,道:“太素,可知道我让人叫你来是为了何事?”
张老夫人是个满头银发、贵气雍容的老妇人,素日看待这些孙子孙女们都是很慈爱的脸色,如今却多了几分肃然。
至于她所唤的“太素”,则是白梼的字。
白梼沉声道:“老祖母,孙儿不知,请您明示。”
张老夫人哼道:“也没有别的事,只有一件,钗儿在我跟前告了你。”
白梼仍是面不改色,身后少楼却耐不住了:“老祖母,这个跟大哥没……”
话未说完,就给白梼抬手制止了。
老夫人看着少楼:“你又冒出来说什么?我只说你哥哥,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少楼急得额头冒汗:“哥……”他简直要按捺不住了。
白梼看了眼金钗儿,见她没骨头似的半窝在老太太怀中,脸上还是笑吟吟的,好一派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目光相对,金钗儿便轻轻地推了推张老夫人,撒娇道:“老太太您看,大哥还瞪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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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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