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着视察店铺修葺,徐藜身着翠绿色直裾,外披同色羽纱,发上只插着一个梨木簪子,简单素雅,方便行动。
蜜桃欲抬手帮她提着银雕龙凤首饰盒,徐藜挥手拒绝,步伐轻盈嘴角上扬款款走近岑则那黑脸侍卫道:“劳烦通报,中允府徐藜特来感谢岑都督救命之恩。”
黑脸侍卫听声转头,他自诩跟着岑则见识过不少美人,此刻望着几步处的徐藜也是暗自吃惊,此女不似在青楼那日般打扮艳丽,今日倒是身着素雅简单,独有一番风味。
徐藜嘴角弧度一如既往微微上扬,安静等待注视着侍卫,观这侍卫从呆愣到皱眉也不过瞬息之间,便知那岑则果真喜爱女子素雅打扮。
她也是从前世只爱红衣的徐玉为了岑则一改穿衣风格得知,岑则爱女子素雅,想到这徐藜胃里又是一阵痉挛。
黑脸侍卫观徐藜面色发白,也不刻意为难开门走进为她通报。
徐藜垂眸站在原地,片刻后,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那侍卫一脸漠然道:“姑娘请回,都督还有事,不方便见客。”
恰巧,门扉露出一道缝隙,隔着门缝徐藜与徐玉对视,一闪而过的耻笑从屋内传来,恰巧过道窗纱外吹来夏风凉爽舒适,徐藜打了个寒颤,念头转动抬手制止侍卫关门,用力推门走入。
岑则不过也就二十出头,却喜爱穿玄色烫金圆领蟒服这种显深沉的颜色,坐在宫帽椅上的岑则看着她开门动作未有制止,只是有些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而她的二姐此刻正在抬手为岑则倒着清茶。
徐藜微屈膝见礼道:“多谢岑都督昨日施以援手,我备了一份薄礼,望都督能收下。”
此话一出,徐玉状似打量,面露鄙夷嘴角向下弯曲。
迎上徐玉忿恨眼神,徐藜叹气道:“二姐姐做甚这般瞧我?”
“我今日特意等着岑都督,只为报答郎君恩情,姐姐不要生气,我不知道姐姐也在,藜儿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岑则听闻没有回话,他自顾自喝着清茶,只是听着这柔不柔腻又不算太腻的嗓音,一口茶不知道该咽还是该吐。
这位姑娘真的不适合夹着嗓子说话,岑则搁下茶盏,厌了她们姐妹俩的斗嘴,欲要起身。
徐玉听闻倒是如预想中勃然大怒,道:“扫把星。”语毕更要抬腿上前质问徐藜她什么意思,却被身旁侍女拉住,这一打岔徐玉也想到了岑则还在此处,好不容易借着父亲名义约到一见倾心的公子,却被徐藜这个贱人生生打断。
徐藜怎会与岑则有纠缠,岑公子还救了她,莫非她察觉出什么了?徐玉心里一番波澜,面上却强装镇定。
岑则望着在他面前一副面孔,在自家妹妹面前又是一番模样的徐玉,敛紧眉头说道:“此处是我定下的包厢,劳烦二位姑娘无事便离开。”
徐藜眼皮轻眺,双唇微微松翘,跟随徐玉目光向岑则看去,见他面色郁沉,眉眼疏离,自顾自抬步走向茶坊只提供给权贵休憩的后罩房内。
她愣了一愣,出声叫住岑则道:“都督,谢礼……。”
岑则闻声脚步没有片刻停顿,只口吻随意道:“阶予收了,送客。”珠链晃动着,他的身形很快没入黑暗。
徐玉不甘心瞪着徐藜道:“真是没有眼色。”转头率先愤恨离去。
徐藜胃疾突兀又开始作祟,痛到冷汗直流,蜜桃察觉到她的异样,走近小声询问:“姑娘可还好?”
徐藜抬手握住蜜桃手臂,牙关打颤,未施粉黛的小脸更显煞白,少许绒毛像银针透过皮肤表皮扎根生长出来的嫩芽,青色血管也像鱼儿般趁此直冽冽嬉戏游耍在徐藜小脸上。
努力平复心绪与疼痛,徐藜对着一脸探究的侍卫道:“劳烦小哥转交给你主子,”她忍痛又道:“盒里是白瓷茶盏,希望都督会喜欢。”
说完不再留恋,扶着蜜桃转头离去。
*
暗卫报来母亲与祖母打擂台顺口漏出的娃娃亲,让岑则近日烦闷急躁加倍,边垂鞑靼的挑衅与皇帝的忌惮让他今日阴差阳错决定见徐保一面,小时候走失被徐老夫人救下的恩情是时候该报答了。
但他怎么也未料想到前来赴约的人竟是徐保的二女徐玉,这便罢了,他只当是徐保刻意为之,欲胡乱说几句,便打发了她。
岂料她上来就说一些奇怪的话,一会娇羞一会胆大没有教养,不久后,徐保的小女也来了,当真是荒唐。
岑则半靠在软塌上假寐屏息无视外室聒噪说话声,那徐三姑娘和她姐姐真是并驾齐驱,不分上下都让人“不喜。”
厌倦思绪蔓延,忽地听到重物撞到门柱上发出响声,似乎是有什么人晕倒在地。
随着一阵惊呼,岑则无法在装无视,只能掀开珠链,面色不善看过去,在看清徐藜嘴唇发白,额头汗津津,双手握住腹部蜷缩成一团时,心弦奇异剧烈跳动了一秒。
抬步走近之间,便眼睁睁看着地上姑娘猛然抱住他的大腿,头枕着他的腹部,顺滑细腻的发丝随着姑娘轻微晃动而摇曳。
徐藜眼皮好似千斤重,形状标志的樱唇半开半合道:“母亲,女儿好痛。”
这是把他当成谁了?
蜜桃愣在原地,不敢看岑则的脸色,阶予更是下意识抽出刀柄,直指徐藜纤细脖颈。
岑则当事人倒是波澜不惊,只是在徐藜头在他腹部又一次晃动时,抬手挥退侍卫又不着痕迹擒住她的发顶,耳垂稍显暗红。
他浑身僵硬似被慵懒抬眸的徐藜施了定身咒语,两厢一朝对视,暗流涌动,血液在流动,心跳也在颤动。
但实在无法分辨是谁的胸腔在震鸣,或许是蜜桃因紧张徐藜而跳动的心脏,或许又是谁的实在无暇分辨。
徐藜忍着剧痛费力眨睫,扑闪扑闪的大眼下圆润鼻头微皱,因疼痛脸颊有了点胭脂色,棕色眼珠波光粼粼一瞬不急注视着高大公子深黑色的眸。
“痛……。”
徐藜闻着萦绕在她周围的檀木香,胃绞痛似有缓解,她便贪婪地抱着岑则更紧更紧。
紧到两人衣摆都开始打架交叉缠绕,竟也难分难舍互不相让,明明一人率先分开便会结束这无厘头的纠葛,却偏偏谁都不动,连蜜桃与阶予都傻愣在一边,头快低到胸口。
“你们在做甚?”
未等到徐藜,从而去而复返的徐玉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屋舍安静,一对男女以怪异姿势搂抱在一起的画面,接着她又定睛一看,竟然是徐藜与岑则。
徐藜听到徐玉尖锐鸣叫声,猛然松开岑则,大梦悠悠转醒,失神坐在地上,踌躇看向蜜桃示意扶她一把。
岑则理了理衣袖,无视徐玉满脸通红的脸颊,斜睨冷笑注视着虚弱不堪的徐藜道:“清醒了?”
“……”
午时半许茶坊外开始上客,款步上楼的陌生顾客踩着粉底皂靴踢踏着步伐弄出不小的声响,焦灼的屋内只有活人的呼吸声照旧流动。
“玉儿不进去站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赶来赴约的徐保站在楼梯口不解询问。
徐玉被唬一跳,徐藜闻声更是四肢僵硬无比。
徐保阔步走来,远远就看到二女徐玉站在门口似个门神,这成何体统。
徐藜闻声从拐角走出先发制人道:“父亲。”
徐保见到小女儿也在此处,骤然变了脸色,沉着脸道:“你怎么在这。”
徐藜正要回答,岑则从另一边拐角转出道:“徐中允。”
年轻男子身高腿长,突兀站出,顿时压迫感扑面而来,徐藜移开目光,现下彻底清醒过来,快速转动脑袋,连疼痛都忘却不少。
徐藜和徐玉两人各有各的心虚,都不敢去看徐保的眼神。
徐保压下惊异,对着岑则见礼:“岑都督。”
岑则没有下文,又转头淡然望着徐藜惨白面色,须臾甩下一句:“徐中允真会教女儿。”便离开了。
……
门扉被徐保狠厉关紧,他疾步坐下,怒摔茶盏,嘴张开又紧闭,想问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挥退下人,腰背挺直闭眼思考一番,才对着站在徐玉身旁颤颤巍巍的徐藜道:“孽障,丢人显眼的东西,还不跪下。”
岑则走后,他身上的香味也随即消散,徐藜因着紧张,胃又开始痉挛,本来挺拔的脊骨此刻有些难以支撑她的细腰,变得弯曲。
徐藜忍过一阵剧痛,才开口道:“女儿不知有何过错。”
“还说你没错,你是否试图勾引岑都督,他是天上月,你是地上泥,你配吗。”
“这便罢了,为何带上玉儿。”徐保语气不善,脸部狰狞。
他只瞧见岑则看向她的眼睛,便以为今日所遇是徐藜蓄意勾引岑则,徐玉是被无辜牵连,父亲也知她和岑则有婚约,却依旧骂她不知廉耻。
这便是她的父亲,自私自利之人。
徐藜用尽全力叫来蜜桃,蜜桃扶她坐下,徐保几乎弹跳起身,指着她破口大骂:“不知羞耻便罢了还不知如何尊老爱幼,真真是……不配做徐家女。”
徐藜听到这,倒是笑了起来,她先直视徐保双眼道:“我倒是希望我不是徐家女,可惜我瞎眼的母亲怎么就看上你了。”
听到原配祢氏,徐保彻底被激怒,抬手重重打了徐藜一个结实耳光,徐保手掌瞬间泛红微微颤栗,徐藜嘴角鲜血涌出,蜜桃欲要推开徐保,被徐藜拦下,她便只能哭着挡在徐藜身前。
徐藜缓慢擦拭着嘴角,无视徐保,支撑着把手起身,走到徐玉面前,嘴角张开:“父亲让我爱幼。”
在徐玉防备神情下,她走近,凑在徐玉耳边道:“二姐姐叫我一声阿姐听听,叫声姐姐,我便让你以后死的体面,如何?”
徐玉推开徐藜,跑到徐保身后道:“疯子,你疯了吧。”
徐藜站稳往外走去,也学着岑则黑脸无视着什么,做个冷血之人。
“站住,来人,绑走三姑娘,带回,反了,反了天了,目无尊长,小人是也。”
徐保彻底没了往日在官场上的沉着冷静,他怎么也无法接受徐家儿女是这样的,像个纨绔,像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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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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